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投射向倚在窗前那抹白色身影上,彷彿萬物的光華都集聚在他身上,他這樣已經站了很久了,久到自己的雙腳麻痺,久到全身僵硬都未曾動過分毫,漠跨進房裡就見到這樣一樽雕像,他無奈的歎口氣道:「既然如此捨不得,為何不攔下她,那紙詔並不是你的傑作不是嗎?仙帝已經動手了,如果再出岔子,洛璃永世都不可能再回到你身邊的。」
白鳳宇聞言嘴唇動了動,終究什麼話都沒說,那日季優清醒後便獨自離去,雖然她什麼話也沒說,但是他知道她的心已經離他太遠,而他並不是一個擅於解釋的人,所以這場誤會可能會無休無止。
「成啞巴啦?宇,我們在人間潛伏了三百年,不就是為了尋回洛璃嗎,現在找到了她為什麼你又要放她走?」漠實在想不明白宇是怎麼想的,難道戀愛中的人都是一群瘋子不成,偏要折磨得兩人死去活來才甘心。
「現在外面的情勢如何了?」白鳳宇沉默良久總算開尊口了,可說出的話卻與漠的問話風馬牛不相及,氣得漠一翻白眼,真想跟季優一樣離家出走算了,但現在宇的問話顯然是以一個上級來問的,他只得不甘不願的回答道:「衛雲順利登其,但群臣中還是謠言紛紛,為了顯示自己的能力,他已經聚集軍隊,打算完成神女預示的一統天下的大業。」
白鳳宇皺皺眉頭,冷冷的道:「我不是問這個。」這些事他早已知道,無須漠再多說一遍。
一時沒反應過來,他不是問這個是問什麼。可只一瞬間他又反應過來,他奸笑著欺近白鳳宇,熠熠生輝的眸子狡黠地盯著白鳳宇越來越掛不住的冷然面孔,他明知故問道:「不是問這個那你是問什麼啊?哦,對了,齊國皇帝已知道優優在衛國幹的好事,在聞訊的第二天就將與季府所有有來往的人打下天牢。嘖嘖,我看優優回去也是送死。」
「什麼,她回去了?」白鳳宇雖然猜到她會趕回去,但聽到漠的話他還是忍不住擔心起來。
漠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他,明知自己地親人有危險,而這危險還是自己造成的,她怎麼可能不回去援救,即使救不了也會和他們共生死,這點道理難道宇不能明白,他看啊。現在宇的頭腦也是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哎,如果無法挽救讓季優看著自己的親人因為自己的過錯全都送了命。她又會是何種境況。書
「對,她選擇回去跟親人共生死。」
「你為什麼不攔住她?」白鳳宇想到她血濺刑台的情形心底止不住升起惡寒。
「我怎麼攔。讓她同樣恨我一輩子?百花祭那天是什麼人將她擄到凌嘉廣場地你知我知。可我們太相信自己地能力。在我們地眼皮下她不會出任何事。可卻沒想到那份詔地內容被更改過。能破除你地禁制改掉詔上地內容。這世上也不過一兩個人。因為你我地疏忽讓她成了賣國通敵地罪人。所以你攬下所有地責任。可你又想過沒有。優優得知這一切都是你所為又會多麼絕望。她對你地依戀長了眼睛地人都看得出來。這次她回去一定是抱著必死地決心。我攔得住一時。能攔住一世麼?到頭來解鈴還得繫鈴人。」漠語重心長地道。別人都說旁觀清還真是沒錯。這兩人在情網中迷失了自己。看不清自己地心意地同時也看不清對方地心思。必要時還是要他這個旁觀在一旁指點。
其實他也沒有這麼偉大地。他只是想讓宇開心一點。別成天板著一張晚娘臉。白白糟蹋了那張好看地臉。
白鳳宇聞言轉身向門外走去。漠見狀跟在後面八卦地問道:「你打算去追回優優?其實我覺得你跟她一起回齊國解決這個麻煩比較好。即使不能完美解決。至少也要救了她地家人。這樣她應該會少恨你一點。喂喂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有啊。不過誰說我要去找回她地?」白鳳宇冷冷地回問道。「額。你不去找回優優那你要去幹嘛?」漠誓他在白鳳宇眼裡看到千年難得一見地戲弄神色。只見他揚起眉毛淡淡地道:「睡覺。」說完不管漠驚訝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地神情徑直朝自己地臥室走去。
漠伸手將大張地嘴巴合攏。難以置信地瞪著白鳳宇突然意氣風地背影。他剛才說了那麼多難道是在對牛談琴。唉。枉費他一片苦心、浪費他地口水。
摸摸額頭。漠無奈地向自己地院落走去。他想:戀愛中地人都是神經病這句話還真不錯。心裡明明愛對方愛地要死。偏偏臉上還要故作不在乎。既然宇這個當事人都不著急。他跟著窮擔心做什麼。還不如回去好好睡覺、好好看戲。
季優自國師府出來,茫然的站在街頭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方,這一瞬間她彷彿失去了所有生的勇氣,一場單純的尋魂之旅為何會變成這樣複雜的結果,她明明一心想要去西域,為何到最後自己竟變成了叛國的罪人。
看著自己身上仍穿著的紅衣,她突然像了瘋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大街上奮力撕扯闃滿身刺眼的紅衣,棉帛破裂聲和著她嚶嚶哭泣聲讓人格外心酸,路人看著她瘋狂的行為,有心善的人立刻靠過來勸道:「小姑娘,出了什麼事讓你這麼傷心,再怎麼傷心也不要拿自己的衣服出氣啊,你看這在大街上,衣服撕壞了大家都會笑話你的。」
季優不搭理她,逕直扯著衣服,紅灩灩的顏色刺得她滿目瘡痍,都是這身衣服害的。她又是哭又是笑的模樣讓那勸說地人更是擔心,她盡量將聲音放柔,「小姑娘,你有什麼傷心事跟大嬸說說,說不定大嬸能幫你出出主意,你快別扯了,衣服都不能避體了。」那位大嬸看她瘋狂的撕著衣服。手上已被自己抓出話多血痕,她連忙走過去拉住她,替她遮掩暴露在空氣中的大片春光。
季優早已急怒得神智不清,只想將這身衣服扒下來,彷彿只要沒有了這身衣服她就沒做過叛國的禍事,「小優,小優,你在做什麼?」
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聲,聲音裡焦急萬分,令季優渾渾噩噩的神智出現了一絲清明。季優尋著聲音望去,見黑曜滿臉焦急的瞅著自己,她彷彿見到久別地家人般「哇」一聲大哭起來。
黑曜連忙跑過來,見她衣服凌亂的掛在身上。又見四周圍著一群看好戲的觀眾,他忙脫下自己的外袍將她裹住,擁她入懷,邊拍撫著她不停聳動的肩膀邊安慰道:「別哭別哭,你看大家都看著呢。快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哦。」黑曜的滿腹疑問全壓下來,現在讓季優止住哭泣才是頭等大事。季優卻不聽勸,身邊有了熟人,她哭得更加大聲,黑曜見四周的人開始指指點點的。神情略有些尷尬的道:「大家不用擔心了,這是我家內子,在家裡受了點氣離家出走,現在見我來尋她,所以有點激動過了頭,讓大家看笑話了。」
眾人聞言都鬆了口氣,尤其是那位大嬸,她和藹的勸道:「小伙子,要好好疼愛新媳婦啊。她初到婆家可能不太適應。你給她地關愛少了就會讓她不安,不過你也該帶她去檢查一下。我怕她…」大嬸見季優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剛才又見她那樣激烈的行為,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接著道:「我怕她這裡有問題,早知道早治,別將病拖大了。」
黑曜尷尬地應承,要不是看這婦人確實是出於一片關心,他真想揍她一頓,敢說小優腦子有毛病,他看她是不想活了。大嬸說完還是不放心,又叮囑了幾句才離去,旁觀的人都散去,季優仍號啕大哭著,黑曜混亂的抓抓頭,見有馬車向這邊行來,他伸手攬下馬車,剛想問是否有人乘坐裡面就探出一顆頭來。
「小優?黑曜?你們怎麼在這裡?」來人正是原齊,他那日清晨醒來就不見了季優他們的蹤影,但他並不著急,因為他早已吩咐暗衛盯緊他們的行蹤,知道他們沒出城,他就放心了,而百花祭上生地一切他都知道,所以現在見季優還在衛都他甚感意外。
黑曜見來人是原齊,萬般不願意搭理他,可看了看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季優,他才勉強道:「原公子這是去往何處?能不能順便送我們回客格?」
原齊風度翩翩的笑道:「當然可以,上來吧。」說完若有所思的看著季優一臉狼狽,雖然此時他很想將季優自黑曜懷裡搶過來,但心裡的負罪感讓他的動作停頓下來,百花祭上地事是他所為,他來衛都的目的就是要挑起兩國戰爭,齊衛兩國相安無事多年,但在父皇心中一直有一塊心病,就是要一統天下大業,但百姓一直安居樂業,如果他們強行動戰爭,會造成齊國百姓的強烈反彈,所以他才來挑唆衛國起戰爭,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份假詔會由季優當眾念出來。
當時他一下子懵了,搞不清楚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但後來細想一下前因後果,對這種結果還是非常滿意的,季優這樣做勢必會讓季宰相陷入危機,到時能幫她的只有自己,如果她來向自己求救,自己就可以用提早完婚來脅迫她,真是一舉兩得。
可現在看她哭得梨花帶雨,他又很後悔自己卑劣的想法,可是如果要得到她只能用盡天下最卑鄙無恥的辦法,那麼他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心思浮動之時,黑曜已帶著季優坐上馬車,原齊見季優此時脆弱得彷彿一碰就能碎掉地模樣,心裡也止不住的揪痛。
曾經她是一個笑多過於哭地活潑少女,他還記得她總得笑得比陽光還燦爛的模樣,那樣純真無邪,什麼時候她的眉宇間再也找不到那種單純的快樂了,如果權勢能夠留住她的笑容,他會將天下最尊貴的權力送給她,只為保存她的微笑。
只是他忘記了,權力是世上最骯髒的東西,一旦與這東西扯上邊,即使是再純淨的人也會被它髒了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