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忽必烈出人意料的親自站了起來,抱胸為禮,神色很是恭敬地說道:「大草原上的雄鷹雖然俯視一切生靈,面對奔走的肥羊依然不敢放鬆警惕,下山的猛虎縱然是百獸之王同樣不會輕視每一個眼前可以攫取的獵物,無論如何,宋人雖然被女真人打敗,可是我們只用了三十年就剿滅了女真人,而南蠻子們,卻依然頑抗到現在,請王叔務必慎之。」
扎薩克有些錯愕的看著一臉嚴肅的忽必烈,在他印象裡,忽必烈就沒有用這麼嚴肅的神情跟他說過話,以前雖然也多多尊敬,可是這一次,忽必烈眼中的凝重和真誠,卻是前所未見的。扎薩克雖然蠻橫,可畢竟也是草原上長大的漢子,見自己的大汗擺出如此陣勢,也就默然點頭應允。
忽必烈眼中露出了讚許和感激,然後肅然說道:「真金,把你得到的消息繼續向大家說說,告訴朕的臣子們,告訴他們曾經孱弱的宋朝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遵旨。」真金朗聲應道,「五年來,宋廷以台島為腹心,於島上大種稻米,甘蔗,並且將物產出口南洋,而為盤剝百姓,宋廷大發紙鈔,如今台灣百姓所用之錢,已絕少銅錢,而全行紙鈔,至於金銀已經盡歸宋廷所有,就是用這筆錢,他們大造兵器廣積糧草,也就是這筆錢,他們才能養得起三十萬軍隊。」
說完,真金有意的瞥了阿合馬一眼,見對方沒有反應。才接著說道:「此外,宋廷鼓勵百姓朝南洋遷徙,願意出海者給予錢帛,所開墾之地歸己,人多則開府立縣,迄今為止暹羅呂宋一代,已經全部劃入宋廷版圖。南洋算端大小諸王。或是臣服或是被宋軍攻滅,自從去年來至今,南洋再無朝貢我朝者。而宋廷於此,又不知獲利何巨,至於安南,據密報,宋廷前年即以遣張世傑部攻滅安南,然後以重兵封鎖邊界與海路。以至於我朝上月才知消息,如今宋廷造船千艘,水軍數萬,已經期比當年之強,我們斷然不可輕忽之。」
說完這些,群臣早就寂靜一片,殿內落針可聞,大家都被這等消息驚呆了。終究,還是阿合馬打破了沉默,他站了出來,朗聲說道:「別的姑且不說,至少這證明。發行紙鈔,流通市面,收金銀於中樞地策略,是絕對正確的,如今宋朝小朝廷就給我們上了一課。本來是我朝走在前面。可是卻因為有些人猶猶豫豫,瞻前顧後。卻錯過了大好機會。」隨著這話,眾人又齊刷刷的把目光投到了真金身上,而阿合馬居然也直接把話朝真金身上扯,「誠然,太子殿下說的很對,可是阿合馬也聽說了,宋廷販賣的海珠,綠石頭,刺繡等等,是不是我朝大都的勳貴們家裡大都有呢?是不是福建兩廣雖然禁海,可是禁了還不如不禁,百姓照樣私自下海私自販貨,甚至他們也開始公然的用宋朝地紙鈔造成我們地白銀黃金外流呢?」
忽必烈出乎意料的沒有緩頰,而是淡淡說道:「真金,你怎麼說?」
很明顯,忽必烈沒有因為前線緊急為了維持所謂團結而摀住蓋子,群臣一看,就像嗅到了腥味的貓一般,這可是一次機會啊,一個個心裡馬上開始嘀咕,琢磨著這一次是不是得再次站隊了。
在政治上,一旦站錯了隊,其後果之嚴重是不可想像的,尤其是在明確了立場是非不能騎牆的時候,就更是關鍵,雖然說只要最後一次站對了就無妨,可是誰又能確保這一次不是決定性的?
真金微笑道:「兒臣的意思還是很明確,我朝不僅不能濫發紙鈔,反而應該逐步回收紙鈔,力推銅錢,如此,雖然短期可能會歲入有困難,可是從我朝的長治久安來看,這是必須地,兒臣可以斷言,如果紙鈔氾濫,必然會造成物價飛漲,百姓生活困難,長此以往,恐有民變!」
「民變又如何?我朝銳卒百萬,難道是吃乾飯的麼?」阿合馬陰惻惻說道。
「如今本就是南北兩線作戰,我朝軍隊雖多,然新附軍能讓他們擔綱主力麼?宿衛軍能隨意使用麼?各地能不留軍駐防麼?倘有民變,率軍上前線的是你還是我?阿合馬大人!」
真金出人意料的迅速還擊,讓群臣可是大大開了眼界,漢學修養深厚的真金自打站到朝堂上以來的時候,向來是溫文爾雅,謙恭有禮,誰曾想到居然說出如此重話?這不咎於攤牌了,所有人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靜待阿合馬和忽必烈將會怎麼說。
「當然是您了,您身為儲君,日後也是要君臨天下的人,若是沒有耀眼地軍功,怕也是不好的吧。」阿合馬笑嘻嘻說道,只是這幾句不鹹不淡的話,可遠沒有聽起來的那麼平靜。
「你放心,真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太子也是毫不示弱,逕自頂了回去,弔詭的是,高坐於上地忽必烈只是淡淡笑笑,卻是一言不發。
寂靜……良久以後,忽必烈淡淡說道:「如今是什麼時辰了。」
「回陛下,如今已經午時三刻了。」旁邊一直噤若寒蟬的宦官小聲說道。
「哦,都正午了。」忽必烈站起身來,大笑道:「朕忠誠的臣子們,如今已經到了飽餐一頓痛飲一場的時候了,朕已經給各位準備好了肥羊和美酒,就讓我們在冗長的朝政之間地間隔裡,好好地放鬆一下吧,去吧,去朕的宮殿裡,盡情地享樂一會兒吧,等到我們吃飽喝足,再去收拾膽敢反抗的南蠻子!」
「哦呵呵……」殿內的蒙古大臣馬上迸發出陣陣歡呼,顯然大汗賜宴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榮耀,而漢臣們雖然有幾個想站出來勸諫一把,終究在掂量掂量了自己的腦袋後,還是尾隨著那些狂喜的大漢們衝向了瀚蒙殿。「
臉色陰鬱的真金正要走人,卻見忽必烈朝他使了個眼色,有些疑惑的真金走了過去,卻見他的老父湊了過來,低聲問道:「鐵穆爾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