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頭,浦口首日之戰,雙方平分秋色,司馬玄雖然兵力佔優,然而蒙古兵士氣也甚是高昂,加上平地野戰,宋軍也沒有佔到多大便宜,大抵殲滅元軍千人有餘,己方由於處於守勢,難得的只陣亡八百餘人。另外,司馬德宗手臂上受了輕傷。
是夜,司馬德宗自告奮勇,要求率軍劫營,同時其他將佐也多有讚許之意,然司馬玄略經躊躇,以為玉昔必有防備,若是劫營可能反中其計,而且,司馬玄大膽判斷,晚上元軍,倒是必然回來劫營,一番分析,眾將皆服,此議遂定。
子夜,萬籟俱寂,宋軍營寨裡,除了巡邏的士卒的腳步聲和偶爾戰馬的嘶鳴聲外,幾乎落針可聞,看起來毫無防備。
「大帥,離宋軍的營寨還有五里了。」玉昔身邊的親兵輕聲提醒道。原來,這一次玉昔為了防止出岔子,居然親自帶兵,前來劫營。
深吸一口氣,玉昔仰天一看,月亮早已躲入雲中,星星雖多,可是星光黯淡,正是應了那句月黑風高殺人夜的古話啊。
定了定神,玉昔壓低聲音問道:「完顏篤,此時是子時幾刻?」
「元帥,是初刻。」完顏篤跟隨玉昔已經很多年了,曉勇善戰,也通兵略,名為親兵,實為家臣。
「嗯,看起來一切都是按我們計劃行事,既然還有兩刻,我們不妨等一等。」玉昔滿臉自信的笑道。
「元帥,既然你已經曉得宋軍早有準備。為什麼還要如此呢?」完顏篤有些不解。
「哼,宋軍知道我軍將來,可是,他們不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他們知道我們要來呀。」玉昔帖木兒的聲音,永遠是那麼的有蠱惑力,隨便一句話,就足以讓完顏篤心中佩服不已。
見完顏篤習慣性地露出那種崇敬的目光,玉昔笑笑。道:「好了,快下去佈置下吧,全軍戒備。」
「得令。」完顏篤大聲應諾,策馬而去。
看著完顏篤矯健的身影,玉昔臉上的微笑漸漸收起,眼中隱然露出一絲寒光!
兩刻鐘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其實劫營這東西無非打得就是一個突然襲擊,進攻方和防守方都不陌生。號角聲響起驚起了飛鳥,馬蹄聲四起驚醒了士卒,火把被扔進點燃了營帳,弓箭開始齊射意圖大量殺傷,宋軍的營門被打開。大隊騎兵蜂擁而入,看起來,一切似乎都終結了。
可是,司馬玄偏生要對這一切說不,元軍剽悍的騎兵衝入宋軍的營地。卻發現幾乎沒有任何人來阻擋他們!所到之處不是如若無人之境。而是根本就沒有人!尤其是那些已經開始燃燒地帳篷,辟里啪啦的聲音倒是響了起來,可惜根本沒有聽見他們期待已久的宋軍的慘叫聲,也沒有聞到人肉被燒出人油的味道。
「嗚——嗚——嗚」,宋軍的號角聲很悠揚,在這夜空中顯得更是淒厲,司馬玄一身甲冑。率軍在前。司馬德宗赤裸上身,領眾楔入營寨之後。赫然將元軍截成兩段,營寨內一部分元軍聚集在主帥玉昔身邊,而剩下一部分元軍則在寨外和宋軍對峙。
「哈哈哈哈。」司馬德宗仰天長笑,「玉昔帖木兒,還不下馬受死!」聲音中氣十足,幾乎能讓戰場上每個士卒都聽見。
玉昔還是掛著那分微笑,卻絲毫不理會年輕氣盛的司馬德宗,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臉色凝重的司馬玄。
「司馬將軍,好算計那,說說吧,你是怎麼看穿地?」言語中玉昔不但沒有惶恐和疑慮,反而有些不屑,這不禁讓很多人感到不解。
司馬玄卻沒有一點得計的樣子,而是很凝重的說:「如果,我告訴你,本帥根本沒有算到這些呢?」
「哈?」玉昔打了個哈哈,「莫非堂堂司馬將軍完全是蒙的?抑或是仙人托夢?」
「非也。」司馬玄沉聲道,「是這個。」
司馬玄很快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雙手高舉過頭,大聲道:「弟兄們,你們看,這是出征前,陛下給本將軍的錦囊妙計,韃子地每一個舉動每一點想法,陛下都瞭如指掌,今晚韃子劫營,陛下也在裡面寫得清清楚楚,有陛下如此賢明之君,我大宋何愁不能光復?」
「萬歲!」
「萬歲!」
很明顯,宋軍早已經把祥興皇帝奉為圖騰一般的所在,如今皇帝再次顯威,儘管還是間接的,可是宋軍的情緒馬上就高漲起來,歡呼聲響徹雲霄。
玉昔的臉色微微有些陰沉,而身旁地完顏篤則是神色嚴峻,看起來對方早已有了充足地準備,如之奈何?
「既然司馬已經有了計較,玉昔也就不客氣了!」玉昔沉聲說完,朝完顏篤使了個眼色,完顏篤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管狀物事,拔開塞子,然後奮力朝天上一擲。
「」,一聲淒厲的響聲,突然宋軍只覺得大地彷彿都開始震顫。
「奇襲不得,就只能強攻了。」玉昔嘴角一彎,露出一絲獰笑來。很快,司馬德宗赫然看見,四面八方,幾乎在眨眼之間就出現了大量的元軍士卒,而且是步騎皆有,數量遠遠超過他們的想像。充斥而來的元軍,根本不給宋軍任何機動的機會,便從四面塞住了去路,可以說,現今的形式,是司馬玄地宋軍主力和司馬德宗地偏師包住了垓心的玉昔,而玉昔和元軍一部抱住了司馬德宗,而從整體上,元軍另外一部則將他們整個包圍在了一起。
很明顯,玉昔是留有後手地,而他甚至本來就根本沒有想過真正要劫營,他的目的,只是打著劫營的意思,誘使宋軍埋伏包夾,然後自己則將計就計,對宋軍主力實施反包圍罷了。
這一次,空間被壓縮的很緊,想要打大規模的運動戰已經沒有可能,宋元雙方,基本就是陣地戰,甚至是攻堅戰,雙方已經幾乎把所有的老本都給投上去了。
「鏗」的一聲,司馬玄拔出佩刀,「諸位,陛下錦囊妙計早有論斷,玉昔此次盡空淮泗一代兵馬,企圖全力謀我,而我等當於此拖住玉昔,陛下早有命詔,將會御駕親征,旦夕即至,為了陛下,為了大宋的榮光,跟我衝啊!」
說罷,司馬玄一夾馬腹,當先朝元軍衝去,而隨著他的這個舉動,一場空前慘烈的大戰,在浦口展開……
大都城,文天祥的囚車旁邊,已經是血流成河,一番纏鬥之後,天機閣的大都負責人不平道人已經斷去一臂,而花和尚和不滅尼姑也身受重傷,可是,地上倒著的,卻是三名宿衛軍裡最剽悍的武士。
是的,他們贏了,他們為了一個民族的骨氣,拼盡了全力,終於贏了,只需朝前走幾步,他們,就可以把天下讀書人心中的偶像,給救走。
可是,三人卻都停住了腳步,只因為,在文天祥和他們之間,出現了一個幾乎讓所有人都意外的身影。
元廷太子真金!
沒錯,就是真金,在阿合馬幾句怪話一出,真金自然曉得,今日之事,若無善了,不單文天祥依然免不了一死,就是自己的太子寶座也會出問題,而如果自己一倒,還不光是一人之得失,自己身後的漢化派千百官員以及他們的部屬家眷,還有受自己保護的無數的讀書人,恐怕都難遭厄運。
真金更清楚的是,如果自己一旦倒台,元廷漢化就永無可能,而歷史上很清楚,異族入主中原,要麼抱殘守缺墨守成規,最後被漢人趕出去,要麼就只能主動融入漢家文化,和漢人形成命運共同體。
毫無疑問,前者是真金所不願走的路,雖然如果那樣,真金的太子寶座將不會有任何問題。可是,不謀萬世者何以謀一時?如果真金也是那樣,那他就不是現在這個在漢人心中也有頗為高地位的太子了。
「你們走吧,我保證繞你們的性命。」這是真金面對道僧尼三人說出的第一句話。
「要走,也是帶著文丞相一起走!」道士雖然斷去一臂,僅僅是用袖子臨時止血,說起話來還很虛弱,可是語氣依然斬釘截鐵。
「唉,文天祥必須死,這一點,誰,也無法改變。」真金歎口氣,輕輕拔出了腰間長劍,而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真金,拔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