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趕到的李禹看著一片狼籍的戰場,笑著對張光拱了先生果然厲害,居然打退了羽林郎的進攻,看來我是多餘的了。」
張光搖了搖頭,拉著李禹進了門樓,這才掏出手帕抹了抹鬢角的汗水:「李大人,你有所不知,眼下雖然守住了宮門,小勝一場,打擊了敵人的氣勢,鼓舞了我們的士氣,可是準備的擂木卻很有限,用一根就少一根,外面的武剛車和撞車卻多的是,時間拖得久了,對我們很不利啊。」
李禹點點頭:「守長樂宮,本就不是長久之計,為了是等陛下的赦免詔書和衛大人的救援,也不知道皇孫到了哪裡,能不能見到陛下。」他對天子沒有什麼好感,提到陛下的時候,總是冷冰冰的。
「算算時日,應該差不多到了吧。」張光瞇著眼睛看著對面不知道正在忙什麼的郎官們,喃喃自語。
「如果他現在能到甘泉苑,見到陛下,那麼三天之內,赦免詔書就能到。」李禹回過頭看著張光:「張先生,你要多勸勸太子殿下,我看他的情緒很不穩定,未必能支撐到那個時候。」
「殿下怎麼了?」張吃驚的說。
「殿下剛才情緒還好,看起很有信心,不過我看他眼睛紅,好像在溫室殿裡的時候曾經哭過。」李禹低下頭輕聲說:「除了皇孫,現在太子的一家都在這裡,包括已經嫁出去的平輿夫人都回來了,陳詹事一家也在宮裡,這些人聚在一起,擔心的都是失敗之後會怎麼辦,對太子的心情影響很大。」
張光沉吟下過身看著李禹:「李大人,你說的很有道理,不能讓太子和他們總呆在一起,要讓太子來巡巡陣鼓士氣,讓他見見戰場,也是好的。」
「張先生言之有理。」李禹想,露出一絲佩服的笑容:「不過這還得先生親自去請才行,我替先生守著,先生回。」
「那就有勞李大人了。」張光想想覺得是,現在太子也只聽他的話了,別人去勸還真不行。
衛風出了甘宮不遠。就迎面遇到了風塵僕僕地劉進。劉進一見到衛風地玄甲衛士遠地就停下了車。拜伏在路邊。衛風不敢托大。雖然他地輩份是比劉進大一輩。可是劉進畢竟是正牌地皇長孫。說不准還有可能是未來地天子。他衛風再受天子寵信那也只是個臣子。他可不想像江充那樣。把自己地後路全給封死了。雖然他那模糊地前世記憶中。太子一家全部敗亡了。這個皇孫也死於非命。倒是他那個還在吃奶地娃娃十幾年後成了昭宣中興地宣帝。可是現在地情況和他地記憶裡已經有了不同。比如霍禹就提前死掉了這個歷史上根本沒有提及地人也出現了。天知道歷史是不是已經改變了方向。
「皇孫。快快請起。」衛風趕上前。撲通一聲跪在劉進面前。連連叩頭:「你行這樣地大禮風如何受得起。萬一被人看到。傳到陛下面前豈不是於你我都不利。」
「風叔!」劉進伏地不起。帶著哭腔央求道:「請風叔救救我阿翁要是再不出手。我阿翁就真地支持不下去了。」
「太子殿下怎麼了?」衛風大吃一驚臂用力把劉進拉了起來。將他扶到旁邊地大石上坐下。關切地看著他說:「你別急。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跟我說說。」
「三天前。丞相大人奉詔……徵調三輔車騎。宮裡地郎官知道了阿翁是矯詔。軍心不穩。阿翁現在已經無兵可用。張先生提議。釋放京師中都官地囚徒。退守長樂宮。等待陛下地赦免詔書和風叔地救援。」
劉進地眼裡含著淚。卻一直沒有哭出聲來。他看著衛風:「風叔。你會救我們嗎?」
衛風看著面目和太子有幾分相似,性格卻要堅強得多的劉進,忽然笑了:「皇孫,你雖然比我差一輩,但你是皇親,將來還有可能成為太子,甚至成為天子,再說了,你還比我大幾歲,這麼開口一聲風叔,閉口一聲風叔的,我如何承受得起。」
劉進眼前一亮,連忙搖頭說:「風叔,就算是我有機會做太子,做天子,你也是我的風叔,皇家也有親戚的,就算是陛下看到長公主姑奶奶,也是阿姊長阿姊短的不離口,你說是吧。」
衛風聽到他提起長公主,想起長公主臨終前摯熱的眼神,他心神一滯。要想振興衛家並不難,不管現在幫不幫太子,他都有把握重興衛家,只要緊跟著天子的步伐,獲得他的歡心,太子就算倒了,將來他也是輔政大臣之一,霍光這個本來的勝利者已經失了一招,另外幾個人和自己的關係都不錯,想來
幾年的榮華富貴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問題是十幾年
眼前這個劉進,是不是比太子更可靠一點?衛風看著劉進,腦子裡飛的思考著。
「皇孫。」衛風露出微笑,輕輕的拍了拍劉進的手:「你放心,我奉了陛下的詔書,現在趕去長安就是要救太子的,不管他是否有罪,我都要將他活著帶到陛下的面前。」
劉進鬆了一口氣,既然這麼說,只在太子在衛風趕到長安之前還活著,保命是不成問題了。
「不過,我只負責殿下的死活,殿下能否開脫自己的罪名,能否重新獲得陛下的歡心,保住他的太子之位,我可就說不准了。」衛風看著劉進的眼睛,欲言又止。
「風叔教我。」劉進出了衛風還有話,但是他有顧忌,不好全說出來,連忙請教。
「皇孫,此去甘泉宮還有半程。」衛風指了指甘泉宮方向,「我聽無且說過,博望苑曾經派他去見陛下,可是沒見著,這件事你知道吧?」
「知道。」劉進點頭,他也正愁這件事呢,萬一到了甘泉宮還是見不著陛下,那可怎麼辦?不過好像問題也不大,既然衛風去救太子了,太子的生死應該不成問題吧。
「你不要以為我把太子救來了,就萬事大吉。」衛風似乎看透了劉進的心思,他淡淡的笑道:「如果不能保住太子之位,你們一家……」他嘿嘿的笑了兩聲,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劉進豁然驚醒,被廢的太子就算活,也跟死了差不多,後繼之君不會手下留情的。
「那……我該如何?」進著急的問道。
「我此去長安,不過兩日路程,把殿下帶到甘泉宮,又有兩三日時間,你在這五六天的時間內,不僅要見到陛下,還必須保證能說服陛下相信太子殿下是無辜的,確實是被江充等人誣陷的。」
劉進沒有說話,他有些明白了衛風的意思,只有他讓陛下相信太子是無辜的,太子回到陛下的面前的時候,身上才不會掛著一個叛逆的嫌疑,而只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太子。
他點了點頭:「我一定盡心去做。」他又有些擔心的說:「假如有人擋道怎麼辦?」
衛風笑了,看來這個劉進聰明得多,已經知道有人在暗中玩鬼了。他笑了,答非所問:「皇孫,殿下做了三十年的太子,曾經是陛下的繼承人,為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雖然說有奸臣從中作樂,可是殿下的性格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皇孫,你要更多的向你的皇大父學習,吸取你阿翁的教訓,才有可能成功。」
劉進想了想,站起身向衛風深深一揖:「多謝風叔指教,如果這次能逢凶化吉,劉進一定不敢忘了風叔的教誨。軍情緊急,還請風叔即刻起程趕往長安,進這就趕到甘泉宮去面見皇大父。」
「願皇孫馬到成功!」衛風還了一禮,翻身上馬,帶著護衛絕塵而去。
劉進看著衛風遠去,卻沒有立刻動身,他站在原處,想了又想,把衛風說的話又反覆咀嚼了好幾遍,這才重新上了車:「走,我們去甘泉宮面見陛下。」
衛風縱馬奔出去幾十里路,這才緩緩勒住了韁繩,他很想回過頭看看劉進還在不在那裡,雖然他明知根本就什麼也看不到。忽然之間,他覺得有一種無力感,振舉衛家,振興衛家還得依靠皇權,能興多少年呢?皇帝可信嗎?沒有一個皇帝可信,劉進現在看起來比太子更可信一些,可是究竟可信到什麼程度,衛風心裡並沒有底,他比旁人多了一些認識,知道朝堂的爭鬥遠比戰場來得更險惡,沒有哪一個家族能永遠興盛的。而現在皇權又是如此的強大,想要走另一條路又根本不現實,他自己的那個設想究竟能不能實現,心裡也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依他的性子,眼下最好親手殺死太子才能痛快,可是殺死了太子,還得扶立另一個新君,最合適的莫過於年幼的弗陵,鉤弋夫人有意無意的暗示,他心裡明白得很,可是真要弄死了太子,扶立了弗陵,九泉之下的阿翁、阿母會怎麼想?皇后衛子夫怎麼辦?自己就能得到更多的好處嗎?恐怕未必。
政治,在於妥協,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衛風雖然很不喜歡這種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裡的感覺,可是短時間內又無法逃避這個悲哀的現實。
李廣利,你有沒有本事在兩天之內整死太子?衛風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一個他自己都覺得荒誕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