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當水羲芝帶著她的「娃娃軍團」浩浩蕩蕩地「殺」到公主府的時候,寶玨正在翠竹苑裡忙著給蕭文說笑話,哄他開心——韓管家說的,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嘛!不允許摟摟抱抱的,說說話總可以的吧?!

    水羲芝也沒讓人通報,直接就跟著韓管家到了翠竹苑,把寶玨和蕭文給嚇了一跳:乖乖!小丫頭居然領著七個歲數相仿的娃娃衝到她們家裡來騙吃騙喝!這還得了?!

    蕭文看看寶玨,寶玨看看蕭文,七個娃娃裡頭,蕭文只認識一個玉玥,寶玨比他多認識兩個——獻儀和蓉儀,其他四個卻是一個都不認識。

    水羲芝雙手叉腰,仰面大笑三聲,然後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態開了口:「皇姨,怎麼樣?見識了吧?我這幾個伴讀的,可都不錯吧?比皇姨夫小的時候,恐怕還漂亮些呢!」

    蕭文一聽,頓時「撲哧」一聲樂了:敢情這丫頭,還沒忘記當日的鬥氣啊!還特意領著人來炫耀!真真是有趣的很!

    「惜珍,惜福,惜憐,惜愛,快來見過二公主和二駙馬!」水羲芝把手一揮,命令道。

    四個男童一起上來,規規矩矩地見禮。

    寶玨看他們或清朗俊秀,或婉約雅致,或嬌俏可愛,或端莊文靜,果然是個個俊美,人人瀟灑,日後**,想必也都是風流人物,不禁對鳳後看人的眼光暗暗折服。

    四個男童見完禮後,獻儀和蓉儀,玉玥一起上來又見了禮。

    蕭文看著玉玥比當日又長高了些,眉眼之間多了自信的神采,昔日那個可憐兮兮的淚娃娃,如今脫胎換了骨,看著比以前更加可愛,心裡越的歡喜,朝他招招手,正要把走近的他抱進懷裡,斜次裡伸出一隻手,比他快了一步,把人搶走了。

    「雲兒!你幹什麼?!」蕭文微惱。

    寶玨沒好氣地看他:「韓管家說的,你忘啦?」

    蕭文愣了一愣,隨即想起來:自己現在連站的時間都不能太久,何況是去抱個娃娃?不好意思地朝寶玨笑了一笑。

    寶玨抱著玉玥,趕緊趁機會多看兩眼——果然還是玉娃娃最漂亮了!

    蓉儀看著有些眼紅,小小的個子,「咚咚咚咚」地跑過來,站在寶玨面前,也是張開兩隻小手,「皇姨,抱——」

    寶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玉玥——蓉儀這種嬌生慣養、事事都要以自己為中心的脾氣,實在不討她喜歡,她還是喜歡玉娃娃這種聽話乖巧的小孩。

    「蓉儀,來,坐到皇姨身邊來,」寶玨笑著往一邊挪了挪,把太師椅讓出一半來,「讓皇姨好好看看,小蓉儀有沒有長高長胖了呀?」她這麼一來,等於是拒絕了蓉儀的要求。

    蓉儀年紀還小,自然不知道寶玨話裡的意思。他「吭哧吭哧」爬上太師椅,也不坐,站在寶玨身邊,蓮藕似的胳膊勾住寶玨的脖子,胖胖的身體一下子偎了過來:「皇姨——你說,蓉儀有沒有胖了呀?」他頑皮地問。

    「胖了胖了,果然比個小豬還要重上幾分呢!」寶玨斜眼看他,「蓉儀,照這麼吃下去,以後你可千萬別跟皇姨來這手……皇姨擔心會被你壓死!」

    「哈哈哈哈——」水羲芝大笑了起來,其他人也都跟著笑。

    「皇、姨!」蓉儀撅著嘴撒嬌,抱著寶玨搖了又搖,好似把她當作了不倒翁。

    「好了,好了,別鬧了。」寶玨笑著把玉娃娃放下,然後意思意思地抱了一抱蓉儀,「蓉儀聽話,皇姨老了,經不住你這麼折騰,骨頭架子都要給你搖散了,去,找你哥哥玩兒去。」

    蓉儀癟了癟嘴,雖然滿心的不情願,可是皇姨的臉色,他卻是會看的。

    雖然皇姨臉上在笑,可是眼角那裡卻繃得緊緊的,這種表情,他在母皇那裡見過的,爹爹說,是因為自己太吵了,母皇有些頭疼了,如果自己老是這樣吵,將來母皇就不會喜歡自己了,現在皇姨大概也被自己吵的頭疼了……自己還是乖一點吧……想到這裡,蓉儀不敢再撒嬌了,老老實實地從椅子上爬下去,一個轉身,偎進獻儀的懷裡去了。

    寶玨看他落寞的樣子,倒也有些不忍,不過……看了看站在身邊的玉娃娃……她還是比較喜歡這一尊啦!若是將來能生這麼個體貼懂事的娃娃,那可是她求之不得的呢!

    雖然正餐的時間早就過了,但考慮到小娃娃們都喜歡吃點心,所以,寶玨還是吩咐廚子們整了五花八門的一桌子小吃出來,把幾個娃娃都吃得眉開眼笑,心滿意足,水羲芝忙著照顧玉玥吃東拿西的,自然也就顧不得來給寶玨夫妻添亂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這群娃娃軍團,寶玨坐在蕭文對面,托著腮幫子,癡癡地幻想:「文兒……你說,我們的孩子會長得什麼模樣?」

    蕭文一笑:「長的如何,我卻不在意,我只望她別學了你以前的樣子才好。」

    寶玨回頭看他:「我希望他長的像你,才學人品都像你,你說,那該有多好?」

    「若是不像我,難道你就不疼她了?」蕭文笑著白她一眼,「其實,生男生女,也是命裡注定的事,像誰都不要緊,反正我都是喜歡的。」

    寶玨聽他這麼說,癡癡地看著他半晌,最後,哭喪著臉:「文兒……我……我又想給你個獎勵了怎麼辦……」

    蕭文側過一邊臉去笑著,輕聲道:「獎勵麼……存著以後一起給不就得了?」現在他比較敢於表達自己的心意,雖然還是會覺得不太好意思——看著玉玥在努力實現自己當初的諾言,他一個大人,難道還不如個孩子嗎?

    寶玨呆呆地看著他:泛著淡淡紅暈的文兒,可真是傾國傾城的美呢!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

    寶玨依舊過著混吃等死的逍遙日子,蕭文原來管理家務事的責任,重新又回到了韓管家的身上,與她這個正牌兒當家的卻是半點影響也沒有。

    白天看看小說,逗逗蕭文,晚上抱著墨珠進入夢鄉,雖然沒有**的點綴,可是日子過得輕鬆自在,又不用天天上朝那麼辛苦,她這個公主當的很是悠閒。加上期間還收到沐笙屏的書函,說是找了個辦事不力的借口把胡金縷革了,還把縈夢樓也弄了個逼良為娼的罪名給封了,老闆卜春堂也下了獄,寶玨頓時在蕭文面前把沐笙屏給誇上了天,直道自己沒看錯人。蕭文笑著看她,也替冬行暗暗歡喜。

    然而,事情並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的。

    就在蕭文即將結束養身期的前兩天,寶玨卻在無意中,聽到了紫玉訓斥金櫻的話。

    「你的腦子裡頭是什麼?一團糨糊麼?」紫玉怒氣沖沖,「說了幾次了,你怎麼還是記不住?!那個賤人在外頭跪著,就讓他跪著好了,要你去做什麼好人?!還送東西給他吃?你是不是還嫌咱們府裡的名聲不夠好聽?還要把那玷污公主名聲的骯髒事情給坐實了不成?!」

    「我……我沒那個意思……我……我也是看他們可憐……」

    「他們可憐?!」紫玉冷笑,「被他們賴上的公主才叫可憐呢!好心救人,卻被誣賴上個始亂終棄的惡名聲!哼!花樓裡出來的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公主難得了次善心,卻救了這樣個不知羞的!早知如此,還不如讓他們死了乾淨!」

    寶玨掩在花叢後面,原本是想摘幾枝鮮花拿去向蕭文獻獻殷情,沒想到卻聽見這番話。

    花樓裡出來的?

    莫非是指溫伶麼?

    溫伶居然千里迢迢找到裡京城來?!

    寶玨有些吃驚:她不是已經托人好好照顧他了嗎?他為什麼還要來找自己呢?難道說是沐笙屏虧待了他?不可能!以沐笙屏的人品,絕對不會對他做什麼壞事,何況還有一個辦事伶俐的冬行。那……他為什麼要來呢?聽紫玉的弦外之音,他還是跪在公主府前等的?而且還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寶玨立刻就想衝出去問問紫玉,然而轉念一想,卻又停住了身形——紫玉顯然是不想讓自己知道這件事,否則也不會特意把金櫻拉到這偌大的花園裡來訓斥。

    自己還是親自去門口看看吧!寶玨想著,等紫玉拉著金櫻遠去之後,她慢慢地走了出來,向公主府的大門走去。

    門房的嬤嬤看見公主,忙陪著笑臉過來請安。

    寶玨擺了擺手:「你去把偏門開開,本宮想出去溜躂溜躂。」

    「這個……」嬤嬤搓著手,陪笑道,「公主,不是奴才不聽您的話……這門可是開不得的呀!」

    寶玨把眉一挑:「怎麼?本宮要出去透透氣兒,你這奴才也敢攔著嗎?」

    嬤嬤慌忙跪在地上磕頭:「公主,公主,您息怒,您息怒。您若是想出去當然是沒什麼問題,可身邊總得跟個侍從護衛什麼的呀?就您一個人出去,這萬一要是有什麼閃失,奴才可是擔待不起的呀!」她嘴裡說著,卻也沒把握說不說服得了公主。這要是讓公主出去一瞧,韓管家交代要隱瞞的事情,可就盡數都要暴了光了!這個責任,她可負擔不起的呀!

    「廢話!」寶玨不屑地撇著嘴,「這是哪兒?這是京城!京城是天子的腳下,誰敢目無王法?!再說了,本宮是誰?本宮是當今聖上的御妹!京城裡頭有哪個瞎了眼的,敢對本宮不敬?!不怕滅她滿門去!你給本宮把門打開!」

    嬤嬤看公主火,自然不敢再頂著——公主的脾氣一上來,躲都躲不及!罵幾句是好的了,若是挨打,也是活該認倒霉!自己犯不上得罪公主,橫豎不還有韓管家嗎?自己把門開了,然後馬上去稟告韓管家來勸公主,前後用不了多長時間,量也不會出什麼紕漏!想到這裡,她馬上跑到偏門處,把那扇小門的門閂給下了——公主府的大門,通常只有在公主上、下朝以及其他重大事件時才會開,平時進出,大家都是走的小門。

    寶玨趾高氣揚地出了小門,臨跨出門的一剎那,還賞了嬤嬤兩個白眼,一副刁蠻公主目中無人的標準形象。嬤嬤看她出去,趕緊跑去找韓管家通報消息。

    寶玨站在門口,眼光四下一溜,在公主府的正對面,果然看見兩個人影跪在那裡。

    也許是因為他們呆在那裡的時間太長了(其實是因為百姓們迫於公主淫威,不敢造次),就連向來以愛好瞧熱鬧著稱的百姓,都已經對他們失去了興趣,他們周圍沒有一個圍觀的,連駐足一看的都沒有。每一個經過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彷彿有天大的事情要等著自己去處理,即使偶爾有人對著人影指指點點,也很快地就被同行的人拉走了。

    寶玨慢慢地走了過去,心裡十分困惑。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來找她,她不是已經把他們的賣身契都燒了嗎?他們都是自由人了呀!沐笙屏應該不會虧待他們的,肯定會替他們尋個好人家,嫁戶好人家,不應該是他們心心唸唸的目標嗎?為什麼……

    明黃色的裙擺停在了自己的眼前,裙擺中,那雙金絲銀線的繡花鞋若隱若現。溫伶驚喜地抬起頭:終於讓他等到了!是公主!公主終於還是捨不得他受苦!親自來接他了!

    「公主,伶兒終於等到你了!」溫伶又哭又笑的,臉上流下的淚水也不知道是因為歡喜還是因為激動,「伶兒在這裡已經等了三天了,伶兒還以為……還以為公主您不要伶兒了呢!」

    「溫伶!你在胡說什麼!」寶玨不悅的斥責道,眼光往四下一掃,果然,經過的百姓雖然都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從自己身邊走過,可是走路的度卻明顯放慢了許多,顯然是拉長了耳朵打算聽個小道八卦。而溫伶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大聲說著如此曖昧的話,讓原本就眾說紛紜的版本更添了想像的空間,難怪要讓人浮想聯翩了。想到這裡,她頓時有些生氣。

    溫伶好似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臉色一白,原本滿臉的欣喜全部凍結在臉上,搖晃了幾下身子,他顫抖著沒有血色的唇瓣,語氣悲切地問:「公主……原來,原來當日……您是故意拋下伶兒的麼?說什麼會來看伶兒……原來都是騙伶兒的……公主……公主……您,您好狠的心吶!」話音未落,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眼珠子往頭頂一牽,人也緩緩地倒了下去。

    「伶哥哥——伶哥哥——」旁邊跪著的十六撲在他的身上大哭了起來。

    寶玨愣愣地看著地上躺著的少年,又看了看自己裙擺上飛濺的鮮血,六神無主地站在那裡,不明白事情的展怎麼會如此急轉直下——她說了什麼了?竟然會這樣刺激到溫伶……對啊,自己怎麼就忘了,溫伶經不起刺激啊!想到這裡,她蹲下身,就要去拉溫伶……

    「公主!」一聲急叫,卻是韓秀娟接了消息,帶著四五個小廝,匆匆地趕了過來。

    韓秀娟早就從墨珠紫玉那裡聽說了這個溫伶的底細,因此溫伶上門來找人的時候,被她拒之門外,並明令府中丫鬟小廝嬤嬤僕役,隻字都不許在公主駙馬面前提,誰要是露了口風,立刻就是一百計板子,而且是往死裡打。

    沒想到千瞞萬藏的,終於還是被公主撞破了……也不知道公主是哪根筋拽住了,竟然臨時想到要出去溜躂……早知道如此,真就應該聯繫京城府尹,先把這兩個小妖精關進大牢裡去再說!

    「公主,你還是回去陪駙馬爺吧,這裡交給我來處理。」韓管家拉著寶玨的胳膊勸道。

    被她這麼一打岔,寶玨一想到蕭文,心思便立刻飛了過去。溫伶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可憐的少年,先前對他溫柔以待,只是因為傷重的他,讓她想到了苓瓏,在移情的作用下,她才和他有了牽扯,否則,以初次見面時少年妖艷的氣質和露骨的舉動,寶玨天生的警覺性,根本就不會把他放在眼裡。

    想起自己本是要採了花去討好蕭文的,如今卻誤了時辰,蕭文可別惱了才是!她急急地就往回走,走了幾步,卻又想起了什麼,回頭看了看昏迷的溫伶和哭泣的十六,又看了看韓秀娟,:「韓管家,你先給他們安排個住處……府裡是不行的,你另外給他們找個地方歇歇腳……還有,找人替他瞧瞧……他要是醒了,就跟他說讓他回去吧,這裡不是他該來的地方。」

    「是。」韓秀娟答應著,心定下不少:還好,還好,公主沒有被他們誘騙了去!

    寶玨走後,韓秀娟看著地上的兩個少年,不由得暗暗冷笑:他還以為自己有多少資本呢吧?也不睜開眼睛來瞧瞧!不說駙馬,不提墨珠,就是自己身邊這幾個,相貌也不比他差,身世又清白,更不會像他這樣做出如此不知羞恥的事情來!哼!娼門裡出來的貨色,怎麼可能進得了公主的眼?只要公主開口,清白貌美的少年隨公主挑隨公主揀的,又哪裡會稀罕這種不要臉的東西?

    吩咐身邊的小廝抬的抬,拉的拉,韓秀娟又叫人拉了輛騾車過來,把這兩個人放了進去,送到了公主在郊外的別院——沒辦法,客棧人多嘴雜,這裡好歹是公主的產業,又遠離公主府邸,下人們自然不敢多嘴多舌的。

    韓秀娟一邊指揮人手,一邊在心裡暗歎:哎!公主現在啊,就是心地太好,也怪駙馬灌輸的仁義道德太徹底了!才讓這兩小子佔了便宜,還好吃好喝地給他們住著……不過,這樣也有些好處,至少說明公主並不是個翻臉無情的人,可是……那些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卻實在是令人有些頭疼啊!只怕今天一過,便又傳出不同的版本來了……

    哎!

    都怪眼前這對惹禍的狐狸精!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