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大汗。」張弘範行的卻是蒙古禮,而李恆也是一樣,二人明顯都消瘦了許多,可是卻越發的精神,那張弘范的鬢角都有些發白。可是,有心人可是都記得,自從張弘范加入元朝以來,面見皇帝時可是從來行的漢禮!
真金冷冷看了張弘范一眼,沒想到張弘范不僅沒有迴避,反而正面迎上了他灼灼的眼光,裡面一片坦然之色,倒讓真金心中窩火。
「二位不必多禮,這些年,你們兩人也休息了許久,朕,可不能白養著你們,呵呵,如今天下又有了些許事情,你們可願為朕分憂?」
出乎意料的是,笑吟吟的忽必烈說的卻是漢語,頓時讓朝中群臣側目,張弘范聽了,嘴角微微上彎,當即跪下,行大拜禮,道:「三年來微臣沉潛讀書,精研歷朝歷代之得失,自以為略有所得,故願為陛下分憂解難。」
李恆自然也一力贊同,忽必烈沉吟了一下,就直接頒旨,張,李二人宣佈復職,立即率宿衛軍南下平叛。
以非國人之身,統領宿衛軍,此乃前所未有之事,不必說自然許多人站出來反對,不過由於真金一直保持沉默,所以說反對的聲浪並不大,此議遂過。
接下來,在真金的強力堅持下,忽必烈勉強同意對腹裡一代的減稅計劃,算起來大概免除了百姓數百萬兩的負擔,可是真金還沒高興多久,阿合馬那方面卻提出「歲入大減,國運艱難」,要求增發紙鈔,真金反對無效,結果剛剛取得的一點成功,馬上就付諸東流。
這一次朝會。真金和阿合馬屢次正面衝突,多次幾欲談崩,而忽必烈出乎意料的一直袖手旁觀,更讓群臣多了幾分猜想。
怒氣沖沖的真金回到了府邸。卻被下人稟告。說是張弘范有書信來。
「不看,這個無恥卑劣的小人。還有臉給我寫信?」真金當即發飆,怒罵了下人一頓,直到出盡心中邪火,才道:「罷了,去帳房領片金葉字,然後把信拿來給我。」
那下人哪裡還敢多說,倉皇逃竄般的衝了出去,然後恭恭敬敬的把信封遞給真金。然後逃命似地遁了。
真金有些疑惑的抓起信封,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沒有什麼異味,再用手捻了捻,發現裡面很薄,大概只有一張紙,不會有什麼花樣。
撕開火漆。拿出信紙。上面一手的行草,字倒是不錯。看起來張弘范這兩年在家沉潛,倒確實把字練得不錯。
上面是一首張弘范自作的《鷓鴣天》,曲名是喜春來,寫地卻是頗有深意:
鐵甲珊珊渡漢江。
南蠻猶自不歸降,
東西勢列千層厚。
南北軍屯百萬長。
弓扣月,劍磨霜,
征鞍遙日下襄陽。
鬼門今日功勞了,
好去臨江醉一場。
真金反覆琢磨了幾遍,在屋子裡踱了好久,最終哈哈大笑,將信紙蓋上自己地印鑒簽收,然後小心的放進了書櫥,他猶豫了一下,便決定直奔一個有日子沒去地地方了。
那個地方,自然是大都的天牢。艷陽天,這幾日金陵城中張燈結綵,百姓俱都穿著盛裝,白蓮教在紫金山下築起高台,今天正是李千山將要祭告天地,從此將要進入稱孤道寡的日子,而不消說,大小教眾們也都撈到了一官半職,自然都歡天喜地的,好歹如今也是官兒了麼,比起以前的教徒來說自然不可同日而語,那就是總護法的高位,比起一個縣令來說也屁都不是,廣大教眾可記得,當時一個威風赫赫的掌旗使,或者一個分壇壇主,在元廷芝麻大的官兒面前,卻都得唯唯諾諾地,好在如今,教主造了韃子的反,廣大教眾們,終於可以翻身做主人了。
草台班子終究是草台班子,所謂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說地就是這些了,這次儀式,完全是侯振德等人操作,邱尋一方面自己不想趟這渾水,另一方面也隱隱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滿,因此當時就態度消極,沒成想李千山壓根就沒有慰留的意思,見邱尋如此,乾脆就直接讓邱尋回去休息,錯愕的邱尋不可置信的看了李千山許久,而李千山卻壓根不搭理他,沒辦法,邱尋只得默默回去,這幾日一直都窩在家裡,閉門不出。
而由於教主都要當大王了,這兩日金陵城地治安也稍微好轉,怎麼招新朝蒞臨也得有個新氣象不是?可是雖然這樣,也就是強搶民女地事情沒有了,其他的偷雞摸狗打架鬥毆那是一樣都沒少,也不知怎地原本和和氣氣的幾撥人,就打起來了,而為了維持「大王」的形象,沒法子,城防軍只能疲於奔命般的到處彈壓,可是抓進去的人一頓大刑伺候,卻都說自己不是主事者,不知怎的就有人毆打自己自己才奮起還擊的,先前謝書等人還以為是刁民鬧事,可是一經審問,卻所有人都這麼說,不敢大意的謝書趕緊去找目前管事的高昇商量,畢竟從起兵開始,幾年來兩人都合作順利,互相之間也很是信任,沒想到高昇卻是連說沒事,還引經據典說出了多種可能性,以此證明這只是很單純很平常的小問題,讓謝書不必多慮。
雖然依然心存疑慮,可是謝書見足智多謀的高昇都這麼說,自然也就沒有深究,至於他的這個決定會造成多大影響,就不知道了。
檯子上冗長的儀式還在舉行,侯振德等人咿咿呀呀的說著各種謁語,聽得教眾們昏昏欲睡,而邱尋雖然也穿上了做工很是粗糙的官服,可是他那心裡,卻一直覺得那裡不對,可是朝高昇那邊看去,這人卻一直悠哉游哉,顯得甚是輕鬆,而代表襄陽方面的宋朝陽,卻一直眉頭緊鎖,神色嚴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