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棵小草我壓力很大 正文 (十九)孩子別怕,姥姥給你留了三畝地
    戴佳在電話裡對榮小白說起徐澤霖這個人,榮小白不太贊成她不分青紅皂白給別人掛上壞人標記的觀念,他說,人家投那麼好的胎也不容易,說明上輩子積德了,你幹嘛平白無故給別人扣一反動帽子。

    你才見過多少人啊,閣下忘了姚南之鑒乎?知人知面不知心。

    榮小白無言以對,姚南設套的事情是他剛剛彌合的一塊傷疤,戴佳卻樂呵呵地將它血淋淋地撕開。如果他那顆心曾經單純過,那麼姚南的行為無異於姦污了他的單純,奪取了他的貞操。對大部分男人而言,被女人**後拋棄是一種淒美或者悲涼,而被男人**後拋棄簡直不堪回。對於戴佳的無理挑釁,他決定使出看家本領,轉移話題,他說,店裡剛剛開業,我們幹活像牛一樣論噸,吃飯像雞一樣論粒。

    戴佳半天沒有回應,小白以為電話壞了,往話筒裡吹氣,這才聽見她慢悠悠地說,我期待的正是那樣的員工,我現在這兒哪裡是企業呀,簡直是幼兒園,是托兒所,從大廚師到小服務員,我都得一個個地哄著。

    您那邊可真是天堂。

    那你回來唄。

    為什麼?

    我這裡是天堂。

    榮小白忍不住動心了,他真希望自己臉皮猛然增厚,咬牙答應下來,但是話到嘴邊卻又變成拒絕。當他說出不行兩個字之後又徹頭徹尾地後悔起來,他早已習慣這種犯賤的舉動了,但狠話已經說了出來,只能硬著頭皮充好漢。

    戴佳有些生氣,她趁著這個和諧友好的語境提出邀請已經相當不易,卻又落得熱臉貼著冷**的下場,她決意今後再也不多管閒事,即使他餓暈在南京街頭,她也最多本著人道主義精神等著收屍然後送個花圈。她再一回頭想起他那位趾高氣昂的小女友,那個跟隨父親的鐵騎佔據她家工廠的努努,更加後悔剛才的冒昧之舉,忿忿地掛掉電話。

    榮小白早已習慣她朝旱暮澇的脾性,他脫下外套,穿上工作服,站在鏡子前了一會兒呆,他想起一段戰鬥檄文,內容說,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為狗爬出的洞敞開著,一個聲音高叫著,爬出來吧,給你自由!如今連天堂之門都對他開了一條縫,他卻死乞白賴地蹲在狗洞裡不出來,他不禁自嘲道,原來犯賤也會上癮的。

    這家飯店的名字比較有特色,叫盞食天,小白第一次讀這個店名時很是憂鬱,懷疑老闆的童年遭遇虐待,而且一站就是十天。盞食天的人員編制並不複雜,榮小白的上峰只有老闆一名,他的下屬有服務生四名,收銀員一名,雜工兩名,廚房部門的人員與他平起平坐。特別有意思的是各個包廂的命名,其他飯店的包廂名稱大都是冬蟲夏草,春花秋實之類,盞食天的包廂名稱是政教處,學工處,後勤處,保衛處,財務處。

    老闆沒有上過大學,這是他人生一大遺憾,如今他坐在他那間掛牌為校長室的辦公室裡,怡然自得,得償人生所願。大學城內的學生們堅持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齊頭並進的方針,在學校裡用知識武裝自己,在盞食天裡用美食充實自己,榮小白每天都看著這群國家棟樑們呼啦啦地茁壯成長。

    他自己也曾經經歷過那個自以為是棟樑的時代,忽然想起去世兩年的姥姥,她在世看見小白瘦弱的臉,總是很心疼,她說,小白啊,上學堂不要弄得太苦,找不到活兒干也別怕,姥姥還給你留了三畝地。

    後來老家附近大規模招商引資,姥姥的三畝地上出現一家天天冒黑煙的橡膠廠,她的高瞻遠矚沒有庇佑到倒霉的孫子。榮小白西裝革履地站在盞食天飯店大廳裡,心裡想著,這些大學生的姥姥們是不是也給孫兒們留著幾畝玉米地?

    如果徐澤霖生在上海或北京那樣的城市,他的背景不足以支撐他的春風得意,如果生在一個小城市,無論多麼張揚,他都會覺得索然無味,所以,臨江靠海的南通城是徐澤霖興風作浪的絕佳之地。他每天只需打點一下貿易公司的日常工作就可以開著他的那輛敞篷寶馬沿著濠河兜風,行人見到他的坐騎大都為之傾心,恨不得拿條繩子將這匹紅色小馬駒拴回家,其中一個女孩子殺豬似的大叫道,哇塞,好萌的車車,它的眼睛水汪汪的,我好喜歡!

    徐澤霖當時從自助銀行裡出來,聽到這話後都沒有敢上前取車,抓著頭皮想了半天,敢情花了百十來萬買回來的是一頭小雛牛。如果是在他最輕狂的時期,他會整理一下型,走上前去,用氣運丹田逼出來的溫柔男中音說,小姐,我邀請您一起去兜兜風,如何?

    百分之二十的女孩會說,流氓,臭流氓,然後飛快地逃跑,這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山野村姑,他高調地忽略掉;百分之三十的女孩會非常膽怯或者害羞,扭扭捏捏地走開,這是循規蹈矩的小家碧玉,徐澤霖認為做人可以缺德,但不可以傷天害理,所以他不去糾纏;而其餘百分之五十的女孩會喜出望外,連問幾句「真的嗎」,然後鑽進他的車內。他會帶著女孩兜兩圈,找個地方吃飯,然後去賓館,不過偶爾也有例外,因為女孩們提出要在他的車後座上來一場肉搏。

    女孩子們擅長用三字句式向女孩子表達情感,其中之一是「我愛你」,很多作家都信誓旦旦地說這三個字是男女之間最火熱的字眼,但在男人眼裡,最動聽的句子莫過於「你真棒」。她們同樣不吝讚譽地將這三個字頒給徐澤霖,這是對他男人內涵的肯定,徐澤霖輾轉過那麼多張床,漸漸地也就乏味了。他不希望自己淪為簡單的雄性動物,偶爾喝醉的時候他居然找不到一個人訴說內心的困苦,他這才開始審視自己的悲哀。有時他感覺別人暗地裡詆毀他是敗家子,是濫情狂的時候,他很想站起來大聲反駁,誰的心不曾柔軟,誰天生就是一頭人間敗類?

    北北曾經告誡過他,她說,如果你只是想玩別人,那麼別人最多陪你玩玩。只有北北對他說真話,說尖酸的真話,所以北北是他心目中唯一的摯友。

    在酒吧與戴佳拼酒落敗的那天晚上,他其實意識還算清醒,只不過他不知道這位海量的女子是怎樣的角色,所以他不敢睜開眼睛,一直睡著。這是他成年之後第一次心無雜念地與一個年輕靚麗的陌生女子單獨相處,也是他第一次安穩地入睡。

    他對北北說,我想和戴佳交往。

    北北愣了一會兒,然後大笑。

    不可以麼?

    北北說,你先把你這輩子過完吧。

    徐澤霖被嗆得半天都沒有緩得過氣來,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一種酸楚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揉了揉胸口,忽然傻傻地笑了出來,他居然自卑了,不可一世的徐澤霖居然在那一瞬間自卑了!他獨自坐了一會兒,長長地歎氣,決定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他相信自己是一個病入膏肓的王八蛋,偶爾的內心萌動不過是一次悶騷而已,幻覺再美好,畢竟只是幻覺。

    他打電話通知麾下那群少爺們,從此以後日常吃喝,公務宴請一律改在臨家飯店。他決定採用死纏爛打的方式,逐步向戴佳靠攏,她畢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只要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用愛來感化她,他們必定會雙宿**,進入一個和諧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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