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遇非淑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七十三章:拒絕
    新搬的地方在城北,離鄭府的確挺遠,也不知道當初江一鳴讓蕭叔找院子的有意還是無心。兩進的小院說大不大,可對於人員不多的他們來說卻已顯得綽綽有餘。

    原本剛來時許多東西都還沒有收拾妥當,不過倒也快得很,三日五的工夫一切都備得有條不紊,連前後幾個院子的花花草草也煥然一新,種上了各種各樣的花木。

    除了原本一併從鄭府帶過來的拾兒、綠珠以及二丫之外,蕭叔也不知道特意從哪個店面裡找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廚娘負責這一屋子人的飲食。廚娘手藝極好,更重要的是為人也十分穩妥,聽拾兒說是蕭叔專門挑選的。

    離憂得空時望著身旁這些個人,突然發現江一鳴真是用心良苦,很早之前他便做好了離開鄭府的打算,同時也早早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甚至於人員的安排。

    怪不得好好的綠珠與二丫會突然被分到他這邊來當差,原來一早他就暗中將這幾人給安排進來了,或者說是為了她而這般安排。

    對於綠珠與二丫來說,離憂與江一鳴是她們的大恩人,再者向來與離憂關係交好,所以將這兩人放在離憂身邊,江一鳴自然是最為放心的。而拾兒一早就已經是個自由身,本就是江一鳴一手帶出來的人,就連現在放進來的那個廚娘也是早早挑選的最為信任的人。只不過,他們卻都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鄭府。

    幾天下來,離憂也漸漸習慣了綠珠她們管她叫小姐,習慣了她們雖然親切卻同時帶著尊敬的相處方式,就像江一鳴所言,只要心中各自存的那份情誼不變,其他的外在形式變通一下也無妨。

    離憂突然發現,其實她還是米蟲一條,只不過跟鄭府比起來更加自由自在了而已,當然這各方面的生活指標、待遇什麼的也是更上了一層樓。為了表示自己也不是個吃乾飯的人,她試圖發揮自己的光與熱,可最終發現現代穿越小說中的那些奮鬥女主壓根就與她扯不上半點的關係。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當然就算能做家裡邊各式各樣的活綠珠她們也是絕不會答應,至於幫江一鳴出謀劃策,打點生意什麼的,倒不是江一鳴不給她插手生意上的事,實在是跟在旁邊觀察了好幾回,竟發現以江一鳴的本事根本就不需要她操什麼閒心。

    總之,這家裡家外的她竟一點合適幹的事也沒有,徹徹底底的淪落成為閒人一個。好在她也不是什麼不做事就會無聊死的人,每天裡裡外外的折騰折騰日子倒也過得挺有意思。

    今日天氣突變,一清早便下起雨來,一直到下午也沒見有停的樣子,江一鳴上午時便跟蕭叔一起出門了,搬出來後,因為不必顧忌其他,所以外頭的事漸漸也花更多的時間去打點了。不過不論多忙,晚飯前一定會趕回來,那種感覺倒讓離憂想起了上班的丈夫和等著他下班回來的妻子。

    雨一直在下,害得離憂一整天都沒有出過門,好在手頭書倒也有趣得緊,不知不覺已經翻了一小半。

    綠珠不知何時走了進來,重新給離憂換了杯茶後站在那裡靜靜的候著。離憂偶爾抬頭這才發現在守在一旁的綠珠。

    放下書,朝綠珠看去,見她一幅若有所思的樣子,離憂便問道:「綠珠組,是不是有什麼事?」

    「小姐,外頭有人找您。」綠珠見狀,連忙回過神回應著。

    聽說有人找她,離憂倒是有些好奇,這幾天的工夫,鄭家那些原本認識的人應該是沒有時間與可能這麼快來找她的,至於其他人,她還真想不出會是誰,一來她原本就不認識什麼人,二來這剛搬過來沒多久知道這裡的真沒幾個。

    「誰呀?」看綠珠一臉的不自在,只怕這找她的人十有八九是有什麼事。

    「就是上次在聚福樓突然出現的那個中年貴客。」綠珠應道:「他現在還在門外等著,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見他,所以讓二丫在門口守著,我先過來問問。」

    那天的事綠珠她們也看得清楚,雖並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很明顯江一鳴一點也不喜歡那個人,而現在公子不在,家中只有她們幾個女眷,那中年男人又說想要見離憂,因此她心中自是有些擔心。

    離憂沒想到竟會是那個人要見她,微微思索了片刻之後,這才朝綠珠道:「請他去前廳,一會我就過去。」

    這個時候這個人突然要見她,想必定是與江一鳴的事有關,而他挑著江一鳴不在的時候來找她,顯然是特意而為之,離憂本對這等薄情男人沒有半絲好感,但下意識裡還是覺得見上一面總歸也無妨,萬一真有什麼要緊事的話,也不至於耽誤了。

    來到前廳時,那人已經在那裡坐著等候,見離憂來了,他連忙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緊張。

    「先生不必客氣,請坐吧。」離憂邊請那中年男人坐好,自己也坐了下來。待綠珠奉上茶水後,便朝她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先行退下。

    很快,廳裡便只往下離憂與那中年男子兩人,見狀離憂這才又朝那中年男人道:「不知先生今日特意來此找我所為何事。」

    中年男人見四下已無他人,這才出聲道:「離憂姑娘,今日我冒昧打擾實在是情非得以,我厚著臉皮來想請姑娘發發善心,幫幫我」

    中年男子邊說邊再次站了起來,一臉激動地朝著離憂行禮,那一刻,原本看上去不過四十來歲的身影頓時感覺有些超越年齡的蒼老。

    離憂連忙站了起來,這樣的大禮她自是不願受:「先生有話請說,不必行如此大禮,離憂年紀小,受之不起。還是坐下來說吧。」

    中年男子見狀,微微理了理顯得有些激動的情緒,見離憂如此說,便點了點頭,再次坐了下來。

    「離憂姑娘想必已經知道我的一些事情了吧。」中年男人顯得十分的失落,眼中的落莫真實無比:「我也知道姑娘是他最在意的人,所以有些事只好厚著臉皮來求姑娘了,求姑娘在他面前替老夫說幾句好話,畢竟再怎麼說,我們身上也是流著相同的血脈呀。」

    中年男人嘴裡的他指的是誰,離憂自是清楚,從頭到底,江一鳴便不曾瞞過她,可是,生父也好,陌路也罷,這些事情她卻半不想去插手。

    「知道是知道了一些,只不過終歸是他自己的私事,離憂也只是聽聽而已。」這人一張嘴,離憂便完全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只怕是在江一鳴那裡碰了釘子,所以才會想著到她這裡來碰碰運氣。

    江一鳴的想法離憂十分清楚,不論是什麼原因,對於一個如此沒有責任心,拋棄他們母子,讓自己母親含恨而終的人,是決不可能原諒的,而很顯然,這個突然尋來的父親只怕不僅僅只是為了求得原諒這麼簡單。

    「姑娘,當年的事老夫實在是也有太多的不得已,我不求能夠得到他的原諒,可是卻是真心想要補償於他。姑娘是心善之人,只要你幫忙勸勸他,你的話,他一定會聽的。」中年男子繼續說道:「我知道提這樣的要求的確沒有半點的資格,便請姑娘念在老夫真心悔改的份上,幫幫我,幫幫我吧」

    這樣的哀求,沒有半絲的技巧性,也沒有其他的任何的值得推敲的地方,在離憂看來,只不過是一個父親對於親情的渴望,以及自己所犯之錯的一種懺悔,可是許多事情發生了便是發生了,後悔藥從來都不曾有過。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離憂望著眼前一臉悲切的父親,心中歎息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對不起,我不能幫你。」離憂微微搖了搖頭,不想給眼前的人半絲不切實際的希望:「雖然正如你所說,或者你有你的不得已,可是既然當初做出了決定,現在又何必再來找他。」

    她頓了頓,一臉正色的說道:「我這人說話直,有句話卻是不得不說,這麼多年來,你若真有心尋她們母子又豈會等到今日。依我看,到現在才來想認他這個兒子,只怕是還有其他什麼更重要的原因吧。」

    聽到離憂的話,中年男子頓時臉色一片慘白,這幾句話字字如針尖一般紮在他心頭,扯出他心底深處最大的痛楚。

    他費力的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最終卻還是一言不發,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離憂見狀,再次出聲道:「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已經讓他受了很大的傷了,如今對他而言,他只希望能夠靠著自己的雙手過自己想要的簡單而幸福的生活。而你的到來對他來說只會是讓他想起以前那些不開心的過往。如果,你真的希望他幸福的話,那就尊重他的意願,讓他自由的生活吧。或許有一天,等他上了年紀,等他做了父親,等時間沖淡了記憶中的那些傷害時,他還是有可能會原諒你的。」

    這些話,離憂本不願意說,可是為了江一鳴她還是說了。雖然並不清楚江父這個時候來認子的真實原因,可離憂再笨也能想像得到,一個明明並不難找的地方,卻二十年從未尋找、過問過,這足以說明了這個生父對這個兒子的愛到底有多深。

    當然她並不否認江父心中的確對江一鳴母子存有愧意,但這個絕對不會是什麼最主要的讓他突然二十年後找來的原因。只怕是做了這種薄情之事,終究有了報應,要麼家門不幸,沒有好兒子繼續家門,要麼根本就沒有子嗣,因此這才會想起這個二十年來從未謀面的血緣。

    可不論如何都好,當初根本不念親情,二十年後還想這般輕易的得回兒子,這樣的想法似乎太過好笑。最少在離憂看來,如果是她定是決不可能跟他去認祖歸宗,哪怕他之前說過願意給江一鳴的生母一個名份。

    人都死了,要名份有何用?說得好聽那是對死者的一種補償,說得不好聽,不過是讓將死之人的過往再次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一種談資罷了。

    「我,我……」中年男子苦澀的搖了搖頭,終究一聲歎息。離憂說得不錯,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既然當初選擇的不是他們母子,今日自己又哪裡有臉面來求得他的原諒,求得他回家認祖歸宗呢?

    終究是自己種下的因,還得自己還這份果,也許這就是報恩吧

    「先生若無其他事,還請走吧,一會他回來看到你的話,免得引起些不快。」離憂也不想再多說什麼,說實話,她並不同情這樣的男人,若江一鳴真能夠沒什麼事一般的原諒他,跟著他回去認祖歸宗,那她反倒會擔心,擔心日後自己會不會成為第二個鄭如畫。

    離憂的逐客令讓仍舊沉浸在自己波動情緒中的中年男人頓時醒悟,他再次一聲歎息,終究還是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做。

    慢慢站了起來,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物件話到了一旁的几案,離憂定眼一看,不是別的東西,正是之前江一鳴從她脖子上取下還給眼前這個男人的那塊玉佛。

    「離憂姑娘,你說得對,是我太過自私,當初是我的錯,現在依舊是我太過自私,想著能找回他,帶他回家,讓他繼續我江家香火,卻如你所說,沒有去顧忌他的感受。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他長歎一聲,看向離憂,繼續說道:「麻煩你轉告他,我走了,日後不會再來打擾他,更不會強迫他認我這個沒有用的爹。這塊玉佛還請姑娘代我轉交給他,畢竟是他娘留給他的,這麼多年了,留著做個念想也好。日後他若是有任何困難,只管讓他去找我,不論是什麼事,我就是傾家蕩產也會幫他的。」

    聽到他的話,離憂微微愣了愣,隨後才道:「玉佛我會替你轉交給他的,收不收我就不能確定了。至於日後,就算他真遇到什麼事,我想他應該是不會去找你的吧,不過,你的好意我替他心領了。」

    她終究還是沒忍心再多去責怪於他,也沒有將話說得太過絕情。也許人總是會犯錯,只不過有些錯改了就好了,而有些錯,一旦犯下便注定得承受之前種下的惡果,不論隔了多久都是如此。

    中年男人走了之後,離憂坐在廳裡好久,雨仍就沒有停,看上去像是下得更猛了。綠珠見離憂一直沒有出聲,猶豫了一會這才喚了她一聲:「小姐,回屋去吧,這裡怪清冷的。」

    離憂見狀,這才回過神來,猶豫片刻之後,起身拿起那塊玉佛,抬步回房去了。

    坐在窗前,看著那下個不停的雨,離憂頓時覺得很是無趣,手中的玉佛細細的摸索了好久,終於還是先行放了起來,想著等江一鳴回來後交給他,畢竟是鄭一鳴母親留下的東西,不論之前是誰送的都好,江一鳴已經戴了這麼多年,留著做個念想總是好的。

    東西剛剛放好,便聽到門口傳來兩聲敲門聲,以為又是綠珠,便也沒在意,沒想到聽到開門聲後回頭一看,卻是江一鳴回來了。

    拾兒跟在他後頭,手中也不知道拿了個什麼東西,長長的用油布包著,許是怕被雨給淋濕了。

    「你回來了?我當是綠珠呢。」離憂起身道:「外邊雨好多,沒有淋著吧?」

    「放心,帶了傘。」江一鳴根本就沒有在意身上有沒有淋濕,而是一臉興致的朝離憂道:「給你帶了樣東西回來,猜猜看是什麼?」

    他邊說邊指著拾兒手中用油布包著的東西,讓離憂看。離憂一早就看到了,只是卻真沒瞧出是什麼,大概是因為怕被雨水淋到,所以裡三層,外三層的包了好厚,因此讓原本的形狀有些看不太出來。

    「不猜的話是不就不讓我看了?」離憂搖了搖頭:「真猜不出來,長長方方的,誰知道是什麼東西。」

    江一鳴見狀,微微一笑,也不再故意扮神秘,示意拾兒交東西放下:「這裡沒什麼事了,你去休息吧。:」

    拾兒自是識趣,笑嘻嘻的退了出去,替這兩人騰地方,並十分體貼的將門給帶上了。

    離憂見狀,伸手想去將油布打開,江一鳴動作卻更快一步,笑著替離憂打了開來。

    「怎麼會是這個?」離憂一見那東西的廬山真面目,頓時不由得笑了起來:「我可沒說過我會彈琴,你也不怕弄回來成了空擺設。」

    江一鳴聽罷,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成不成空擺設倒也無所謂,女兒家的閨房放把古琴,多少還是更像閨房一點。更何況你會彈琴,怎麼會成擺設呢?」

    「你怎麼知道我會彈琴?」離憂不由得好奇起來,印象中她好像從來沒有告訴過江一鳴自己還有這麼一招,也從來沒有在什麼場合中賣弄過才對呀。

    說實話,原本大學讀書裡,她便選修了這個,所以多少還是會一些,穿過來之後的兩年,那個長年生病的娘親倒也是細心調教過,只不過是後來為了給娘買藥,別說是琴,只要是當鋪收的基本都當完了。

    進了鄭府這麼久,之前倒是聽鄭佳怡時常彈奏,可自己動手彈還真是已經隔了好幾年了。

    「雖然沒聽你提起過,不過你樂感頗好,對音律的見解也頗為獨特。我見你之前挑書看,除了些有趣的傳記傳說以外,對音律方面的書也挺感興趣,想來自是有些造詣的。」

    江一鳴笑著說道:「之前在那裡,也不是太方便,如今咱們有了自己的家,添上一件,閒時撫上幾曲,倒也是是樂事一件。」

    離憂見狀,在琴旁坐了下來,信手彈了幾個音,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有些不太準,我先調調,一會好了,彈首曲子給你聽聽。不過好久沒彈了,想必生疏得緊。」

    她頓時也來了興致,說完便徑直坐了下來,丁丁鼕鼕的撥弄片刻之後,這才氣定神閒的撫琴而彈。

    動聽的琴音頓時響起在房間內,越往後去,便越發的自嫻熟流暢,低低轉轉,沉沉浮浮,沒有動人魄的大氣迴盪,卻聽得讓人覺得舒暢無比。

    離憂此時彈奏的是那個美貌娘親經常彈的一首曲子,叫什麼她並不知道,美麗娘親不說,她也從來不問,只不過每回聽到時,都覺得十分喜歡,因此早就熟記於心。

    「好聽嗎?」一曲完畢,離憂側目朝江一鳴望去,只見他臉上儘是笑意。

    「好聽」江一鳴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彈得很好,而且這首曲子很是動人。這是什麼曲,我從來沒有聽過。」

    聽到江一鳴的問題,離憂搖了搖頭,老實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叫什麼曲子,就是以前常聽娘親彈,曾經也問過她一次,不過她卻沒回答,後來我也再沒有問起過了。」

    這還是江一鳴第一次聽到離居說起自己的娘親,他只知道離憂早已成了個孤兒,因此關於這些她自己不主動提的話,他也從不會去問,怕若起她傷心。

    見江一鳴不說話,離憂知道只怕他是擔心自己心情,所以不敢亂說什麼,於是便笑著道:「你這般不自在做什麼,其實我的家庭倒是簡單得很,況且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開心的。」

    她站了起來,走到窗邊繼續說道:「我從小便跟著娘一起生活,她對我很好,只是卻從來沒有提起過我的父親。所以到現在為止,我並不知道我到底是私生女呢,還是一出生便死了爹。其實有時覺得不知道反倒是件好事,最少母親對我很好,她在的時候,我們雖然窮一點,但還是過得很開心的。」

    離憂想到了與那美貌娘親兩年來的相處,心中倒的確有些感動,雖然窮苦,但卻並沒有讓她感覺缺少愛與關懷。

    「說起來,我已經好久沒有去拜祭過娘親了,等哪天我們一起去看看她吧。」離憂回過頭來,朝江一鳴道:「我還想跟你一起去拜拜你母親,告訴他們我們過得很好,讓她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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