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重修記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將來事
    「流風、流風!」陳月茹吃了一驚,連忙再看,卻只見哪吒一倒,便是肌膚盡裂,七竅流血,真元一探,便又見內腑五勞七傷,經脈七扭八拐,好好一個身子,這時竟是沒一處不壞,沒一處不傷,一時間,她也手足無措,不知從哪來治才好。

    情急之下,陳月茹只能眉毛鬍子一把抓,不管三七二十一,身上藏著的幾樣極貴重的治傷靈藥,手忙腳亂的往哪吒身上抹去,心思漸活起來,才又想起往日學過的治傷手法,這便漸漸止住了哪吒身上的傷勢。

    張子深在一旁看著哪吒已然無險,這才回頭衝著殿上面面相覷的眾人勉強一笑,道:「小兒無禮,此次……」

    一句圓場還沒打完,便聽陳月茹一聲尖叫,抱著哪吒殘破的身子,眼角顯是有了淚光,一掌揮出,將這同心殿半新不舊的房頂打倒了半邊,伸手一摟,抱起哪吒,一溜劍光興起,直接便往山下去了,留下這一屋子的師兄師弟的,卻是半點也顧及的心思了。

    山風透過這塌了半邊的大殿吹進來,揚了揚呆坐幾的衣腳,田蕭寧咳了一聲,看著房頂的破洞,歎了口氣,道:「往日裡見流風是個溫和有禮的,哪想到這時竟顯出這等暴脾氣,畢竟是同門之學,怎的就不能退一步海闊天空!」

    田蕭寧這時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的,一通感歎也不知道底是說的誰,張子深眼見妻子就這樣抱著兒子走了,心想總是臉面上不太好看,在旁靜默半晌,卻覺得腦子裡空空如也,雖想著這時應說些什麼,日後也好再相見,可偏偏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爹,我要回家!」

    一共未能插手的張流雲見母親抱著哥哥,一句場面話也不說,打破了這房頂就飛走,心中雖還不太明瞭,可光聽著田蕭寧方才說哪吒的傷勢,便知道他這回受的傷絕然非同小可,見他父親還在這僵著,便連忙帶著幾絲哭腔喊著回家,便從他言下之意、臉上表情來看,顯然也對於日後再叫田蕭寧老師沒什麼興趣了。

    「唉!」張子深看了一臉恨恨的張流雲一眼,歎了聲氣,說了聲告辭,便也沒了再和這廳中眾人說話的念想,一把抱起流雲,卻是也不好再和他夫人一樣,只是運起身法走殿中方才御劍而回。

    同心殿裡眾人互眼,也都不知道現下心裡都存的什麼念頭,只是高恩娜眼神雖有些複雜,可想起自家兒子還躺著,而孩子他爹也在等著她回去再衝關,便也按下心中念頭,忽匆匆離去,那老者見狀,也知道事情致此,各人都有責任,心下複雜難明,卻也無法可想,只讓眾人想著終要面子上再出事兩邊的情況,就開口讓各自散去。

    哪吒出手,艷驚四座,可若真是好好的,誰又真想把這十一年的修行盡付流水,他心中的苦惱自然也非常人可知,早已初露鋒芒的心火砥礪之法,讓哪吒也心中也暗驚不已,知道自己無意中創出了一門極為難得的邪門速成功法——當然,死的速度也是一樣的快!

    要真一心練下去,取其精華,再修修改改,控制好度,再有些清心明性的心法撐著,也未嘗不能作為自家一世安身立命的本錢!所以在當初發覺功法不妥時,他也並沒有第一時間的採取措施,只是隨著這事情進展下去,他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他太高估自己了。

    前世的根本在那先天靈珠子,雖然不是個完整版,可再有個玲瓏塔困著他的神魂,所以雖然道行進展極慢,可也真沒有什麼心火入魔的煩憂,所以這一世再遇見這事,雖然早已聽說過,也對心火念魔的事情知之甚詳,可還是一個沒把持住,竟讓事情發展的越來越過,顯然超過過了他最初的設想——雖然他並不後悔——可這畢竟不是好事!

    所以,說來好笑,此念一起,那還無意識的心火竟然也隱隱發威,使得他用了一種極暴力,極根本的方式了結了這種修行方法,也了結了這本來並不多重要,卻最終發展到這程度的事件。

    哪吒下手自然是極狠的,對別人狠,對他自己也狠!

    當他不知出於什麼心思,在田蕭寧他們面前展現了他的「天才」之後,他便知道,可以鬆一口氣了——把兩種本來體系不同的修行方法硬生生的結合在一起,就算是他,也覺得很不爽利,趁著這次機會,看著他父母的樣子,他便知道,他已然融入這個世界,至少,已融入這個家庭,有著早年就隱約露出的聰慧,不論他以後顯露出何等樣的奇異,都不會有什麼麻煩——至少是沒有來自家人的麻煩——這就夠了!

    從昏迷中沉沉醒來,意識漸歸於清明,卻還是無力支持身體作出半分反應,哪吒便在心中暗暗算計這次事件的得失,林林總總的想了半天,才覺得自己半點不賠。

    弟弟流雲那邊的不說,都加倍要回來,自己十一年修行雖沒了,可倒底他不是什麼愣頭青,在自廢功力的時候就有算計,真元散了就散了,四不像的元神也沒有什麼存在的和理性,偷偷摸摸煉的幾樣小法寶倒是可惜了,可倒底以後日子還長,而且又對功法有了新打算,倒並不覺得可惜。

    最妙的卻是肉身,他在下生時便發現這肉身不好,體內經脈也有不足之處,只是這些毛病說大不大,不小,為此專門做些什麼,他實再沒那份閒情,本想只能等結元嬰之後才能正式調理,卻沒想到有了如今的事,便在動亂了體內諸多經脈同時,藉著一股子暗勁大體讓這肉身更適合他前世道法的修行。

    傷好了以後,要修行正經的玉虛法門,而不是他改出來的那亂七八糟的東西,這聖人傳下來的東西,比起浩天宗的法門,說實話,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只是他以往顧慮重重,不大敢深入修行,反為了和這一界修行法門相合,硬生生加了不少東西,威力下降了何止一籌,如今他解了心結,不再曲意迎合門中,自然不會放棄這種功法。

    玉虛宮下,他金光洞一脈的法訣自然不差,而就算因為這一界元氣構成不同,使得其中不少關竅施展不得,可經過這十一年的修行,哪吒也發現,這並沒有他早先想的那麼嚴重,法觀諸界,齊其不同,萬流歸宗的本事,他哪吒自然是沒有的,可他沒有,人家元始聖人有啊,聖人傳下的法門,自然有著最高那一重的立意,這點麻煩,並不能稱之為麻煩。

    功法中自然有相應的餘地,足以讓他這曾在真仙境穩穩站了千多年的仙人有足夠的本事改過來,只是這種修改,卻把主次分得格外明朗,再要分什麼旋照融合期的,那是想也不要想;元神上靈異與不同,只要不是天生癡呆,也別想瞞過哪個修真。

    只不過,卻也沒什麼不好!

    哪吒暗自得意到,天才嘛,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都是可以諒解的,只要是天才的名頭先打出去,再誇張的事情也能解釋的清,人們心裡自然會給他找出一千一百個合理不合理的理由。

    再者說,修真界的功法雖然說都用一個分層法,可倒底這麼多年來還是有幾個不省心的,換湯不換藥的改了個功法,表面看起來也不是這分神合體是一夥的,哪吒這種事,一句話推到什麼上古、遠古、太古某個知名不知名的倒霉仙人身上,不管別人信不信,也總是個說法。

    喜滋滋的哪吒沒了初來乍到時的謹小慎微,略有些歡快的想著以後可以安排的種種事宜,竭力使自己無視由於當時下的狠手,而帶來的那種不可避免的惡痛——可是那真的是很痛——已然能略略感覺到外物的哪吒,自我安慰之餘,感覺著配合著心靈感受而不由自主顫抖抽搐的身體,因元神損毀而帶來的那種不可名狀的奇異感覺下,哪吒不由有些後悔起自己的果決來。

    正自怨自艾的哪吒隨著身體抽動漸消,卻又聽得一陣嚶嚶的哭聲入耳,略略一想,便知道這是他母親陳月茹正守著他呢,定是見到自己這模樣,才哭了出來,心下一緊,便忍著痛強自控制著身體,經過開頭不適應的劇烈抖動幾下之後,卻也真就讓身子漸漸消停下來,雖然還是不時抽動兩下,卻是也要比方才好多了!

    「好了,你看,「玉葶洗髓液」終是有用的,流風身體經過這一番,卻是還要比原來好的多,他這昏睡著又覺不到痛,你又還哭什麼?」張子深的聲音也自傳來,說的內容倒讓哪吒哭笑不得,恨不得真就這樣睡去,可偏偏他原本那功法就是和這一界面和心不和的,雖這時被廢了,可到底與眾不同,清醒的十分厲害,想暈也暈不過去。

    陳月茹又抽嚥了兩聲,才氣道:「我自心疼我孩子,難道還有錯了不成!」

    張子深哭笑不得,安慰道:「我自然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可事已至此,又有什麼辦法,如今流風身體也穩定下來,依師姐所言,要醒來總也要在三五天後,你天天守著也不是辦法!那邊流雲又鬧了起來,說什麼也不回齊雲峰,只在家裡呆著,我拿他沒辦法,也就讓他先養著他那傷再說,可這樣終歸不是長遠之計!」

    「長遠之計,什麼長遠之計!」陳月茹靜了半晌,忽得起身氣道:「你這兩個孩子,出了這種事,還有什麼長遠之計,你和總說你和那田蕭寧的幾分交情,可現在呢,流風不說,就是流雲也一身傷的回來,你什麼也不說,還想讓他們去那齊雲峰,去那幹什麼?還非要死在那,你才稱心嗎?這是你的孩子,你就那麼忍心說什麼長遠之計?」

    張子深苦笑道:「月茹,冷靜些……」

    「冷靜?我拿什麼冷靜!」陳月茹說著,語音中又帶上了哭腔,道:「你流風的樣子,你讓我怎麼冷靜,流風傷成這樣,卻連顆「七還丹」都求不來,當初你因為那些破事,一氣之下就離了「方證峰」,現在出了這種事,連個能出上力的師兄長輩都沒有,還要我厚著臉皮去找了幾個師姐,才拿出這點東西!流風的傷你是知道的,他當時用力太猛,經脈錯位,便是醒了過來,再想修行,那根骨也大不如前,我想要顆「七還丹」,我只是想要顆「七還丹」罷了……」

    張子深見她說起當年事,面色就有些發僵,可再說下去,諸多事情又是事實,只能暗歎一聲,不再言語。

    哪吒安靜的躺著,聽著父母所言,便知道他這身傷治的確是相當不宜,雖然這些年大人不說,可他七扭八拐的也打聽到了不少事,他父親原是「方證峰」上的弟子,只是多年前那峰主連同他師父在內的幾個長輩,意外的在一次對頭門派埋伏中身殞,事後為了峰主之位,峰上幾個有能力的師兄便爭起勢來,而他這沒了勢力,又不願意和那些人鬥心機的,在一次不知什麼原因的魚池之災後,怒氣大發的張子深在山上大吵一架,得罪了不少人,便也索性搬了山下,和陳月茹就住在這一個小谷內,這倒不是什麼機秘事,只是張子深從來就不喜人提罷了。

    「哭,哭有什麼用!」靜了半晌,哪吒才聽張子深又開口,顯然是見陳月茹一臉悲痛,也沒辦法說什麼,只好又道:「你也聽說了,流風在咱們沒去時,生生把田師弟他們都辯倒了,隨口說出個顯然不俗功法不說,便是那陣法,明明白白的給人講了,也讓張紫陽束手無策,到現在還滿口的讚那陣法的精巧,說是那陣法就算不是他想出來的,可見那佈陣之物,也可見他在陣法一道的悟性絕然出於一眾新舊門人之上,咱們上下三代裡,光從這份靈性上來說,就沒一個能比得上他的,流風有這手段,日後便是修行不成,有這等到才智,還又怕什麼?」

    頓了頓,張子深又道:「咱們門裡面往日的情景你又不是不知道,本來也是陣法一道名揚的,可偏偏這些年來就沒一個真正拿得出手的陣法大家,流風若是有這福氣,待他醒了,便他倒底有幾分才情,若果真不錯,便是捨了這臉,咱們也自去向掌門求藥去,便是拿不來那「七還丹」,也好歹能讓他日後修行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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