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玄當先叫陣,朗聲道:「蒙古軍主將玉昔帖木兒安在?我大宋天子仁德,爾等若放下刀兵,束手就縛,則吾皇必將饒恕爾等擅殺為禍之罪!」
這一番話說的中氣十足,義正詞嚴,宋軍這邊,自然也是一陣歡呼,士氣陡增。
接著,一身皮甲,蒙古傳統裝束的玉昔徐徐出列,這一次和以往不一樣,以往玉昔帖木兒多是漢將打扮,風度翩翩,只是今日換上蒙古武士的裝束,卻是格外剽悍。
「長生天庇佑著草原的勇士,斡那河滋潤著我們的身體,我們的馬刀已經鋒利,我們的戰馬已經吃飽,勇士們,為了鐵木真,去作戰吧!」
不消說,玉昔自然是用蒙古語說的,而這一番演說在氣勢上也不遜於司馬玄,蒙古士卒「呼喝」聲也是不絕於耳。
心知這些都是必須的套路,司馬玄只是微微一笑,道:「來者可是蒙古勇士玉昔帖木兒呼?」
玉昔徐徐打馬而出,遙將拱手,微笑道:「不才正是玉昔,奉中國之主。大元皇帝之命南狩,今日在此見諸位,心知諸位為彈壓地方,建功不小,諸位且從玉昔返回大都,玉昔必然在陛下面前,為諸位請功!」
這一次,不必說玉昔用的是漢語,而且以中華正朔自居,聲稱自己代天巡守,而把司馬玄等人說成是「彈壓地方」,意思就是說他們是匪類當剿了,然後擺出架子做招撫狀。
以玉昔之精,當然曉得這純屬心理戰而已。算不得什麼高深的本事。可是這番話一說完,元軍士卒依然高聲歡呼,雖然,他們有很多是正牌蒙古人,根本聽不懂漢語。
司馬玄聽了,卻突然大搖起頭,然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而很多宋軍士卒雖然不明就裡,可是主帥既然笑了,他們自然也跟著笑,雖然沒啥可笑的,可是笑得人多了,大家也就都開始笑了。
這一下子,方才玉昔那點伎倆,就完全破功了。笑都笑出來了,誰還在乎那點子狂妄之言?
好容易,司馬玄終於笑罷,然後換上一副嚴肅神態,重重咳了咳。下面的士卒門就都聽話地自動閉嘴。
接著,在元軍的瞠目結舌中,宋軍士卒推著一個喇叭狀的銅筒過來,不消說這就是已經在宋軍行列屢建奇功的擴音器了。
而元軍士卒,尤其是從大都附近南下的宿衛軍部。當然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個怪模怪樣的玩意。見對方主帥司馬玄居然鄭重其事的挪到那個小銅嘴邊上,一時間俱都摸不著頭腦。
「弟兄們!」
司馬玄的一聲呼喝,居然聲如雷崩,氣勢逼人,很多元軍士卒陡然一聽,就像被驚雷一炸,霎時摀住了耳朵。
司馬玄得意地笑笑。然後不等對方做出反應。馬上全力說道:「自上古以來,便是漢家之地。漢家之地只奉漢家之主,爾等夷狄丑類,不事稼穡,不讀詩書,不知倫理,不曉廉恥,我大宋天子仁德,給爾等衣食,通爾等榷場,爾等不單不曉天恩厚重,不知珍惜福源,反而悍然南侵,妄圖偷天換日,又何其愚哉?今日本將奉皇命,順民心,前來誅殺爾等獠類,爾等若是幡然變計,尚有一線生機,如若不然,便遭橫屍之命!」
這番話,司馬玄說的是殺氣騰騰,加上由於擴音器的緣故,可以說是聲震寰宇,而元軍雖然數次試圖打斷,無奈司馬玄本身中氣就足,加上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擴音器這等東西,遽然出現,可以說人人都傻站在那裡,試圖插嘴的人剛一開口,就被生生截斷。
只是玉昔,卻一直撫刀含笑,就像沒事一般,渾然不顧自己士卒門的士氣,已經很是低落了。
然則所謂「義戰」就是這點麻煩,要是放過去,大家直接拿著刀一陣砍殺過去,也就完了,不像現在一樣,還得走這麼多過場。
不過換句話說,先秦,尤其是上古時候的戰爭,之所以成為義戰,主要原因是那時候的戰爭規模小,殺戮低,那時候的作戰很大程度就和競技遊戲一般,加之祭祀地巨大影響和禮儀的種種限制,致使義戰過程繁瑣,靡費巨大。
然而,戰爭終歸是為了獲取政治利益而進行的激烈武裝行為,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人類的貪慾是不可遏制地,為了爭奪土地和女人,戰爭這種最有效的手段被不斷運用,而毫無疑問,「義戰」這種模式並不適合於大規模的爭鬥,人們需要盡快的殺死對方,奪取自己想要的,那些過於繁瑣地儀式無疑是阻礙他們快速攫取資源地阻礙。
於是,也不知道是誰最先吃了螃蟹,在儀式舉行的時候突然殺將過去,趁對方猝不及防而大殺四方,從而大獲全勝。而始作俑者,其無後呼?有了這麼一個開頭,秩序一被打破,就沒有人再執行了。從此,在戰爭中,什麼祭祀,什麼唱諾,什麼呼名,什麼宣罪,什麼弔民,一律沒有人理會,大家都是遇見就打,沒遇見就去找,哪裡還有一絲一毫的義戰的影子?雖然周朝曾經試圖重建禮儀體系,然而收效甚微,畢竟,秩序是需要實力保障的,因此,周平王東遷後,天子無兵無人,說話沒人聽,而瓜分土地人口,成了諸侯們的唯一目的,周禮徹底廢弛,春秋之後無義戰地說法,也就從此而來。
當然,司馬玄這一次選擇和元軍打一場「義戰」,目地當然只有一個,就是創造取勝的條件,而且是充要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