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愚配 正文 194 第五卷 第二十九章 狀勸三嫂引出的思考
    王仕峰在勞力市場待了一天,最終還是無獲而回。沮喪地對梅蘭花說:

    「來僱人的財主們一個個從我身旁走過去,沒一個搭理我的。反倒有幾個找活幹的窮人們問我雇長工還是短工。」

    「準是人家看著你不像幹活的。」梅蘭花審視著王仕峰,說,「要不,就是知道你們老伙裡的情況。你不會主動地向那些僱人的推薦自己啊!」

    「你當好開口呀!」王仕峰不無尷尬的說,「我在那裡待著都覺得臉上燒。」

    梅蘭花心裡一驚:怎麼自己就沒考慮到這方面呢!他有一個灰暗的過去,又有一個「名門望族」的歷史,現在的處境,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剛剛恢復理智的他,難免不被思想包袱。讓他就這樣在大庭廣眾下去「出售」自己,確實難為他。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裡打起轉兒來。

    「咱再也不到那裡去了。」沉默片刻後,梅蘭花等眼裡的淚水洇干,微笑著對王仕峰說,「別著急,總會有辦法的。實在不行就托個人給介紹戶人家。」

    二人正商量著,三嫂商潤萍氣呼呼地進了屋。非要王仕峰給她寫狀子,上縣衙告老大兩口子去。

    原來,刁藿改大年夜裡氣就不順。過了年,逮誰給誰火。夫妻二人,更是三天兩頭吵鬧。起初梅蘭花還過去勸說。誰知刁藿改人來上風,越有人勸鬧得越凶。梅蘭花見勸不住,後來也就不管了。為了圖耳朵清靜,吃完飯拿著針線活就到鄰居家串門去。

    今天下午。刁藿改和丈夫吵架動了干戈,拿著笤帚疙瘩攆著王立春打。王立春氣得也用一隻手抄起一根三稜棍子給她舞扎。老三王立秋正好趕上,忙上前去勸。公母二人正在氣頭上,哪裡肯聽,反倒打得更厲害了。王立春一沒留神,三稜棍子打在了王立秋的腦袋上,立時血流如注。

    「把我們家他打成這樣,他們兩口子連個屁也沒放。沒一個過去看看的。他們既然無情,我也只有無義了。天下總有說理的地方。」商潤萍氣呼呼地說。

    「自己家兄弟妯娌,何必鬧到外頭去。讓人倒咱家地腸子!」梅蘭花勸阻道。

    「你給她論兄弟妯娌。她可不拿你當人哩!」商潤萍哪裡聽得進去。

    「咱爹娘知道不?」王仕峰問。

    「知道。娘過去看了看。咳聲歎氣地什麼也沒說。爹分給了他們。日後還指望著他們哩。我也不好意思讓他甚甚地管這事。你們說。她把老人都操娘日奶奶地罵了。還有誰能管得了她?叫我給誰說去?在這個家裡。我是找不著說理地地方了。」商潤萍說著說著。竟「啪噠啪噠」地掉起淚來。

    梅蘭花遞給她一條毛巾。說道:「她就這種狗性脾氣。一陣子一陣子地。看年前那會兒多好。和她一般見識幹什麼?」

    「你是不知道。」商潤萍邊哭邊說:「我自從進了這個門。她處處裡壓著我一頭。我在這個家裡。沒缺德。不短理。站著比她不矮。走起來比她不慢。她能生小子我也能生小子。憑什麼受她地氣?這事要是不給她論出點兒長短來。她更蹬著鼻子上臉。踩著肩膀上天了。」

    商潤萍正在氣頭上。任憑梅蘭花怎麼勸也無濟於事。口口聲聲說沒這麼欺負人地。非告他們不行。

    王仕峰說:「你要告也不能找我寫狀子。原告被告都是我的親哥哥,我偏向哪邊也不好。」

    商潤萍說:「我來找你。也不是想讓你偏向我的。只因為你會寫字,咱這村裡又沒幾個拿的動筆的人。自家兄弟要不幫這個忙。你叫我去求誰去?難道四兄弟還會拿寫狀子來要挾我這個不識字地人?」

    王仕峰見三嫂和自己也叫起勁來,為難地嘬著牙花子說:「這狀子可叫我怎麼寫?」商潤萍說:「是我來找你寫的,我決不能讓你落埋怨。咱不添枝不添葉,我念你寫。就是他們知道了,這狀子上的話全都是我說地,只是借用你的手寫了寫,他們怪罪你也就沒道理了。」

    王仕峰說:「你念什麼我寫什麼。」見商潤萍點頭,於是,鋪好紙,潤足筆,等著商潤萍話。

    商潤萍考慮了一會兒,說:「這個……就這麼寫吧:他家他打了她,俺家地他去拉……」商潤萍這時還滿肚子氣,既不願提「哥哥、嫂子」這稱呼,又不好意思叫哥嫂及丈夫的名諱,就用「你、我、他」來代替。心裡想:反正四小叔子也知道說的是誰。

    其實,王仕峰本不打算真給三嫂寫。見她正在氣頭上,先做做樣子給她順順氣,時間一長氣自然也就消了。聽她你呀他呀的一說,頓時有了主意。裝聾作啞,寫了一片糊塗狀子。寫完,商潤萍叫給她念一遍。王仕峰帶感情地念道:「大哥大嫂打架,三弟去拉……」「大哥大嫂」這幾個字狀子裡沒有,在這裡念起來挺入商潤萍的耳朵,她沒文化,不懂咬文嚼字,覺得情節對了也就行了。

    商潤萍到了縣衙,把狀子交給縣官。縣官一看,笑了。問商潤萍:「是你寫的狀子?」商潤萍說:「不是我,我不識字,是我四小叔王仕峰寫地。」縣官又問道:「是不是那個在街上寫對聯的王仕峰?」商潤萍說:「正是。」縣官說:「知道了,知道了。」在狀子上批了幾行字,交給商潤萍。商潤萍問:「怎麼判的?」縣官說:「回去叫王仕峰念給你聽。」

    商潤萍回來把狀子交給了王仕峰,說:「縣太爺說叫你給唸唸。」

    王仕峰拿著狀子,拖著腔調從頭念道「他家他打她。俺家他去拉。他家她不打。打了俺家他。老爺你明白,這是圖個啥?」

    商潤萍聽到這裡,「噗哧」笑出聲來:「這哪像狀子呀,像段繞口令。他他的連個人名也沒有。」

    王仕峰反問道:「你念的時候也沒念是哥哥還是嫂嫂,也沒說姓道名呀!不是光說他怎麼他怎麼的麼?」

    商潤萍說:「你心裡明白是誰就寫誰的名字唄!」

    王仕峰說:「我不是說你念什麼我寫什麼嘛。」

    商潤萍沒話說了。

    「聽著,縣太爺這樣批地。」王仕峰繼續念道:「誰家誰打誰,誰人去拉誰,誰家誰不打,打了誰家誰?本官明白啥,怎麼罰和打?」

    商潤萍一聽,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氣也就全消了。

    過了一會兒,商潤萍止住笑對梅蘭花說:「這一打官司我才知道,俺四兄弟地名氣在外頭大著呢。那縣官本來是沉著臉一幅耀武揚威的樣子,一聽說是寫對聯地王仕峰寫的狀子,立馬就換了一幅笑模樣,忙不迭地說:知道了,知道了。批了字就叫我來了。」

    王仕峰忙解釋說:「年裡頭因為鐵算盤那鍋事,我給他打過交道。」

    「打交道地人多了,他能個個全記住了?我琢磨了,反正俺四兄弟有讓他佩服的地方。要不然不會這麼著。」

    商潤萍的話有讓梅蘭花多了一層顧慮:王仕峰的變化,在外人眼裡肯定是個謎!眾口之言,傳來傳去走了板。還不知給傳成什麼樣子哩?難怪縣官都記住了他。勞力市場沒人問津不能說與這個沒有關係!

    看來,王仕峰越清醒,環境給他造成的壓力就會更大。

    如果換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切都從零開始,對他恢復記憶也許更有利。至少能消除好多尷尬。

    一個大膽的想法躍上頭腦:外出謀生,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中去生存!讓王仕峰徹底擺脫過去「傻呆愣」的陰影,以一個全新的、正常的、健康的體魄自然輕鬆地去享受生活,心情舒暢地迎來送往!

    一張白紙容易畫最美好的圖畫!

    沒有壓力的頭腦才能回憶起前世的記憶!

    心裡有了這份期盼,梅蘭花覺得眼前明亮了很多。對著愁眉苦臉的王仕峰,十分委婉地、字斟句酌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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