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棵小草我壓力很大 正文 (四十三)小淫賊之夜。
    在一個人的心目中,這個世界可能會存在另一個人————他活著,讓你痛苦,他死了,讓你傷心。如今戴佳面臨這樣的尷尬,她恨不得從此淡忘世界上有榮小白這號人,什麼也不顧地直奔幸福而去,但這種想法似乎只是為瞭解恨而存在,想過之後氣也消了,生活又一如既往了。當她聽見媽媽催促婚戀時宜,心裡著實有些慌亂,假托出來散心,第二天就直奔南京而來。

    她根據小白上次信件上的地址找了過來,原本以為榮小白起碼會租一間說得過去的房子,不料竟然是一個半廢棄的倉庫。她趴在窗戶玻璃上往裡看,一眼辨認出小白掛在牆頭的一件外套,於是守在門口等他回來。傍晚時分,蚊蟲肆虐,她餵飽了一隻又一隻可憐又貪婪的小生命,胳膊和小腿上儘是它們的吻痕。戴佳跟隨榮小白走進房間,揉著胳膊上的紅斑點,無奈越揉越疼,不禁有些惱火,輕輕地跺起腳。

    怎麼了?小白問道。

    癢。疼。紅斑點。

    蚊子?

    嗯。

    別撓,讓我看看。小白趕緊走過來,抓起戴佳的胳膊觀察,現她細白粉嫩的胳膊上赫然出現四五個紅通通的小腫塊。他想了想,從窗口的盆栽蘆薈上掐下一片葉子,洗淨之後小心地將蘆薈葉斷口處的汁液抹在紅腫的皮膚上。他說,就這樣別動它,等會兒就好了。

    還有腿上。她搬來一把椅子坐下,晃蕩著小腿,一臉期待地望著他。小白彎腰看了一下她的小腿,現比胳膊上更嚴重,只得殘忍地將那株蘆薈上僅存的幾片葉子全部掐了下來,用一塊小紗布包裹著,搗成一團葉渣。他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將戴佳的小腿擱在膝蓋上,輕輕地敷在紅腫的地方。

    氣味不好聞。戴佳皺著眉頭,捂著鼻子抱怨道。

    廢話,就是因為你太香了,所以蚊子才叮你,現在抹了蘆薈汁,可以消腫止癢,而且蚊子不會再咬你了。

    哦。她點了點頭,慢慢地將手放下,蘆薈捨生取義的精神鼓舞了她。她想到榮小白說她香,暗地裡洋洋得意,眨巴著眼睛強忍住笑。她在別人面前都必須擺出一副鏗鏘小坦克的架勢,即使在父母面前都不能顯得過於依賴,以免自己的命運被他們掌控,但在榮小白面前,她永遠都可以是一個刁難,蠻橫,甚至偶爾矯揉造作的半腦殘女子。而榮小白也不會因為她的矯情而刻意扮演兄長或者護花使者的角色,他只是習慣性地遷就包容,彷彿她仍然六歲,他仍然八歲。

    你大老遠跑來幹什麼,出差?

    戴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搖頭。

    旅遊?

    她還是搖頭。

    榮小白停下手裡的動作,抬頭盯著她,疑惑地問道,你這麼大的人了,不至於又玩離家出走那一套吧?

    戴佳咬著嘴唇,抬腳輕輕踢了他一下,但想了想,又決定撒個謊,她委屈地說,哎呀,怎麼又被你猜到了?我是離家出走的,沒有地方去,只好來投奔你,你不要告訴我家裡人,也不要趕我走,好麼?

    榮小白信以為真,他記得戴佳上一次玩出走還是在高考之後的那個夏天。當時她堅持要和小白填報同樣的志願,但戴媽媽堅決不同意女兒去那所高不成低不就的學校,於是出走事件爆。第二天電視新聞上報道護城河上浮起一具女屍,戴媽媽立即嚇得昏迷住院,戴佳一路哭著跑去醫院,當面妥協。因為這件事情,榮小白一直心存愧疚,一直認為自己是罪魁禍,從此以後,出走二字成為他的一大忌諱,聞之而色變。他猶豫了一會兒,問道,這次又鬧什麼彆扭了?

    沒有鬧彆扭啊,只是享受一下最後的自由而已。

    最後的自由?

    是啊,我媽給我介紹了一次相親,對方條件可好了,本宮說不定就快名花有主了,以後再也不可以一個人出來玩了。她揮灑自如地撒著謊,說得跟真的似的,偷偷地察言觀色。她期待榮小白像電視劇裡表演的那樣驚詫地站起來,抓住她的胳膊使勁搖,搖得她骨架都幾乎散掉,求她千萬不要答應,然後她莞爾一笑,投入小白的懷抱,說,其實我在等你。

    事實上,小白確實有些吃驚,他沒有想到戴佳這麼快就要嫁人了,總覺得半驚悚半彆扭。正如兩個小毛孩蹲在地上玩玻璃球,小女孩站起身撣掉塵土說她得回家嫁人,而後搖身一變,變成一個婀娜多姿的美少女,再也不會陪小男孩玩這破爛玻璃球了。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無可厚非,戴佳也大學畢業,二十好幾了,嫁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榮小白八竿子也打不著。他問道,已經見過面了?

    嗯。

    滿意?

    還好。

    白點了點頭,哦了一聲,低頭繼續給她敷蘆薈汁,沒有再表態。戴佳原本還在期待,觀望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見他有什麼動靜,她一時火起,氣憤地踹了他一腳。小白沒有防備,栽倒在地,他有些懵,憤怒地盯著肇事者。這倒讓戴佳有些心虛,生怕他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乖戾,賭氣甩手不管。

    他在地上坐了一會兒,起身將她的腿擱回自己膝蓋上,戴佳正在鬧彆扭,覺得下不了檯面,半推半就著。此時房門忽然被推開,蔣匯東闖了進來,他原先眉飛色舞,但抬頭看見這個場景,嚇了一跳。他趕緊背過臉去,說,我沒有看見,你們繼續。

    白與戴佳面面相覷,又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兩人擺成這架勢,誰見了都會往歪處想。小白木訥地擺了擺手,說,你別瞎講,我們是純潔的男女關係。

    一切解釋和狡辯在蔣匯東看來都是毫無意義的,他更加相信自己的眼睛,暗暗罵道,啊呸,都已經男女關係了還純潔?作為兄長,他對榮小白太失望了,表面道貌岸然,背地裡卻又是在地鐵耍鹹濕又是在家裡對女孩霸王硬上弓。如此也就罷了,蔣匯東更氣惱榮小白風流快活從來不帶上他,只顧自己醉生夢死,這種吃獨食的行徑令人指。他後退著走了進來,去拿他的外套,而後快步走出去,臨出門時他又試探地問道,小白,我今天要加夜班麼?

    白非常納悶,說,我又不知道。

    蔣匯東慨歎榮小白真是老謀深算,一句話就將皮球踢了回來。他審時度勢,準備去附近的網吧過一夜,好給這個小淫賊騰出一個完美的**之夜。他將門輕輕關上,唱著歌直奔網吧。

    他是誰啊?戴佳問道。

    白微微地笑,說,我哥,看上去很白癡吧?

    戴佳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北北上次提及小白的哥哥,並且相當有好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這就是你哥哥啊?

    嗯。

    北北上次來南京見到的就是他吧?她的意思好像是蠻喜歡這個人的,你說如果讓他們倆在一起,有沒有希望?

    白想了想,搖頭說,應該沒有希望吧,他達不到北北的擇偶條件,何況他現在沉迷網戀呢,喜歡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網友,真是莫名其妙。

    戴佳覺得也對,不過北北也是這號人,幸好及時淘汰了那個「如是我聞」,否則北北的那場網戀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結束。性情相合不一定可以在一起,婚戀不得不服從必要的物現實條件,否則一切都只是空談。她並不抱怨這樣的現實,畢竟婚戀最終是為了兩個人一起生活,而不是為了兩個人湊在一起矯情。然而,當她自己被這樣的規則牽絆約束,總歸是很頭疼的事情。

    白仍然在給她敷蘆薈汁,表情專注,一絲不苟。她用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盯著他看,她覺得男孩專心致志地做一件事情的時候總是那麼可愛,尤其是榮小白。她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的時候還是在高中時代,那是一個灑滿金色夕陽的傍晚,當時榮小白正坐在操場草坪上全神貫注地對付球鞋上的死結。

    附近有一家西餐廳,他們在那裡解決晚餐問題。這是榮小白第一次體驗西餐,從進門時就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當眾出糗。戴佳立即現他的不安,不動聲色地教他如何疊水果沙拉,如何使用餐具,小白要的七成熟牛排被端了過來,他傻乎乎地伸手去揭蓋,戴佳連忙阻止他,說,把餐巾展開擋在面前,讓廚師揭蓋。小白尷尬地照做,廚師笑了一下,這讓小白更加尷尬,等廚師走後他問道,我剛才是不是特丟人?

    戴佳撇了撇嘴,安慰說,有什麼丟人的,不會用筷子才丟人呢。

    白覺得非常有道理,於是手執刀叉,咬牙切齒地割肉吃。戴佳反倒有些疑惑,他好歹也是在餐飲行業當經理的,居然連怎麼吃西餐都不知道,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問道,你的店裡不做西餐麼?

    他心裡猛然一驚,但又意識到戴佳尚未知道他失業的事情,搖頭說,我店裡都只做傳統菜。戴佳點頭哦了一聲,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幸好小白今天成功地討要到薪水,否則連招待戴佳的飯錢都沒有,那可是正宗的丟人現眼。他買單的時候底氣十足,一副大款的模樣,飯錢一共一百四十八元,服務生說零碎硬幣剛好用光,要去找一下,讓他們稍等。他們倆坐著等了兩分鐘,服務生還不回來,小白覺得這樣乾等有失他的臉面,決定放棄那兩元錢。他起身和戴佳一起離開,跨出店門時心裡卻隱隱作痛,仰天暗歎,兩塊錢吶,一雙單層襪子吶!

    我帶你去找賓館住下吧。

    你那邊不可以住麼?

    榮小白有些猶豫,又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們之間沒有必要刻意避嫌。戴佳胳膊和小腿不再癢痛,紅腫也逐漸消去,然而她又覺得白天坐車坐得太久,以致於腰酸背痛。她從小就是一個玻璃娃娃,一年到頭莫名其妙地受傷,小白早已司空見慣,他歎了一口氣,說,今天晚上睡我的床上吧。

    戴佳聽了這句話之後臉一下子又紅又燙,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她羞答答地說,你現在怎麼這樣的?不能委婉一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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