夜色已漸漸深了,司徒雪被我拽著不情願的出了道觀。
「喂,臭道士,我們為什麼要聽他的啊。」司徒雪朝我喊。
「尊老愛幼,看在他年紀大了嘛。」
「大什麼啊,他也才四十多歲。」
「他不說你知道啊。」我指指半山腰:「我估計鍾前輩說的就是咱們下午看到的那個日本行腳僧,你不好奇他在幹什麼嗎?」
通過這一段時間相處,我已經很清楚司徒雪的性格了,想讓她主動的去做一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勾起她的好奇心。
果然,她聞言已經心動,不再發牢騷,嘴上還不肯認輸:「人家外國友人來旅行啊,疑神疑鬼的。」目光卻不住的往山腰望去。
我趁熱打鐵:「你見過半夜到公墓旅行的麼?還有那八百孤魂是怎麼回事,你不想知道麼?」
西山公墓說是公墓,倒像是亂葬崗多些,偏僻得很,也沒有常見墓園的規模和肅穆,所以大概除了清明會有小學生來祭掃之外,平時不會有人來的。說來慚愧,因為交通上實在是不太方便,所以我在H市這麼多年也沒來過一次。別說我了,就連老謝,在H市呆了快二十年,好像都沒來過這裡。這個行腳僧大半夜的來這裡,著實可疑。
「那還等什麼,走啊。」司徒雪抬手向我頭上敲來。
我早有準備,一晃頭躲開。
我們來到山腰岔路口的時候,夜色如鉛,一彎弦月孤零零的掛在中天,說不出的寂寥。一陣晚風吹來,竟有些寒意。
司徒雪捅捅我:「你感覺到什麼不對勁沒?」
我點點頭,我也覺得有點不對勁,卻一時間想不出問題出在哪。
「你不覺得太靜了麼。」她壓低聲音說。
是啊,夏夜的山中是沒這麼安靜的,多少總應該有蟲聲鳥聲蛙聲什麼的,可現在靜得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司徒雪一拉我,拐上岔路,兩個人小心翼翼,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走了大概七八百米吧,看到一個石牌坊,寫著藉著月色看到西山公墓四個大字,牌坊背後赫然一片寬闊的墓地,林林總總的立了差不多有七八十塊墓碑。
猛然間只見墓群當中較為寬闊的地方,點著一盞的油燈,一個身影跪在地上,正在做出奇怪的動作,像是在叩頭膜拜又像是在進行某種奇怪的法事,口中彷彿還唸唸有詞。藉著的燈火和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僧袍和紅色綁腿,正是今天下午所見的比叡山獨竹派行腳僧。
他剛磕了一個頭,正在直起腰身來,忽然雙肩微微一抖,彷彿有所察覺,猛地回過頭來。
我趕忙一拉司徒雪藏身在一塊墓碑後邊,收斂全身念力,生怕被他感應到。
不知道哪來的一片雲彩遮住月影,除了那盞燈火外,週遭光線忽然暗淡下來,此刻他在明我們在暗,那行腳僧站起身來四下看看,又重新跪在那盞燈前,繼續他奇怪的動作。
我忽然覺得司徒雪有異,回頭去看她,只見她一手指著墓碑,瞪大著眼睛,嘴巴都合不上了。
我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見我們所躲藏的墓碑上光溜溜的,空無一字。
驀地風吹雲散,月光傾瀉下來。
我看到周圍幾十塊墓碑上,全部都空空的,沒有刻一個字。
(五)絕頂高手
我朝司徒雪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大驚小怪的。
其實西山公墓說是公墓,倒像是亂葬崗多些。傳聞當年有一個排的八路軍為了掩護大部隊撤退,在此狙擊日軍一個野戰大隊,幾十個人佔領山頭,應付六七百號鬼子的衝鋒,最後八路軍把鬼子引入彈藥庫,引燃了剩下的全部彈藥,七百多個鬼子沒有一個活著下山的。後來解放之後,國家在這裡修建了一座公墓用來祭奠先烈。由於爆炸之後,敵我雙方屍骨早已無法分辨,加上死亡人員名單也早已不可考證,所以就在當年的舊戰場上,豎起了幾十座空碑,聊作祭奠罷了。
也並非所有的墓碑都沒有字,當中有一塊最大的幾米高的石碑,據說是刻著人民烈士之類字樣的。我雖然沒來過,但是這些無字碑在H市算不得秘密了。那個行腳僧此刻正在那大石碑下頂禮膜拜呢。難道我們都想錯了,這日本行腳僧竟然是不遠萬里來悼念我們的抗日英雄的?如果是這樣,真該授他個什麼什麼和平獎了。
不過他下面的舉動很快就推翻了我的胡思亂想。他在完成了一系列奇怪動作之後,站起身來,從懷裡掏出些什麼東西,用力一拉,由於我們在他背後,看不到是什麼東西,只聽啪的一聲。接著嘩啦啦幾聲響,四下散落了很多念珠,聽聲音像是玉石的,落在地上很清脆的響動。他雙手合十,嘴裡念著莫名其妙的咒語,大概是日本的經文吧。這點普天下的和尚倒是都差不多,不管是中文日文還是什麼文,只要用這種特殊的語調語速念出來,你即使聽不懂意思也一定知道他是在唸經了。
這傢伙太古怪了,大半夜跑這兒來唸經扔念珠,是不是瘋了。
忽然司徒雪一拉我,我扭頭看見她眼中的驚訝之色,她朝那行腳僧的腳下指了指,我順著她的手勢看去,只見他一邊唸經一邊左右踏步,居然一個個的把那些念珠踩進地裡。
看我好像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又連忙指了指我們的腳下。
我低下頭,駭得差點沒叫出聲來。
餓地神啊,我們腳下是大塊大塊的青石板!
這種青石地面結實得很,如果鞋底薄,用力踏上去都會覺得震腳,現在這行腳僧也不見得怎樣用力,居然用僧鞋把念珠踩進青石板裡,這是什麼功夫?
司徒雪雖然武功不錯,可是比起眼前這個外國和尚,可差得不是一星半點了,就算是燕狂徒未死東方不敗重生,估計也就這樣了吧。我伸手想揉揉眼睛,忽然發現自己手心已滿是汗水。
這個該死的鍾離巽,安排這種差事,這不是想要了我們倆的小命麼。
我拉過司徒雪兩人把身子嚴嚴實實的藏在墓碑後,大口而急促的喘著粗氣,都看出對方眼中的懼意。司徒雪雖然衝動些膽大些,可她不是神經病,這種駭人聽聞的武功已經遠遠超過我和她的認知範疇了。
她低聲對我說:「這有點恐怖了,十個咱倆也不是對手啊。」聲音隱隱發抖。
我把頭點得像啄米一樣,嗓子緊張得有些沙啞,聲音低得連我自己幾乎都聽不清:「是啊,咱這書是靈異玄幻啊,可不是啥武俠,怎麼整出這麼一個傳說中的高手啊?這下可要了命了。」
我們定了定神,交換一下眼神,已經確定彼此的意圖,撤吧!!!!
這時那行腳僧已經停止走動,念珠也全部都被踩進青石板之中了。他盤膝坐下,口中唸唸有詞,短促而緊張,可能是另外一種經文吧。接著我感覺腳下隱隱有震動傳來,那是地脈流動的結果,好像有一股巨大的靈力正要奔湧而出。
此時此刻我們顧不了那麼多了,保命要緊啊。
趁此機會,我拉著司徒雪,貓著腰,低著頭,一步步的倒退出去。
忽然眼前一暗,接著我看到一雙腿。
灰色僧鞋上邊,是一雙紅色的綁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