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丁恨水頭上傷瘀一片,滲出血水來,小美急了,忙著要扶他到醫館去。丁恨水不肯去醫館,只說回府搽些藥就行了,破點皮就去醫館,沒那麼嬌氣,說完提起剩下的麵粉,快步往前走。小美沒法子,只得跟上。
進了府,丁恨水與小美揮揮手,不耐煩的說:「不用跟著我了,破點皮死不了人的!」
小美停了腳步,看著丁恨水龍行虎步,一下子不見了身影,這才轉身回房。待放好胭脂,小美拉過小丫頭嘀咕了幾句。
小丫頭忙點頭,嗯,小美姐姐要在房裡尖叫幾聲,聽到聲音千萬不要進來,也不要讓別人進來。不要問為什麼?不要有好奇心,聽話就是!
看看房裡無人了,小美淒厲的叫了一聲,然後倒在床上一動不動。「小美!」果然,龍初秋的聲音出現了,「無緣無故怎麼昏了?」
沒等龍初秋的手探向自己鼻端,小美猛的睜開眼,「不昏,你怎麼肯出現!丁大哥被人打傷了頭,你怎麼不出面?」
「若要打抱不平,也得量力而行,一人打五人,本就沒有勝算,這會兒打跑了人,受一點小傷自也沒什麼!若要不受傷,平時卻須好生練功,做事並不是憑著一時衝動就行的。他當時灑了麵粉,迷了他們的眼睛,就該回身拉了你就跑,卻逞什麼英雄?既要逞英雄,我出面作什麼?」龍初秋淡淡的說著,拿出一個小瓶子,「這是天山派的外傷藥雪蓮散,灑些在傷口上,極是靈驗。拿去與他搽些吧!」
小美接過瓶子,怔怔的說:「我怎麼覺得師父有點冷酷無情呢?」
「我這是冷靜,不是冷酷。」龍初秋不忘為自己分辨了一句,話音一落,人影又不見了。
小美忽然覺得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百味雜陳,自己當街受到調戲,不甚熟絡的丁恨水為了自己打上一架,依戀了十幾年的師父卻袖手旁觀。
斂了眼,垂了眉,重新拈量自己的份量,或許自己在別人心中,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重要的。
見黃金雅等人赴宴未回。小美把藥交與小丫頭。令她送與丁恨水。小丫頭走得幾步。小美喊道:「回來。我自己送去吧!」人家為自己受了傷。總得慰問幾句地。
「丁大哥住在花園裡偏西地雜物房中。遠著呢!小美姐姐要自己送去。還得拿了燈籠。怕回來時天全黑了。」小丫頭叮囑著。一邊拿了燈籠遞與小美。小美只得接過。
待找到雜物房中。見丁恨水若無其事。再看看他頭上白花花地一處。小美瞪大眼。「你用麵粉止了血?快些清洗了。用這個傷藥搽上罷!」
見丁恨水拿個巴掌大地小鏡子。卻愣是照不到頭上地傷口。小美無奈。只得道:「算了。我幫你搽藥吧!」
撥開頭髮。拿了濕毛巾醮去麵粉。這才灑上藥散。又輕輕地蓋好頭髮。俯身說:「過幾天才能洗頭了!」
丁恨水被藥散一灑。感覺頭皮上一涼。舒服地歎了一口氣。這個藥確是比麵粉強多了。正待問這是什麼藥?耳畔聽得小美一聲軟語。鼻端聞到一股似蘭非蘭地香味。一時忘了自己剛剛想說什麼?猝不及防地。臉上騰騰地紅了起來。
小美眼見天色確實有點昏黑了,忙回轉身點了燈籠,藉著燈光,見丁恨水臉色通紅,嚇了一跳,嚷道:「難道傷口受了感染,這就發起燒來了?」
丁恨水的臉更紅了,不敢看小美,只用手遮住半邊臉說:「不是發燒,只是這屋裡熱,悶著了!」
小美抬眼打量雜物房,堆滿了雜物,中間架了一個木板床,只有左上角有一個小窗子,確實悶熱呢!
見小美瞧著小窗子,丁恨水放下手,臉上的紅潮退了一些,抹抹鬃角的汗說:「我是做點心的,寅時就得起床,怕吵了其它人,自己住一個房是沒可能的,見這個雜物房也住得人,舅父便安排我這兒住著,雖熱些,勝在安靜,早起晚睡的,極是自在!」
丁恨水又抹汗,小美見屋角有一把破蒲扇,忙拿過幫丁恨水扇了幾下,說道:「你待會用涼水擦擦身子涼快涼快吧!天也黑了,我走了啊!」說著丟下扇子,拿了燈籠就要出屋。
腳一抬,差點踩在一隻灰黑黑的東西身上,燈光下看得分明,不是蜘蛛是什麼?
「啊!」一聲尖叫,燈籠跌在地下,小美退得幾步,抖著手指著地下,「有蜘蛛!」
丁恨水早拿起了燈籠,一手拈起蜘蛛腳,在手裡晃蕩著,笑道:「你這麼大一個人,怕這麼小一隻蜘蛛?真是長人不長膽!抬抬腳就踩得死的小東西,你也怕,唉,比小姐還小姐呢!」
「你,你快扔了它出去!」小美眼見丁恨水甩著蜘蛛,驚恐萬狀的又退了一步,跌坐在丁恨水的床上,猛可裡,前塵往事,一一浮上心頭。
一屋,一床,一窗,一蜘蛛,一個拿著殺蟲水追殺蜘蛛的女人……。
丁恨水見小美臉色蒼白,提著蜘蛛走近了一步,笑道:「你不是真的怕成這樣吧?」
是的,不過一隻輕輕一踩就死的蜘蛛,我為何怕成這樣?我怕的其實是孤單,我怕的其實是被人背叛,我怕的其實並不是蜘蛛,只是蜘蛛引起的前事!我一直,一直想要好好的去愛一個人,但一直,一直的不敢愛!
淚珠,一串串,掉落在手縫間,是什麼觸動了一直,一直埋藏著的心事?
丁恨水見小美捂著臉嗚咽,慌忙把蜘蛛扔出門外,極是不安的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這麼怕蜘蛛的!」說著就要去找手帕子給小美擦淚。
小美哭了一陣,自用衣袖擦了淚,眼見丁恨水遞過手帕子,又是尖叫一聲:「你拿過蜘蛛腳,沒洗手就拿手帕子出來,髒死了,我不要!」
丁恨水忙把手帕子和手一起泡向屋角銅盆裡的水中。搓了一會,又擰乾了水,這才拿起手帕子說:「洗過了,你擦擦臉吧!」
「你這水是什麼時候的?不一定被蜘蛛喝過呢!我不洗!」小美跳下床,拿了燈籠就出門。
見小美臉上淚痕未乾,蒼白了小臉,拿了燈籠小心翼翼的照著門口,似是又怕爬出一隻蜘蛛來,丁恨水終是不忍,搶過燈籠,一把拉了小美的手臂,粗聲說:「我送你回去吧!不要說是蜘蛛,就是蜘蛛精,我也會幫你滅了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