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尹洛就經常到伙食房找少年,但並不完全是切磋武技,有時候會跟他談天說地,有時候會約他出去,而由此,少年跟著學會了騎馬和射箭。
騎馬好說,掌握技巧、得到馬的好感就能輕鬆駕馭,但射箭,不光要技巧、力量等等,還需要天分,偏偏雲緋雨少了那點天分,任憑尹洛如何手把手教他,都未能大成。
少年並不強求,對於射箭,那只是一時的興趣,相比之下,他覺得跟人決鬥還是拳頭最快,雖然他明白這兩個根本不同。
可尹洛卻很失望,他一門心思想把少年弄到身邊,借此來培養二人間的感情,覺少年沒有射箭天分後,也只能望天興歎,畢竟神射營是朝廷重點培育出來的地方,裡面都是弓手中的精英,沒有天賦的少年,根本沒有進入的希望,此事只好就此作罷。
也因此,他往伙食房跑的更勤,而引的流言四起,好在他為人冷淡,與眾人疏離,上面自然不相信這種謠言,而私底下,眾士兵因知道他的脾性,根本不敢明目張膽的大肆傳播,只能暗地裡討論一二。
這日晚膳後,雲緋雨劈完手中的柴火,然後開始將之整理成小捆方便以後使用,而陳寶光窩在他身邊,有一渣沒一渣的閒嘮著,「小雨,最近謠言那麼多,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少年好笑的挑挑眉,「你都說了是謠言,我還要什麼反應?」
「可是……」陳寶光突然湊近他,小聲問,「小雨,你難道沒有一點動心的感覺嗎?其實那個人看起來很不錯,對你又好,長的又好看,還……」
「停!」少年彈了下他的腦門,沒好氣道:「你當挑郎君呢。我又不是女人,而且我們只是朋友,以後不准瞎說。」
陳寶光捂著被彈的地方,癟著嘴道:「那我也不是女人,是不是就不能跟趙師兄在一起了?小雨都這麼說了,看來真的不能……」
「誒、你啊!」少年頭疼的看著他。「我有說過男人和男人不能在一起嗎?要是我這麼想,那一開始就分開你們了,畢竟,你可是李叔親自托付於我,我可有這個權利哦。」
「那你為什麼不能喜歡那個人?我看你挺喜歡跟他在一起的。」陳寶光撅著嘴,不依不撓的追問。
「啊……這個問題。」
身後傳來腳步聲。似乎不止一個。少年心思一轉。立刻回答。「因為我喜歡地是女人。將來攢夠錢就準備回老家娶妻生子。然後做點小生意安分養家。至於尹大哥。我想你看錯了。我們是很要好。但那也只是友情。因為我一直拿他當好友知己看待。想必他也如此。所以小寶。以後不要隨便相信別人說地話。也不要再亂說話。知道嗎?」
「哦陳寶光乖巧地點點頭。
「寶兒
聽見呼喚。陳寶光轉過頭。見到來人立刻起身奔去。「你來啦。趙師兄
「嗯」那人頓了頓。隨後道:「寶兒。我有些渴了。去給我弄點水來喝好嗎?」
「好
聽著腳步聲遠去,雲緋雨轉頭看向那人。「有話跟我說?」
趙一清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既然知道我將寶兒支走是要跟你說話,那你也應該猜到我想說什麼吧?」
少年挑挑眉,「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想說什麼,我怎麼知道。」
「呵趙一清輕笑,「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逃避?剛才那番話,你其實是故意說給他聽地吧,你什麼都明白。就是不願意面對。所以用這種方法讓人知難而退,我說的可對?」
雲緋雨懶得與他打哈哈。直接道:「說吧,你到底想說什麼。」
「其實趙一清突然正起顏面,一本正經的看著他,「難道你真的沒想過與尹都尉在一起?其實我覺得他人不錯,而且,我不認為你會喜歡女人。」
「……」少年楞楞的看著他,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女人,男人喜歡女人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趙一清皺皺眉,似乎有些不認同他的話,「喜歡一個人是憑感覺,跟男人女人何干,至於為什麼知道你不喜歡女人,憑我的直覺。」
直覺?雲緋雨抽了抽嘴角,那種東西也可信?不過,自己前世今生的確從未喜歡過女人,這到是真地。
「你說的沒錯」少年淡笑,「到現在為止,我的確不曾喜歡過女人,但不保證我以後都不會,畢竟我今年才十七歲,而且,你也說了,喜歡一個人是憑感覺,我對他沒那種感覺,與其讓他抱有希望,還不如趁早讓他認清楚現實,我這麼做,是為他好。」
趙一清靜靜地看著他,突然開口,「是為他好,還是為你自己?沒有敞開心扉接受過,怎麼知道沒有感覺?還是你……」
「好了」少年突然喝了嗓子,淡淡道:「不管接受與不接受,這都是我與他之間的事,不勞趙師兄關心。」
趙一清頓時楞住,其實他也不想管二人之事,只是剛剛看著那人匆忙離開的落寞背影,一時忍不住才開口,但此刻卻被少年堵的啞口無言,只好氣惱的哼了聲,「誰喜歡管你們,如不是小寶的關係,我才懶得管你好壞。」
「如此甚好。」少年不在意的笑笑,轉過身繼續捆柴。
「感覺你變了很多。」趙一清又開口,「跟剛見面的時候很不一樣,那時候的你虛偽做作,讓人有些厭惡,而現在,你依然如此,卻讓人無法指責你。」
「呵呵勢所逼。」雲緋雨背對著他,面上掛起艱澀地苦笑,「聽過一句話嗎,環境造就人。我……也只是隨大流而已。」
「是嗎?」趙一清看著他的背影,皺了皺眉頭,這個人,到底有什麼樣的過往,為何會有如此濃重的悲傷?
「趙師兄,水來了!」一聲甜甜的呼喚打斷了二人的交談。看著陳寶光捧著一碗清水小心翼翼的走來,他立馬迎了上去。
少年扭頭看向二人,不禁心生羨慕,然而越羨慕,內心地悲傷和苦澀就湧出越多,思念至深的痛楚,卻也只能默默忍受,因為那個人,恐怕根本不會想見他。而他這一生,都無法忘記那個人!
尹洛對他地感情,其實他一直都很清楚。畢竟他不是情事未知的毛頭小子,那人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裡,自然清楚他想要什麼,但是,自己給不起。
雖然明白,但一直沒有拒絕那人的好意,也許是自己太過寂寞,想要個人陪伴,然而到一切呈現在自己面前。他退縮了,因為他覺,那個人在心中生了根烙了印,此生此世,恐怕都忘不掉,自然也無法接受別人,或許是老天替他做了決定,便有了剛才那一幕。
一年多來,他曾多次嘗試想要忘記那個人。但根本辦不到,因為,每每想起那個人,心仍是一陣一陣地刺痛。有人說時間能沖淡一切,但是,他卻覺自己對那個人的思念越來越濃,根本沒有淡化的跡象,經常會控制不住的想跑去見他,可是他明白。那個人。根本不願再見自己,即使見了。恐怕也只是想殺掉他。
「小雨,你怎麼了?」陳寶光不知何時到了身邊,「你很難過嗎?」
「啊?什麼?」雲緋雨回過神,微微一笑,「剛才想事情走神了,怎麼了,你們不是要出去走走嗎,怎麼還沒去?」
「唔……」陳寶光疑惑的看看他,「你真地沒事,可為什麼我覺得你剛才好傷心呢?」
雖然迷糊,但有時候敏銳地嚇人,心思單純的傢伙,但也不好對付呢,少年在心中歎了口氣,轉而將臉一挎,眨巴眨巴眼,硬是擠……不出一滴眼淚。
「是啊,我剛才在想,小寶不要我了,拋下我一個人,好孤單好寂寞啊,所以就越想越傷心,越想越難過!」
陳寶光一聽,眼圈頓時紅了起來,雖然知道少年可能是在開玩笑,但依舊控制不住地掉起眼淚,「我、我沒有不要小雨,我才不會拋下小雨,今天我哪也不去了,我陪你,一直陪著你,嗚嗚……」
完,玩大了,可還不等他出言哄勸,陳寶光便已被人拉離他身邊。
那人一邊柔聲哄勸,一邊用殺人地眼光惡狠狠瞪過來,雲緋雨乾笑兩聲,撓撓頭,轉身繼續捆柴,心中卻泛起一絲落寞,以前的小寶必須自己才能哄好,可現在已經不需要他了,這是什麼感覺?酸不溜丟的。
「唉、女大不中留啊,不對,是兒大不中留。」望了眼走遠地兩人,少年臉上掛起笑容,在夕陽的餘輝下,顯得有些冷清。
不自覺地又到了湖邊,就是在那一夜,他的心徹底淪陷,直到今天聽到那番話,他才覺,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如水中撈月,一場空。
慢慢的靠近,小心翼翼的暗示,並未遭到任何排斥和拒絕,他以為那個人懂了,但到頭來,仍是自己一頭熱,而那個人,始終只把他當朋友。
他並不愚笨,自己剛去就聽見那番話,很明顯少年在暗示,他們兩個人不可能,不管話語的真假,但包含的拒絕卻讓人無法忽視,如明晃晃的刀劍,狠狠刺進了他心裡。
心、好痛!尹洛摀住胸口,還未開始地戀情,就要這樣夭折了嗎?他苦笑一聲,望著清澈見底的湖水,猛然跳入其中。突來的冰冷讓身體不住顫慄,但內心的痛楚卻未減輕絲毫,這樣就結束了嗎?不甘心,可是,又能怎麼辦,他拒絕,他很明白的告訴我,他不接受。
狼狽的爬到湖邊的巨石,他記得,那夜少年就是靠在此,安靜的模樣猶如沉睡的蓮花,讓人自內心地想去呵護,可是,那不屬於我。
趴在巨石上,貼身的濕衣被風一吹,冷颼颼的難受,但腦子卻漸漸清晰,少年不接受自己,怕是有什麼原因,想起他的偽裝,想起他的隱藏,難道、他在躲避仇家?拒絕自己,是因為怕連累自己?
越想越有這個可能,尹洛一骨碌爬起身,坐在巨石上呆,那自己該如何做?是向他表露心意說自己不怕,還是……
不,還是守在他身邊靜觀其變為好,少年隱藏了什麼根本不清楚,如果冒然**,也許會引起他的反感,危急時刻,自己如能幫上一把,或許,那時候他就會真正敞開心扉,而接受自己。
想到此,尹洛頓感輕鬆,先前的悲傷痛苦瞬間消散,縱身跳下巨石,抖了抖被水浸濕的衣服,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見少年時的情景,不禁一邊回味著,一邊朝營地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