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棵小草我壓力很大 正文 (四十九)克服謙虛,從此完美。
    第一天小白與戴佳盈利四百多,兩隻軟陶手辦在其中佔了很大比重,戴佳將錢抓得緊緊的,聲稱要管理財務。她不否認經營臨家飯店是合法經營,勞動獲利,但那畢竟是依賴父母建下的基礎,她充其量是家族企業中的一員。而現在她完全自食其力,可以明明白白地看見和控制每一分錢的進出,這樣才是真正的生活。

    戴佳原本看中一雙達芙妮的單鞋,她趴在商店櫥窗外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放棄這個小小的奢侈念頭。她在外貿店淘了一雙漂亮的紅色涼拖,標價三百四十元,八十元成交,興高采烈地抱了回去。第二天她就穿著這雙鞋子辟里啪啦地出來溜躂,感覺路上所有的女孩都對她的新鞋子投以艷羨的目光,彷彿她真的穿著三百四十元的涼拖。

    為了不再讓蔣匯東夜不能寐,他們從蔣匯東的住所搬了出來,在附近租了一間房子,兩室一廳,分攤租金。安頓一切之後榮小白跑去找他的小女友努努,而戴佳一個人在家裡打掃。她將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卻總是聞到一絲臭味,她懷疑哪個角落躺著一隻死老鼠,心裡有些忐忑,卻又忍不住去尋找。最終她找到臭味的來源,那是榮小白藏在沙下的一雙鞋子,戴佳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捏著那雙鞋子,決定將它們扔到外面曬一下。拎起那雙鞋子之後她忽然現一個神奇的事情,右側鞋子的鞋底居然赫然出現一個直徑兩厘米的破洞,她這才明白為什麼這兩天總是覺得小白走路的姿勢有些彆扭。

    她打算出去給他買一雙新的,想想又覺得不合適,選鞋是小白和他的小女友該忙的事情,她越俎代庖的話反而顯得莫名其妙。她將那雙鞋子扔在門口的垃圾袋裡,回去繼續做捏軟陶。

    這兩天南通那邊又不斷有電話打來,連姑姑舅舅之類的親戚都出動了,紛紛陳述利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試圖說服戴佳回家。戴佳不敢說這些親戚居心不良,但起碼其中包含很多利益因素,他們並不知道徐澤霖是怎樣的角色,只知道與徐家聯姻之後可享餘蔭,後福不淺。她忽然感覺徐澤霖的智商有待觀察,兩人相處得不算融洽,居然貿然讓父母出面,於情於理都不算明智,這種舉動讓徐澤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更加狼狽。

    她心意已決,無論如何都不會回去的,只要在南京這邊證實自己在經濟上不必依賴家庭,可以完全自主獨立,戴媽媽將無法全面插手她以後的生活。

    紅薯大嬸笑他們太膩歪的時候戴佳假裝沒有聽見,繼續啃她的紅薯,然而欣喜的情緒像漫溢出來的沸水一樣翻騰不息。閒暇時刻她翻出小鏡子左照照右照照,感覺自己與榮小白真的很有夫妻相。

    從前一個雕刻匠雕了一個惡羅剎,他的面容也變得猙獰起來,智者叫他去雕了一個彌勒佛,於是他又變得慈眉善目了。這個故事告訴人們近墨者黑的道理,一個人的容貌會因為周圍事物而生變化,於是戴佳心生好奇,如果她與榮小白沒有保持這麼長久的交往,她會不會比現在漂亮得多?

    晚上九點以後榮小白才回來,耷拉著臉,情緒不太好的樣子。戴佳猜測他在外面要麼丟錢了,要麼丟人了,現在他們兩人能丟卻又丟不起的就是這兩樣東西了。小白在她對面坐下,心不在焉地捏陶土玩,戴佳將他的爪子推開,說,去旁邊呆去,別打擾我。

    白起身去洗手,開他那台製造大量噪音與熱的破電腦玩,短短兩分鐘他歎了五次氣,歎得戴佳心煩意亂。戴佳實在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問道,你不是去找你的小蘿莉麼,怎麼又唉聲歎氣的?有什麼煩心事就說出來嘛。

    他**著鼠標,說,我和她壓根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說我現在死乞白賴地佔著她,是不是特卑劣?

    什麼叫死乞白賴地佔著?

    不知道,我反正就是這個感覺。

    她想甩你?

    不是。小白趕緊擺手否認,在他的印象中被人甩是很不體面的事情,他想了一下,說,不是她想甩我,是她以後要出國上學了,你覺得我和她有可能修成正果麼?

    怎樣才算修成正果呢?

    白一時回答不上來,他原本想說結婚之類的,又覺得這樣的說法多少有些滑稽。他無法想像結婚是多麼神奇的場景,他胸口戴一朵大紅花,努努裹著白蚊帳似的婚紗,兩人坐一起又喜慶又辟邪。他覺得這件事情沒有必要讓戴佳分憂,況且她也分不了憂,於是繼續玩電腦。

    戴佳卻另有所思,如果小白與他的小女友之間以後真的分道揚鑣了,她可以名正言順地要求榮小白正視她長久以來的隱忍。這樣既可以使她得償所願,又可以擺脫南通那邊的催促,而且與那個努努不生任何交集。她猶豫再三,鼓起勇氣說,小白,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哦,你問吧,洗耳恭聽。

    戴佳垂下眼瞼,小心翼翼地說,如果,我是指如果,現在有一個又醜又笨的女孩說要和你在一起,你會怎麼辦?

    白想了一下,淡定地說,打完就跑。

    要是你和她是朋友呢?

    那就不打了,直接跑。

    她要是不放棄,繼續跟著你呢?

    他又想了想,無奈地說,那我不得不打她了。

    戴佳輕輕地噢了一聲,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彷彿真的會被挨打一樣。她側著腦袋揉捏著陶土,猶豫自己該不該告訴他那個女孩其實不醜不笨,而且美麗大方,絕頂智慧。她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畢竟這種話在噁心別人的同時又噁心自己,還是謙虛一點為妙。要是能夠把過分謙虛這個缺點改掉,戴佳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接近完美了。

    白站起身在客廳繞了一圈,現有些不對勁,問道,佳,你有沒有看見沙下的一雙鞋子?

    是不是鞋底破了一個大洞的那雙?

    白點頭,他懷疑馬上將出現電影裡的那一幕,戴佳捧出一雙打著補丁的鞋子,告訴他這是她親手修好的。然而,懷疑畢竟只是懷疑,戴佳輕描淡寫地甩出一句,別找了,我替你把鞋子扔掉了。

    他原本想責怪這個敗家女幾句,想想又閉上嘴巴,沉默地坐了回來,那雙鞋子的確破得不能再破了,如果他說還想繼續穿,肯定要挨一頓數落。不過他還是覺得蠻可惜的,那是他最心愛的一雙鞋子,當初穿出去約會時,恨不得將鞋子抬到頭頂給別人看上面的名牌標誌。那份虛榮心早已磨滅,但這雙鞋子又有了新的涵義,它畢竟陪伴他走了兩年的路,既又功勞又有苦勞。今天戴佳親自為它送行,也算是對它的一種犒賞吧。

    戴佳一邊雕刻人偶一邊偷偷瞅著身邊這個資深的戀物癖,覺得可笑又可氣,他對一雙鞋子都如此戀舊,為什麼對相識二十年的活人卻熟視無睹呢?她轉念一想又忍不住暗罵自己,她堂堂一個曼妙女子居然將自己與一雙破鞋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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