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雖有攘外必先安內之說,可是幾千年來,卻也有以外安內之故事,伯玉倒是認為,如果教主引導得當,策略到位,反倒可以收到奇效,甚至……合二為一也大有可為之處。」邱尋小心的說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們趁勢而起,造成我白蓮教不合不成的局面,迫使那人就範?」李千山眼睛一瞇,沉聲問道。
「伯玉正是此意,且若是那人不就範,則一切後果和罪責,都是那人承擔,而教主則在道義上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千山點頭,接著問道:「伯玉以為,如今天下大勢如何?可曾與五年前之勢有所異同?」
「當今天下,乃大變之局,以伯玉看來,甚至可謂千年來未有之變局,不單是伯玉未能見機,怕是元廷,也未必能準確把握揣度之,而這一切,都在於台灣!」邱尋合上手中的折扇,瞑目緩緩說道。
「說下去。」李千山來了興趣,走到室中的鋪著虎皮主位上,雙目灼灼的望著年輕的謀主,眸子裡一片信任。
「五年前,伯玉初出茅廬,即妄言大宋氣數已盡,元廷如日初生,其後伯顏攻克臨安,恭帝出城投降,本以為自此天下一統,因此伯玉力勸教主暫且歸附元廷,積蓄力量,以圖再舉,而事情本來也很順利,元廷承認了我教在天下的地位,雖未正式敕封,卻也沒有限制我們的發展,如今我教信徒將近百萬,分壇北至漠北南極大海,照此下去,十年之內,當大有作為。「
邱尋說到這時滿臉自得之色,可是,旋即話鋒一轉,道:「不虞崖山一戰,元軍必勝之局卻未竟全功,張弘范和李恆更是下了大獄,至今還沒有個說法,而幼帝趙昺竟在張世傑陸秀夫護送下跑到了台灣,而這樣一來,天下的大勢,就不是原先那麼簡單了。若無宋朝朝廷,我教只需深耕於平民百姓之中,待韃子坐穩江山腐化墮落,蒙古鐵騎只知聲色犬馬而不知騎射,就像昔日縱橫天下的女真人一樣,終究會被我浩蕩文明所同化,這些治國無能欺壓百姓卻最是擅長的人坐穩了江山,橫徵暴斂驕奢淫逸貪贓賣放賄賂公行那是一個都不會少,而我們,也就可以趁機收買這些人,待到民怨沸騰之時,我教為天下號公義,為百姓張義旗,為正衣冠,那時教主振臂一呼,天下必雲集而響應,教主親提義軍攻之於前,我教百萬信徒應之於後,加之數以千萬計的內應,則大事可成,此法雖然持久緩慢,卻是王道。」頓了一下,邱尋搖搖頭,有些不甘,也有些讚許的說道:「誰想那趙家小皇帝君臣,雖然逃到了台灣蠻荒之地,卻不願做孤臣孽子,竟然大有恢復之志,如此,天下大勢,就不在我們的掌握中了。」
說罷,邱尋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接著說道:「台灣如今發展的到底怎麼樣,我們派出去的探子基本沒有回來,我們也不是太清楚,可是既然元廷已經遷界禁海,至少三閩粵東之地,沿海百姓已經後退數十里,而又有百萬之眾渡海投效,可見如今宋廷在台灣,至少還能維持很久,這股力量在中原百姓之中乃是正統,教主絕對不可小視,恕伯玉直言,若是那趙昺打出自己的旗號,天下怕是很少有人能正面相抗,且台灣雖然彈丸之地,但是琉球安南呂宋,依然有數千里之地數百萬之民,如今初看趙昺,已有中興幼主之像,若是數年之內未有干擾,讓其坐大,怕台灣終有一日能回師北進,教主千萬不可掉以輕心。更何況……更何況伯玉如今還有一個疑問,久不能解,那就是很難說如今中原各地的民變,是不是宋廷操縱的。」
「如果是,那麼宋廷也太可怕了,要知道靖康以後,那黃河一代的百姓就不是宋朝子民了,那民軍肆虐流民奔走,禍害的可全是元廷,有一兩個鬧事的,就得有十幾個人沒法種地,這般歹毒的主意,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李千山目光深邃,幽幽說道。
「那宋廷如今在大陸廣佈細作,教主想必早就知道吧,如今他們打出漢胡不兩立的旗號,號召天下漢人都要起來反抗韃子,還說漢人的天下,寧願漢人裡的王八蛋坐,也不能讓韃子坐,誰不承認誰就是漢奸,這樣一來,我教也比較被動,雖然教主和各堂堂主大都還沒正式表態,不過想必壓力也不小吧。」邱尋苦笑道。
「不錯,如今鳳陽,蘇州等壇的壇主,都向我密報,說當地百姓也曾經問過這事,他們也只好說彌勒佛總會降下法旨,可是這樣不行,我們不能總是模糊著,必須得有一個明確的態度,不然猶猶豫豫的,果子就會被別人摘去。」李千山如今滿臉憂色,白蓮教內部其實一直也有內鬥,如今更是近乎公開化的分裂,他這個教主也只能略佔上風,而麻煩的是,他們目前名義上是受元廷承認的,可是信徒卻大都是漢人,現在宋廷在大陸不斷挑起民族矛盾,在道德上已經佔據了高點,那麼我教,就必須權衡,那宋廷究竟還有多大實力?或者說,他們未來能有多大作為?」
「你的意思是,傾向於和宋廷合作?」李千山神色一凜,從容淡定的氣質暫時收斂,換上的卻是一副磅礡之氣。
「伯玉的意思,只是審時度勢,一切,還是教主定奪。」邱尋迎著李千山凌厲的目光,毫不退縮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