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坦率講,臣沒有和他們接頭,甚至說,根本臣就是被他們牽著走。」張順猶豫了一下,卻說出了讓蕭統幾乎當即發飆的話。
見小皇帝面色不善,張順忙道:「陛下,事情其實也出乎微臣的預料,因為臣依陛下之言,天機閣總舵乃是設在臨安城郊,可是臣剛到那裡第三天,就發現桌上有一個卷軸,裡面除了那人給的黃河沿河大堤的情況圖紙外,還有那人的一封親筆信。」
「上面怎麼說?」蕭統淡淡問道。
掏出卷帛遞給蕭統,張順同時念道:「課農桑為根本,興甲兵為手段,用火器為王道,生禍亂為奇著,必要之時,黃河可為圖之,可以用之,特副沿線堤壩建造之圖紙,爾當知之,若有未及,爾君必知之。」張順原封不動的背完,偷偷瞧小皇帝的臉色,卻見皇帝神色很是奇怪,基本看不出喜怒來。
他哪裡知道,蕭統是心中大喜,來這裡這麼久,終於見到一個毛筆字比自己寫的還要爛的人了。話說自己穿越過了,一口類似客家話的臨安官話說的很溜,一身皇帝的袞服冕服玄服,反正自己身量小,穿得也沒問題,至於其他出格言行,畢竟自己是皇帝,而不是什麼家丁書僮,不必看人家的臉色,因此也沒什麼大問題,唯一讓自己頭疼的,就是那毛筆字問題了。
雖然自幼長在書香門第,毛筆字自然也是從小練的,只是蕭統既沒有揮筆如龍的天賦,在此事上也不願像王獻之那樣寫他十幾缸子水,加上隨著年齡增長,愛好從顏柳到懷張,再到米蘇,反正從來也沒系統練過,因此當某次陸秀夫要求皇帝寫幾個字時,蕭統寫出的東西差點沒讓老陸暈死過去。
皇帝字寫不好,陸秀夫自然得擔起責任,於是乎在楊太后的下,陸秀夫扛起了帝師的責任,開始每天督促蕭統練字,首先就是拓寫和臨摹,於是……蕭統苦命的練字生涯開始了,若不是如今乃是春節期間,怕是蕭統每天還得寫一堆。
不過,作為中華文明精粹的方塊字,在後世那個年代,還有幾個人會寫?新一代還有幾個人知道?而為了極其險惡用心而取締正體字,搞那些完全背離的漢字構字法的簡體字,更是為害慘烈,幾不可挽回!
話說回來,那人雖不是漢人,卻也自稱傾慕漢家文化,怎的字也寫得這般爛?蕭統忍不住在心裡狠狠鄙視他。不過,不管他是別有用心也好,還是真心投效自己也罷,反正在目前來看,他似乎真的和自己有著共同利益,那麼何樂而不為呢?所謂「勿要因小失大」,所謂「眼光要長遠」,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大多數都是弱者無奈的自慰之語,真正的強者應該向猶太人那樣,寸土不讓,絕不吃虧,吃了虧也要立即占回來!而這,也是蕭統目前的人生哲學。
當然,這也有一個巨大的風險,就是萬一這個人是挖個坑給自己跳,陷自己於道義和人心的被動,那該怎麼辦?不過,蕭統考量到,反正自己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不妨一賭,況且如今既成事實已經造成,也沒有反悔的空間,而且,自己還直覺的認為,這是一次大好的時機。
一直執禮甚恭的張順自然不知道,坐在那裡的小皇帝已經想了這麼多,見小皇帝重新把目光投在他身上,忙道:「陛下,那人還給陛下又準備了一份檄文,說……說等到事情辦成,就傳檄天下,一定可以解決黃河問題,內容是……」
「等一等,」蕭統擺擺手,道:「你且讓朕猜上一猜,再說也不遲,看朕對不對。」
深吸一口氣,蕭統道:「具體行文朕不知道,但意思無非就是重申華夷大防外,還說蒙古韃子都是外來的蠻夷,是不可能愛中原這片土地,自然也不管百姓的死活,只有正統的朝廷才會顧惜百姓的生死,中原大地只有中原人能統治,外來人不愛中原百姓是理所當然,這次黃河決堤都沒人管,根本不理百姓的死活。」
見張順一臉的驚詫,蕭統微微一笑,接著說道:「裡面肯定還對災區百姓進行了撫慰,表示朕的哀悼和痛惜,然後還會說黃河決堤是上天對韃子的懲罰,是上天對百姓的警示,當然,肯定還會說韃子把修河堤的錢全部運往漠北了,對吧。」
張順早已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這豈止是對啊,簡直就是複述那上面的原話一般,正待恭維幾句,卻聽小皇帝問道:「只是,這事情你們做的可曾乾淨?那震天雷的碎片若是被人拾到,可怎生是好?」
張順一聽,忙道:「這請陛下寬心,一來這大水一沖,碎片怕是早就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且爆炸點均在河堤下部,而水位在其上,就算不是被水沖走,也會被掩埋,二來嘛,就算那些碎片被韃子找到一二,我們也不怕。」
「哦?這怎麼說?」蕭統來了興趣。
「因為……這次用的震天雷,其實是文丞相當年從韃子手上繳獲的,經過天機閣確認,卻是還在韃子那裡造了冊備了案,如今還在幾個行省有司裡有檔,怎麼說也算不到我們身上,再者,有了這份檄文先聲奪人,韃子也造不出什麼聲勢來。」
見張順滿臉陰笑的說著,蕭統心中稍安,總算這把火暫時燒不到自己身上,只是那張順執掌天機閣,又在大陸,有錢有人有外援,似乎也太強悍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