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 正文 第十八章
    「聽說,殿下這幾日,一直在客棧裡呆著不曾出門,」陶妙彤微笑著說道,「殿下應該多出去走走,看看月國的風土人情,鄙國的美食最為出名,其實還有很多東西也是不錯的,比方說馬匹、毛皮、瓷器……殿下若是擔心無人做嚮導,下官倒是樂意為殿下盡盡心。」

    她為人圓滑,既然知道女皇已經屬意寶玨做五皇妃,稱呼上便立刻做了變動,由先前的「二公主」到如今的「殿下」,隱隱地已經把她當作半個主子在看待——畢竟五皇妃也算是月國的皇族了,如果先前還可以用對待外國公主的禮儀來面對寶玨的話,現在卻因為可能出現的身份變化而讓她堂堂宰相自覺自願地就在寶玨面前,用上了「下官」這樣謙卑的自稱。

    「有勞陶丞相,好意心領了,只是本宮平素喜靜,對這逛街的事情麼,倒不太熱中,真是辜負了丞相大人的一番美意了。」寶玨微笑著和她打哈哈,心裡暗自嘀咕:華燈初上,你不在自己家裡跑到我這兒來,莫非是想蹭飯不成?算你走運,今天紫玉說要給我做水晶蝦仁芙蓉雞,你這傢伙,口福倒真是不錯咧!

    她對月國的菜餚總是不太習慣,這幾天一直吃客棧廚房做的菜,經常是動幾筷子就不吃了,加上又有心事,人漸漸地清瘦了下來。紫玉原本看著就有些擔心,只是自己要在公主跟前伺候走不開——橘紅畢竟年紀小,縱然機靈,有些規矩卻不懂,也不敢像他這樣敢「糾正公主的壞習慣」——如今多了個宛秋在公主跟前和橘紅相互照應著服侍,他便趕緊騰出手來親自下廚,要好好做幾樣虹國的本土菜讓寶玨解解饞。

    「哦?」陶妙彤微微有些詫異,隨即自以為是地說道,「殿下恐怕是為了結盟之事未見眉目而操心,因而沒了遊樂的興致了吧?殿下憂國憂民,果然是下官等景仰學習的楷模啊!」

    寶玨看了看她,笑而不答,心裡卻多了幾分警惕: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瞧她說話這神氣,比前日裡見到平白地矮了三分,恐怕是老母雞生瘡——毛裡有病的。只是不知道她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自己還是以靜制動,靜觀其變比較好。

    陶妙彤眼珠一轉,神神秘秘地湊到寶玨跟前:「殿下大概還不知道吧?聽探子們傳來的消息,風國似乎也派了個使團來出訪本國,估算這腳程,約莫這幾天就能到了!」

    寶玨端著茶杯的手一顫,隨即故做冷靜地喝口茶,把茶杯放在了桌上:「如此機密之事,多謝陶丞相據實以告,本宮會約束手下,不在月國境內惹是生非的。」

    「殿下說哪裡話,」陶妙彤趕緊擺手道,「殿下的為人是有目共睹的,下官等豈會讓殿下身處危險之中而放任不管?定當加派人手,增強護衛,確保殿下的安全!」

    寶玨輕輕一笑:「多謝陶丞相,多謝月女皇,本宮實在是感激不盡。」

    頓了頓,她又似真似假地說,「其實也不用這麼麻煩,女皇陛下只要盡早答應了結盟的事情,本宮便可既刻起程回國,與那風國使節便沒有機會見面了,風國的使團此來大概也是和本宮同樣的目的,若是聽聞月、虹兩國已經結盟,想必也不會再白跑一趟了不是?」

    說完,寶玨斜瞟了陶妙彤一眼,卻見她依舊一副不慍不火的樣子,心中暗自著急:事情展到這一步,如今便也只有孤注一擲,哪裡還能去管什麼被人猜忌不猜忌的?先把命保住逃過這一劫再說吧!否則,真要是拖到風國使團出現,自己這邊是半點優勢也沒有了,先前的費心鋪墊悉數打了水漂自不去說,只怕到時候反被扣押做了人質,那就等於是縛住了皇姐的手腳,便是文兒、墨珠,恐怕也是今生無緣再見了。

    「話是如此,可是月國也有月國的難處啊!」陶妙彤打起太極來也是頗為順手,何況她提這個消息,本就是為了說親做鋪墊,是傳說有風國使團過來,可到如今也沒見著個人影,女皇和五皇子又都看中了寶玨,若是今日說親成功,風國使團不見也罷,若是她不依,倒是件拿來要挾的手段。只是眼下自不好明說,當然也只有一味地推脫。

    「殿下有所不知,」陶妙彤歎氣說道,「我國與虹、風兩國相安無事已是百年有餘,如今虹、風兩國交戰,我國夾在中間,你說幫哪個好?橫豎都是老鄰居了,幫哪一個都不合適啊!」

    寶玨皺眉道:「戰亂之禍原本就是風國起的頭,是她無緣無故領兵來犯,我們是保家衛國,幫誰不幫誰,不是一目瞭然的麼?」

    「話可不能這麼說!」陶妙彤拂然道,「你們打仗,引致生靈塗炭,自是你兩國的事情,與我月國何干?我月國本可置身事外,百姓自然不必牽涉其中,去受那戰亂之苦……」

    「陶相此言差矣!」寶玨打斷陶妙彤,「你真的以為月國可以置身事外麼?人說『唇亡齒寒』,三國鼎立這許多年,大家相安無事,便是因為大家在相互制約,互為制肘,若是今日月國坐視不理,讓風國的野心得逞,要不了多久,月國大概也會步我們們的後塵了!」

    陶妙彤聽了暗暗心驚:不想這寶玨公主見識如此深刻,一語驚醒夢中人,自己這邊心心唸唸的,都是在幫助別人,好像是施捨,可照她這樣分析下來,反而是在為月國的將來,而與虹國共同禦敵了,根本談不上什麼施捨不施捨!

    寶玨繼續說:「居帝位者必有雄心抱負,有以百姓安居樂業為己任的,自然也就有雄心勃勃開拓疆土的。依照本宮看來,女皇陛下和本宮皇姐的施政方領頗為相似,都是把『國泰民安』放在了位,風國女皇卻並非如此,她的野心恐怕就在於『一統天下』,試問,一個立意『一統天下』的人,如何會在沒有完成野心之前就停滯腳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到最後,月國孤軍作戰,恐怕也落不得什麼好去!」

    陶妙彤聽到後來已是冷汗涔涔。她沒有料到寶玨見識廣博,竟把今後若干年的大勢都能說的頭頭是道,卻又是條理清楚,仔細回味起來,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心裡不禁毛,想著一定要將這些話帶回去告訴陛下,五殿下的這門親事自然是無論如何也要結的,不管使出什麼樣的手段!不論是對五殿下本人,還是對整個月國,若是和虹國結親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了!

    勉強地笑了笑,陶妙彤打著圓場道:「殿下莫急,陛下也沒說不答應啊!只是……終歸是師出無名,恐被天下人非議……

    「被天下人非議?」寶玨咄咄逼人地反問道,「非議什麼?月國若是和我國結盟,乃是匡扶正義的大善舉,亦是把別人野心扼殺在搖籃裡的明智之做,天下人非議什麼?有什麼理由非議?!」

    陶妙彤為她的氣勢所攝,竟沒了主意,半晌才喃喃地開口道:「總歸……不太好吧……」

    寶玨看了看她,知道自己方纔的話起了作用,一時半刻也不能逼得太緊,免得引起陶妙彤的反感,那可就是前功盡棄了。因此,她淡淡笑道:「以前本宮聽過一個故事,不知道陶丞相聽過沒有?」

    陶妙彤一臉莫名其妙:怎麼扯到說故事上去了?不過想到寶玨這麼說必有她的用意,因此配合地點頭道:「願聞其詳。」

    寶玨說:「從前有個商人騎著馬到外地去做生意,因為錯過了客棧,便只能在野地裡搭個小帳篷過夜。夜裡的天氣很冷,在帳篷外面的馬就懇請主人,讓它把頭伸進帳篷去避避風,主人同意了。過了一會兒,馬有請求主人同意它把兩個前蹄也伸進來,主人又同意了。再過了一會兒,馬說身體冷,也想進來,主人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同意了……陶丞相,你可知道這故事的最後結果是什麼?」

    陶妙彤搖了搖頭。

    「這個故事的結果就是,」寶玨深深歎了口氣,「馬佔據了帳篷,而它的主人,卻在帳篷外面結結實實地凍了一晚!」她把這個阿拉伯故事搬了過來,生怕陶妙彤不明白,還特意把「駱駝」改成了常見的「馬」。

    陶妙彤聽了,低頭沉思,若有所悟。

    「人的**是永遠不會有知足的一天的,普通人如此,帝王將相亦不可能免俗,差別只在於**的大小而已。」寶玨看著陶妙彤緩緩說道,「**就好像填不滿的溝塹,只會越來越大。世上能真正做到『知足常樂』的人並不多。」

    「殿下所言極是,下官明白。」陶妙彤對眼前的女子肅然起敬。

    「陶丞相,自從我國和風國開戰以來,本宮一直在想,」寶玨抬眼看向遠處,語調緩慢而又低沉,「國家與國家之間,最合理的相處模式是什麼?後來終於被本宮想出來了……其實很簡單,就是大家勢力的平衡!三國和平共存這許多年,就是因為相互之間有一個均衡點,大家勢均力敵,誰也沒有強過誰去!這樣的平衡,使得大家都不敢貿然挑釁他國,生怕『鷸蚌相爭』,反倒讓旁人『漁翁得利』!所以,三國的國君們都把心思花在了展本國政治、經濟上面,從而使百姓安定,讓國家富足……」

    說到這裡,寶玨十分惋惜地歎了口氣:「可惜,風國卻壞了這規矩……平衡一旦被打破,後果不堪設想。一個國家過分強大,加上君主的衝動和野心,就會盲目地進行擴張和吞併,必然也會導致與領國的戰爭!如今我們和風國的戰爭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麼?」

    側過臉去,專注地凝視著陶妙彤,寶玨的臉上一副正義凜然:「月國如今或許可以置身事外,只是,你們真的願意看到風國獨自壯大麼?你們就不會擔心幾年以後,風女皇又故技重施麼?」

    陶妙彤兩眼低垂,眼觀鼻,鼻應心,表面上不露聲色,心裡對寶玨的分析已經深以為意。

    「本宮也不是說,一定要你們幫著我國去打風國,」寶玨歎了口氣說,「不過旁觀者清,對於這其中的危險你們自然應該清楚得很,如今還請月國能主持公道,還世界一個安寧……」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道,「就長遠來說,月國不妨做做監視者——東風強了便幫著西風,西風強了便幫幫東風,總之既不許東風壓過西風,也不讓西風勝過東風,利人利己,豈非妙哉?」

    寶玨把自己的設想描繪得十分完美,又把月國捧得極高,陶妙彤聽了十分高興,對於她的這套聞所未聞的新奇理論也是感興趣的很,暗暗記在心裡,打算回去再仔細琢磨。

    她卻不知道,寶玨一邊在說,一邊卻偷偷地背過手去,在背後比了個「十」字,請求寬恕自己善意的謊言——花無百日紅,月有陰晴圓缺,月國女皇再有能耐,難道還能締造一個千秋萬代的盛世偉業不成?到時候,誰監視誰還很難說咧!不過眼下,為了哄陶妙彤,她自然是什麼好聽揀什麼說,反正身為一國宰相的她,對於自己的國家總是有著責任心和自豪感的,帽子這種東西,自然是越高越好的。

    「要說和貴國結盟,陛下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只是空口白牙的,要結盟也沒什麼憑證,即便是簽了約定,卻也有反悔的時候……還是再尋個穩妥些的保障為好。」雖然寶玨的話很打動她的心,可是她這次來畢竟是身負皇命而來,縱然覺得寶玨的話有玄機,卻也不便過分討論,總是把正事辦好了要緊。所以,陶妙彤接著寶玨的話,趁勢起了個頭兒,不過這個理由卻找得十分牽強,她說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心虛,因此說歸說,她的眼神卻游移不定,根本就不敢和寶玨對視。

    「穩妥些的保障?」這下換寶玨莫名其妙了,「本宮不明白如果連白紙黑字都不能相信的話,還有什麼能被稱做是『穩妥』的?莫非陶丞相有什麼高見麼?恕本宮才疏學淺,不知陶丞相所指。可否明示?」

    「這個麼……」陶妙彤瞥了一眼寶玨,含含糊糊地說道,「兩國若想永接友好,聯姻應該是最保險的法子……成了一家人之後,自己人幫自己人總是義不容辭的……」

    「……聯姻?」寶玨皺著眉頭看她,「你的意思是……」

    「陛下命下官前來轉告殿下,若是兩國能結為姻親、世代友好,月國便願意和虹國共同對付風國。」陶妙彤委婉地說道。

    那不是政治聯姻了嗎?寶玨斜眼打量著陶妙彤,心中暗道:還好還好,她們君臣都沒想到去學人家弄什麼「質子」的把戲,否則,皇姐捨不得羲芝這個未來的儲君,倒是很有可能把她這個「二公主」給犧牲掉!這樣一來,她和那個被野心沖混頭的寶琳不是一樣的慘?!寶琳將來被抓好歹還能落個痛快,做「質子」的可是遭受精神虐待!兩個一比,還不如揭竿而起學造反咧!

    「既然陛下有了這個意思,想必也是考慮成熟了,」寶玨笑著問,「不知貴國想如何結這門姻親?女皇陛下可有合適的人選了?」她想自己這邊就姐妹三人,並無兄弟,想來也應該是月國嫁子了,只是不知道這個是正牌的,還是「西貝」的,雖說女皇也有一個兒子還沒出嫁,可是和親這種事情,她總捨不得派自己親生兒子來吧?十有**是從大臣的公子裡選一個出來冊封為「義皇子」來應景。

    陶妙彤見她說話爽快,心中暗喜,當即就把謎底揭曉了一半:「陛下的意思,是想讓最疼愛的五殿下風風光光地出嫁。」

    「哦!」寶玨點點頭,心中一喜:女皇這樣決定,倒是可以充分說明她確有誠意,而不是敷衍行事,對自己這邊當然是好處多多;二來麼,五皇子體弱多病,容貌也不出色,他若進宮,對鳳後自然夠不成什麼威脅,何況鳳後與皇姐鶼鰈情深,端卿又正得寵,他一個病秧子哪裡就能翻過天去?最多也就是弄個「君」的名分罷了,不過,看在他是月女皇的愛子,表面功夫自然是要做的,「那本宮回去就稟告皇姐,定以迎娶一國之後的禮儀迎娶五殿下進宮……」

    「殿下弄錯了!五殿下要嫁的不是虹女皇!」陶妙彤聽她話裡的意思不對,知道她是誤會了,趕緊糾正道,「五殿下要嫁的是殿下你!」

    「我?!」寶玨一愣,隨即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眨了眨眼睛開玩笑道,「陶丞相幾時也學會了這尋人開心的惡疾?此事關係重大,你隨隨便便這麼一說,本宮可是要當真的呦!」

    相對於她的悠閒調侃,陶妙彤自然是滿臉正色:「下官哪有這個膽子戲弄殿下?何況事關五殿下的終身幸福,陛下也是再三思量之後才做的決定,殿下本來就應該當真的,因為這就是真的呀!」

    見她說得一本正經,寶玨也有些緊張起來了:「不是吧?!五皇子既然是女皇愛子,為什麼不嫁我皇姐虹女皇而屈就本宮這個虛名兒的公主?陛下應該做主讓他做本宮的皇姐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不是好?!」舔舔乾燥的唇角,她小心翼翼地說道,「……何況宮裡的使喚奴才也多,五殿下既然在皇宮裡住慣了,縱然換環境,也得挑個大致差不了多少的,這些本宮可供不起的!陶丞相你不知道,本宮的屬地賺不著什麼錢的……本宮這個公主其實日子過得很……恩……拮据……」說到後面,連她自己都支持不下去了——呸!她果然不是說謊的料,連牛皮都吹不來……

    「殿下不必擔心,五殿下是陛下愛子,不是下官托大,陛下為他準備的嫁妝就是幾輩子也吃用不玩的,何況還有朝中眾臣的賀禮,百姓的進貢……花費這種小事情,自然是不勞殿下操心的!」陶妙彤一邊說,一邊摩挲著手中的茶杯,心中暗暗好笑:旁人打破頭都搶不到的好事,她卻這般推脫,果然是對家中夫君鍾情的很,由此可見倒確實是個多情的,五殿下若能和她做夫妻,假以時日和手段,將這一腔情思悉數都繞到了自己身上,豈不連他幾個哥哥都要羨慕死?嗯,以五殿下的人品、學識,要不了多久,她也應該被五殿下迷住的,到時候,那個大臣的兒子自然也就不足為慮了!

    她在那裡為自己的保媒大計自鳴得意,寶玨還在努力地找借口推脫。

    「陛下既然寵愛五殿下,也該讓我皇姐迎娶他才是,本宮只是個公主,

    身份地位自不能與皇姐相提並論,說的好聽些是『御妹二公主』,其實說白了也只是一個臣子而已,哪有放著堂堂主子不做,偏下嫁個奴才不成的道理?陶丞相,你一定是錯會了女皇陛下的意思了,你還是回去再請示一下比較好。」寶玨皺眉道。

    「不會弄錯的,」陶妙彤篤定地說道,「陛下向來賞識你,自前日賜宴之後,五殿下亦對你念念不忘,所以陛下有意將五殿下許配給你!」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寶玨雙手亂擺,急叫道,「本宮早已有了正室駙馬,家裡也納了一個偏房小爺,縱然陛下看重,殿下抬愛,本宮卻不敢對五殿下有一絲半分的非分之想!五殿下天人之姿,又被譽為『月國珍寶』,如何可以屈居人下?這……這,實在是……」

    「無妨,無妨,」陶妙彤笑著說道,「陛下看重的是您的人品,五殿下中意的是您的才學,其他的虛名倒也不是看得很重……不過,事關皇家體面,陛下也確實有些顧忌,所以麼,已經擬旨照會虹女皇,願將五殿下嫁往貴國為公主你的夫君,念在他已經為您生養一女的份上,五殿下便委屈些,與你原來的駙馬並立為正室,只是我家殿下為『大駙馬』,他呢,就是『二駙馬』,晨昏定省的規矩也就此作罷,您看五殿下為您這是做了多大的犧牲啊!」

    我可不稀罕這樣的犧牲啊!寶玨忍不住朝天翻個白眼:有權利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明明是件理虧到底的事情,居然巧舌如簧翻成了委屈至極了!還真是得了便宜又賣乖啊!只是,你們再會耍嘴皮子,終究只是一相情願而已,我若咬死不鬆口,死活不同意娶,你們又能奈我何?!

    想到這裡,寶玨定了定神,深吸口氣,側過臉去,看著微笑的陶妙彤:「陶丞相,本宮以為自己並不值得五殿下受這麼大的委屈!本宮方才說過,以五殿下的條件,嫁誰都比嫁本宮要強,何況還是不能盡佔一個完整的正室名分的?!這樣對五殿下實在是太不公平了!所以,本宮不能娶五殿下!」

    她斬釘截鐵地說完,果然見陶妙彤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陶妙彤根本沒想到她會拒絕的這麼乾脆,連一點迴旋的餘地沒有,愣了一下,她舊事重提,「即便是為了解救你虹國的黎民蒼生於水深火熱之中,你也不肯嗎?」

    寶玨聽出她話裡的要挾之意,勉強壓抑著心頭怒火,正色道:「百姓在生死關頭,本宮卻在幹那迎新棄舊的勾當,此事若流傳開去,要本宮如何面對悠悠眾生?!」

    「殿下也不能這麼說,」陶妙彤不以為然,「百姓們若是知道殿下是為了國家社稷的安定才有此舉動,崇拜擁護您到來不及了,怎麼還會怨懟殿下您呢?要知道殿下這門親事可是牽起了兩國的友誼和忠誠,解救百姓不受戰亂之苦,對於虹女皇的統治也是大大的有利啊!」

    有利?!寶玨心中冷笑:只怕是猜忌更深吧!原本還能顧念姐妹的情分,如今若是我娶了月清澄,恐怕她要時刻擔心我聯合「外賊」奪她帝位了!想到這裡,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自己既然料定皇姐不會答應,又何必枉做小人?自己只管把決定權都推到皇姐頭上去,反正她又不可能會同意?這樣一來,便是皇姐不同意這門親事了,自己則可順水推舟……如此一來,既不得罪月國上上下下,也免得將來皇姐將「談判不成」的罪名一股腦兒地都栽到了自己頭上以至自己反落個「千婦所指」的罵名……

    「陶丞相所言也有道理……」寶玨沉吟片刻,吞吞吐吐地開口說道,好似被她說動然而又有些難言之癮,「只是……婚姻大事,總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寶玨孤身在外,這門親事還是得徵詢過我皇姐的意思,本宮才好再做打算……現在說什麼,也只是『紙上談兵』罷了。」

    陶妙彤聽了暗暗得意,心道:你也終究是個凡婦俗子,抵擋不住五殿下的丰姿良才,明明心裡願意,卻偏要裝出開頭那許多不情願來!現在終於露底了——說來說去,不就是擔心「臨陣招親」犯了眾怒麼?變著法要虹女皇親自下旨恩准,這樣一來,大臣百姓們可就不敢在背後非議你了!哼哼,果然是個心思慎密的,一點把柄都不想被人抓到手心了……五殿下未來若有她為靠,倒也可以被保護得很好!

    「殿下放心,陛下早就想到這點了,現在,向虹女皇提親的書信也已備好,派信使加急送往虹國,若無意外,十天之內,殿下就可如願以償了!」陶妙彤笑皺了一張臉。

    寶玨看她得意,暗暗冷笑:誰如願誰不如願,你現在便這麼有把握嗎?可別到時候哭喪著一張臉呢!想到這裡,不覺為自己的小聰明得意:轉嫁矛盾,不留禍根,自己這看似推卸責任的辦法,才是上上之策,比當場撕破臉鬧翻要好上了幾倍去了……真沒想到,搞外交除了耍嘴皮子以外,連個人的終身幸福都得賠進去……政治這東西,還真是複雜得很咧!這趟回去以後,自己還是做回以前那個混世魔王算了!以前雖然閒著沒事幹,可至少比現在要省心得多,也安全許多!

    她的如意算盤是不錯,只是不曾料到:水御天縱然對這門親事深有忌諱,可國難當頭卻也只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所以竟然一心促成此事,為此又是險些弄出幾條人命出來,這是後話,暫且不說。

    陶妙彤見她已然鬆口,自然十分滿意,連夜進宮面聖,又宣方美婷和周雲巧進宮議事,將這個消息告訴兩人,要她們中的一個帶密信回國請旨。

    兩人見和談之事有了眉目當然是歡欣鼓舞,周雲巧便自告奮勇跑這一趟,方美婷看她毛遂自薦,不好和她爭搶,只有點頭同意。回去之後,她這個正使和趙統領說明了大致的情況,從護衛團中撥了二十名女護衛,護送副使周雲巧急回國。

    方美婷並不知道,周雲巧表面上是鳳後派系的官員,其實卻是水御天的暗棋,她一回國,並沒有去見鳳後,而是直接覲見了女皇,由此引出一場風波,竟險些逼死鳳後!

    這可真是:世事無定數,聰明反被聰明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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