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在街上寫聯賣字,都是把一些名聯佳句抄在本子上,視求聯人的用項,一一推薦給顧客。而春聯,多是一些招財進寶、喜慶祝福的對子。
王仕峰剛開張,在賣字的行列裡還屬新人。一開始,買賣很不景氣。
離王仕峰不遠處,還擺著一張賣字的桌子,寫字的是一個沒落秀才。因其賣字多年,好多顧客都是熟識的。沒落秀才一邊寫字,一邊給人們打招呼。把買春聯的人們都吸引到他那邊去了。
望著同行寫字桌前人頭攢動的情景,王仕峰動起了腦子。
有顧客來了,王仕峰熱情地讓他坐在寫字桌前的凳子上。不先向他推薦名聯佳句,而是和他拉家常,詢問他的生意和家庭情況。然後根據這個顧客的實際情況,自己撰寫對子。
他瞭解到來人是個木匠,便寫了一幅:曲尺能成方圓器,直線可調棟樑材。
顧客一看對聯與自己的手藝掛上了溝,而且還極盡讚美之詞。高興得直衝著他豎大拇哥;
來者是個剃頭掌櫃的,他寫了一幅:進門來蒼頭秀士,出戶去白面書生。
顧客「哈哈」地笑道:「我給人剃了大半輩子頭,還沒人這樣誇過我呢。你算把我們剃頭的這個行業寫絕了」。有一個藥店的老闆向他求聯,他寫了幅:但願世間人無病,何愁架上藥生塵。
藥店老闆高興得手舞足蹈。拍著王仕峰的肩膀說:「小兄弟,你可把俺的心裡話給寫出來了。都說藥店的病人財——光盼著病的人多;棺材鋪的死人財——光盼著死的人多。這真是冤枉啊!人病了就得請醫生拿藥,沒有賣藥的哪能行?我們這也是一個正當行業呀!我心裡老想著給人們解釋解釋,就是找不著合適的詞。你這一幅對聯可給我幫了大忙了!往後啊,我可就坦坦然然地買我的藥嘍!」
這三家自從貼上對聯後,由於心情舒暢,待人比以前和氣了很多。生意越做越興隆。
經過這三家地現身說法大力宣傳。王仕峰地賣字生意也紅火了起來。
一天。上任剛一年地縣官下來體察民情。縣官來到一個村莊。見家家門上貼著春聯。心想:今年五穀豐登。老百姓囤裡有餘糧。錢櫃裡有銀子。家家喜氣洋洋地準備著過春節。這也是我治理有方地具體象徵啊!縣官心裡高興。不由得仔細觀看起春聯上地內容來。一心企盼著讚美自己地詞句出現。
縣官邊走邊看。見一農戶大門上地對聯很特別:上聯是「家有萬金不算富」;下聯是「五個兒子是絕戶」。橫批是「寡人在此」。
縣官看了很生氣。心想: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好了還想好!家有萬金還不算富。有多少錢才算富呢?五個兒子還是絕戶。簡直是胡說八道。再說。只有皇上才能稱孤道寡。他一個莊稼人。怎麼就自稱起「寡人」來了呢?這要是被上面知道了。還不得判他個「目無枉法」之罪。我也將受「為政無方」地處分。我得進去問個明白。
縣官剛進院。一個老太太走出來。縣官問:「你家地門對子寫著:家有萬金不算富。你還想怎樣再富呢?」
老太太笑笑說:「都說姑娘是千金。我有十個姑娘。不是萬金嗎?我家本來就窮。姑娘們出嫁再陪送。還能富嗎?」
縣官一想也是。又問下聯:「那五個兒子是絕戶怎麼說呢?」
老太太說:「俗話不是說嗎,一個閨女半個兒,我有十個閨女,加在一起不就是五個兒子嗎?可我實際上一個兒子也沒有,這不叫絕戶叫什麼?」
縣官又問:「那橫批上寫的是寡人在此,怎麼講?」
老太太回答說:「這很簡單,姑娘都出嫁走了。老頭子也死了,只剩我一個人,所以說是寡人。」
縣官點頭說:「說得有理。」然後又問道:「這幅對聯是誰給你寫的?」
老太太不無自豪地說:「是吳瓷屯村的王仕峰。那個小伙子,人很實在,寫得又好!」
縣官點點頭,說了聲「多有打擾!」扭頭出了門。
縣官邊走邊想:這幅對聯惟妙惟肖、恰如其分地描寫出了這個家庭的實際情況,實是高明。這王仕峰又是誰呢?怎麼從來沒聽說過?窮鄉僻壤,竟有這樣的能人之士。看來,這是個藏龍臥虎之地呢!
剛走幾步。見一夥人在一家大門前指手畫腳,議論紛紛。走近一聽,原來在誇這家的對聯「既恰如其分又極有氣派」。縣官納悶,走近一看,只見大門上地對聯寫道:「「驚天動地門戶;數一數二人家」。橫批上是:「先斬後奏」。
縣官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心中暗想:這不是反聯,就是這家主人沾著皇親國戚呢。要是反聯,出在我的屬下了,我這個縣官也得受連累;要是沾著皇親國戚,我不拜見。也有怠慢之罪!於是。分開眾人,想進院問個究竟。
縣官走進院子。見一個老頭坐在屋門口吸煙。只見老頭穿一身粗布衣衫,戴一頂煙熏火燎的破氈帽。一看就不是有富親戚地人。心裡便打消了阿諛奉承和拍馬屁的打算。沒沾著皇親國戚,那肯定就是反聯了!縣官不由得怒氣往腦門上撞,氣呼呼地問:「你們能有多大的膽,敢寫這樣的對子?」
老頭一笑說:「這對子有什麼不好嗎?」
縣官心想:「膽子可真不小」!便問:「這驚天動地門戶是什麼意思?」
老頭說:「我大兒是個更夫,夜間一敲梆子,驚天動地,家家戶戶都聽得見,就是這個意思。」
縣官又問:「那數一數二人家呢」?。
老頭說:「我二兒子是個量斗的行人,整天給人過鬥,一、二、三地記數目,這就叫數一數二人家。」
縣官又說:「這與先斬後奏有什麼關係呢?」
老頭見他問得這樣認真,便大笑說:「我三兒子是廚師,先殺雞,後做菜,你說算不算先斬後奏(做)?」
縣官聽罷,不禁啞然失笑。於是對老頭一拱手,高興地說:「聽大伯一席話,勝讀多年書?不過,你得告訴我,這幅對聯是誰給你寫的?」
老頭見問,興高采烈地說:「吳瓷屯村王長道的四兒子王仕峰唄。」
縣官聞聽,心想:又是王仕峰!這個王仕峰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縣官懷著疑問,興沖沖地告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