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
「天道好還,蓋中國有必伸之理,人心助順,雖匹夫無不報之仇……」忽必烈有些吃力的在一張大概只有寸許見方的皮帛上辨認著上面的字,「……庶幾中黎舊業之再光,庸示永世宏綱之猶在。佈告中外,明體至懷」由於近幾年來南北都有戰事,而上都作為夏都卻是在草原上,地理位置著實不理想,而大都處於內地,有利於控制全國,加上很明顯元廷的統治逐漸把重心轉向內地,畢竟這裡是財帛之地金銀之鄉,王公們雖然喜歡碧草藍天牛肉女奴,可是他們更喜歡過奢華的生活,這樣一來,近年來忽必烈雖然依然依照慣例去上都避暑,卻時間很短,一般也只有不到三個月,每每大都還很酷熱時,就已經回去了。今歲漠北相對平靜而南方局勢風雲變幻,因此忽必烈也不放心真金一人監國,還是親自回來坐鎮,沒想到剛剛傳回來的情報就是這樣的東西,讓人心裡很是糾結。
阿合馬臉上有些難看,而太子真金則神色一直陰晴不定,很明顯這就是元軍的細作想法子弄到了宋朝傳檄天下文,而如今忽必烈居然公開的就這樣給念出來了,很明顯是對群臣不滿了。
「好啊,好!此檄理直氣壯,文采飛揚,當年漢人的女皇帝武則天就對寫檄文罵他的駱賓王高看得緊,今日朕看,單是這等筆鋒與氣勢,就能當宰相,爾等誰能寫得出?」忽必烈卻沒有惱怒,而是滿臉的微笑,快七十歲的他依然身強力壯,面色紅潤,思維敏捷,沒有人懷疑他將會繼續執掌這個龐大的軍事帝國十幾年二十年,而這,也就意味著已經年至不惑的太子真金。可能還要繼續等待下去了。
「父皇,如今的消息,看來江左之地的白蓮已經大半被趙小兒接受。等於說他們整整利用了白蓮五年,如今軍情緊急,請父皇迅速做出決斷,以免遺禍難處。」
如今的真金比起過去更加成熟,五年來真金更廣泛的羅織人才,同時在忽必烈的同意和默許下對黃河流域總體上施行了比過去有相當寬鬆地政策,如今雖然四等人制還沒有廢除,而且高額的賦稅依然讓百姓的生活,尤其是漢人地生活很是困窘。可是,好歹他們也能活下來了,沒有豐年也要忍饑挨餓那麼慘了,因此真金這些年的威望自然越來越隆,加上鐵穆爾在北線打的很出色。海都又在三年前染上了肺病,差點一命嗚呼,雖然經過據說是一個內地名醫的搶救保住了性命,可是也纏綿病榻一年多,身子一直很虛,直到近日才有好轉,因此一時也放緩了對北疆的襲擾,因此總體來說。目前元廷的形勢也算不錯。
忽必烈見真金說完,卻沒有立即表態,只是微笑道:「太子說的甚是,你們其他人還有什麼看法麼?」
「陛下。如今看來,偽宋小朝廷避居海外幾年來,並沒有安生,如今他們自不量力,企圖再犯我朝天威。微臣奏請陛下發奇兵擊之。若有銳卒萬餘,自大都星夜南下。直趨石頭城,則必可犁庭掃穴,一鼓而蕩之,如此,天下可安。」
說話的,是降元的最高階宋臣之一留夢炎,如今官拜禮部尚書,他站在忽必烈面前,可是看起來和跪著卻沒什麼區別,腰彎地已經快要成九十度了,而且對於宋朝一口一個偽朝,可見,背叛者永遠比敵人更可怕,更惡毒。
忽必烈笑笑,道:「留尚書是說,那宋朝小朝廷如今已經虛弱不堪,萬餘人馬就可以擊潰他們,是麼?」
「大汗,那白蓮教的人好歹還有些膽子和我們國人拚殺,宋朝南蠻子,怕什麼?札薩克莫說一萬,給五千人,保管把不投降的趙小兒抓來給陛下。」方才一直處於半打瞌睡狀態的扎薩克突然掄大了眼睛,「大汗,讓扎薩克去吧。」
忽必烈不置可否,卻讓真金簡單說一下敵情,真金領命而出,朗聲道:「據報,偽宋帝趙,五年來一直潛伏於流求島上,並且改島名為台灣,設一府十七縣,廣置官員,並且從大陸遷過去了近兩百萬人,五年來在台島也算是勵精圖治,據報目前有軍三十萬,且常年與白蓮教勾結,此次趁白蓮教偽教主李千山與偽總護法陳萬水內訌之機,於紫金山上發動政變,將白蓮教首腦一舉成擒,趁機奪取金陵,然後半月之間,宋軍分道略地,西至峽口,北至襄陽,南抵仙霞,江南之地大部附逆從叛,如今範文虎等人退守福建,而蒲壽庚一直按兵不動,恐有異像,父皇務必深察之……」
「孤臣孽子,烏合之眾,怕什麼?扎薩克五千人,保管把他們全部趕下海去。」一貫對真金很是不滿的扎薩克直接打斷了他地話,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對漢族文化有著無與倫比的仇視的人,居然還出口就是成語,一時間下面不少人都憋得臉色脹紅,想笑又不敢笑,只有太子這一系的人對他怒目而視。
「怎麼?你們誰覺得不屈的勇士們,還打不過孱弱的宋軍麼?一群蒼狼難道還要畏懼漫山遍野的綿羊麼?」札薩克滿臉地橫肉一抖一抖,看樣子甚是猙獰,誰如果敢和他理論必然受到他的無差別攻擊。事實上他也真是朝堂一霸,仗著自己的身份和勢力,從來也是橫著走的主。尤其是對一直力主漢化,開科舉,廢四等人制地太子真金更是從來沒有過好臉色,而且絲毫不顧儲君之尊,擺出長輩的架子就是一頓臭罵,至於安童等人,幾次與扎薩克發生齟齬,甚至當場險些被擊殺,可見其人專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