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生可畏啊,坐下說話。」老君笑了,長者般的慈祥寬厚,「楊戩,你雖然不是我道門,卻是與我道門淵源深遠。如果我沒有看錯,你道法根基緣自玉鼎道人。玉鼎師侄,唉,可惜了。但他有你,得延道統,也當有慰。」楊戩聽老君幾句話,已經將兩人的關係拉得極近,不由微微一笑。「晚輩意外得到玉鼎前輩的遺書,胡亂修煉,區區薄技,讓您見笑了。」
「薄技?楊戩你過於謙虛了。」太上老君見楊戩沒有順勢認師承,心中稍稍不快,但臉上仍然微笑,「前些時日,你在十絕陣的表現,令老夫刮目相看。」楊戩心中立刻猜到,道祖要翻十絕陣自己奪他弟子指揮之舊帳,一轉念便站起來,深深一禮。老君訝道,「楊戩,你這是何意?」楊戩道,「楊戩這是替姜丞相,還有前線所有的將士,感謝前輩的關懷之情。」太上老君撚鬚微笑,「我道門之中,有許多都投入周軍,替天伐紂,老夫關心他們本是應該的。」楊戩順勢而下:「現有前輩的子侄被敵軍所傷,命在旦夕,還請前輩念在同門之情,能夠施以援手,救他們性命。」太上老君一笑,淡淡道,「生死有命,早就注定。三教定封神榜之初,指天地發誓,絕不干涉。」楊戩冷笑道,「若真的是命運早定,另外兩位至尊,為何要捲入這場封神大戰?就是前輩,最後未必真的能置身事外,何苦要白白落下見死不救的名聲?」
「楊戩,你,放肆!」太上老君心中,無名火起,從來沒有人能夠這樣和他說話。他瞥到爐中,「坎」位剛巧移到了「離」位,心中一警,自己的情緒,竟然不知不覺隨著八卦相位而移。老君開始認真的打量面前這個沉靜內斂的男子,他的眼眸,似乎能夠洞悉別人心中的一切,卻又將自己掩藏的紋絲不露。
「楊戩,你太心急了。老夫何時見死不救?」老君慍怒道,「你且將詳情說來。」楊戩便將余化的化血刀,以及哪吒等人的傷情,詳說了一下。鏡外的哪吒奇怪道,「他為何不提自己為我挨刀之事?」卻聽老君笑道,「你來的真巧,正好此爐的丹藥,可解此毒。只是,尚缺一份藥材,你取架上的葫蘆,倒出硃砂給老夫。老夫正在煉丹,不能分心。」沉香拍手笑到,「老君怎會是見死不救呢?這下好了,有了靈丹妙藥,哪吒的傷就有救了。」
太上老君看楊戩去取硃砂,臉上卻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笑容。眾人跟隨楊戩到了屋角,那裡是丹房內最黑暗的地方。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眾人聽到楊戩用手摸索葫蘆的聲音,忽然有金鐵的微響,隨後,楊戩便往回走。太上老君看到楊戩帶了硃砂回來,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楊戩右手的錫盤內,裝著硃砂。左手一翻,卻是已經揉成一團的精巧飛刀。
「是老夫疏忽了,這葫蘆的飛刀,原是放人盜丹用的。幸好你天生神目,否則,老夫的罪過就大了。」太上老君連連搖頭,看著毀去的飛刀,懊悔不已。楊戩的嘴角,冷笑一閃而過。他已經明白,為何兜率宮外,漫天的怨魂滯留離恨天,恨恨不去。且不去看老君的歉意,楊戩躬身一禮,「請前輩施法煉丹吧。」
「楊戩,這煉丹,不是一日之功,此爐需得九九八十一天,方能出爐。出爐後,尚要採集天地精華,方能凝成金丹。你且回去,我既然應了你,等丹成之日,自會遣人送到西周。」聽到老君此有根有據的保證,楊戩不由啞然失笑,哪吒他們還能夠等到那個時候?
「前輩,楊戩方才無意毀了前輩的法寶,萬分過意不去。現楊戩有至寶相贈,請前輩笑納。」楊戩見老君猶自可惜那毀了的飛刀,心中一思量,唯有此說能打動此道祖。果然,老君不再趕人,而是緊盯著自己,示意自己繼續說。「女蝸娘娘的寶蓮燈,是天下之寶。蒙娘娘青睞,賜楊戩雄燈一盞。楊戩福薄,怎能配得上此燈?所以,楊戩想要贈此燈,於前輩門中不知前輩是否笑納?」
「寶蓮燈。」太上老君心花怒放,此寶是女蝸所有,是天地最強的法寶,但是,他看不透楊戩的用心。「楊戩,你是何意?」楊戩故作驚訝,「原來前輩不需要此燈?晚輩送去玉虛宮或碧游宮了。」說著就要走,老君一下子便站了起來。他一把抓住楊戩的左臂,哪吒驚叫了一下,那正是楊戩被化血刀傷的地方。
老君的臉色,變得極其可怕,如同卸下了一幅戴了很久的面具一般。那種猙獰的面容,眾人皆嚇得倒退幾步,不敢相信這個就是老君。他的聲音有些暗啞,「楊戩,你和玉虛碧游,暗中有何瓜葛?」一雙狹長的眼睛,射出兩道寒光,逼住楊戩。長長的指甲使力,直扣進了楊戩的肉裡。楊戩看著老君的眼睛,半分不畏,傲然道,「我楊戩,行走在天地間,孑然一身,無師無友。」
兩人四目相對,許久,老君才鬆開了手。楊戩不經意的退後一步,不讓老君有再次出手的機會。此刻,他的傷臂,藏在衣袖中,已是微微有些發抖。老君暗讚,這個楊戩,倒是個人才,而且妙在無根無基,若是能夠為我所有,便是很好。希冀寶蓮燈,同時又起了拉攏之心,老君看著楊戩,目光柔和似溫泉一般。
「楊戩,今日老夫便交你這個忘年的小朋友,朋友之禮,即使鴻毛一片,也是泰山之意。寶蓮燈在何處?」
楊戩見老君如此屈尊降貴,心中好笑,看來寶蓮燈真是天地至寶,忽然間感懷女蝸當初贈燈的恩情。他只出神了片刻,便聽老君咳嗽了一聲。楊戩笑道,「楊戩小子,不敢高攀前輩。寶蓮燈,晚輩早晚會呈於前輩門下。還是請前輩先施下靈藥,讓晚輩回去見姜丞相叫差。」見老君遲疑,楊戩繼續道,「晚輩和蔣丞相說,此藥是從余化師父處,騙來的就是。不會影響前輩的聲譽。」
太上老君疑惑的看著楊戩,忍不住問,「你在西周軍中,既無親友,為何費此心力?」楊戩道,「只因晚輩在丞相面前誇下海口,丞相便讓晚輩在軍前立下軍令狀。」太上老君果然瞭然的一笑,暗想,「原來此人,是可以用權勢虛榮拉攏的。」旁觀的眾人,也是不住的搖頭,卻無一人知道這是楊戩的故意唐塞之詞,哄那老君信服。
太上老君終於從隨身的葫蘆裡,倒出三顆解藥。楊戩接了,微微一愣。老君慈祥的看著他,「孩子,你不該欺瞞老夫。你的左臂,也中了那化血刀之毒。回去要快快吞服,莫要延誤了傷勢。」楊戩心知,剛才老君一抓,已經知道了他的底細,暗驚此人的厲害。「前輩,我」
「叫前輩多見外,你是我的小朋友嘛。」老君感概道,「你真像你的母親—瑤姬。當年,我和瑤姬仙子,有過一面之緣,可惜啊日後,你若有什麼難處,只管來找我。或許,老夫能夠助你一臂之力。」
楊戩懷揣靈丹,從老君的丹房,才覺得渾身已經寒透。與老君的交鋒,化血刀傷情的發作,都不算什麼。而最後老君那番話,以及那別有深意的眼神,似乎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與己有關,與母親有關。楊戩翻來覆去捉模,都不得要領,一時思緒如潮般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