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在黑暗裡奔跑了太久,向晴覺得她連睜開眼睛都感覺異常的費力,但是她必須醒了,她已經睡了太久的時間了,展夕和小夕都不知道怎麼樣了?現在他們是在傷心中,還是在找尋她之中?
她知道那些黑衣人,一定會把所有的痕跡都抹得乾乾淨淨的,也一定會佈置好自己被害的假象,留給找尋她而來的展夕他們,這些她都料到了,可是她還是希望展夕能冷靜下來的思考,至少在她想辦法回到他身邊前,一定要好好的話著。
而她必須從睜開眼的這刻起,就抱定離開這裡的決心,視覺未完全展開,嗅覺和聽覺已經全部甦醒了,鼻子裡呼吸進來的是淡淡桂花香味的熏香,四週一片靜默,此刻應該是深夜了吧,滿室都是冰冷空曠的感覺,瀰漫著孤寂的味道。
自從與展夕相愛以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在這麼大,這麼空的地方待過了,她所有的活動空間,都只是在那溫馨的庭院中穿梭,從房間到小夕的房間,再到小夕的課堂,或者是書房和帳房,每一處都瀰漫著幸福和充實的感覺,而現在,只剩她一個人,就如同上一輩子時的自己一般孤零零的一個人,這讓她心裡的排斥更是到了極點。
動了動手指,有些遲鈍卻總算還聽使喚,也終於睜開了力重千鈞的皮,雖然黑,卻並不是全然黑沉的一片,紗帳之外,遠遠的兩側還留了兩盞燈柱,可惜隔著厚厚的紙罩外圍,透出來的光線有限,再加上這個宮殿極大,就更顯得那兩盞孤燈微弱殘冷了許多,向晴毫不懷疑自己所躺的地方,一定是處宮殿。從看到那群黑衣人破窗而入的時候,她就知道那個俊美邪冷的男人來找她了!
雖然她並不想跟他的人走,然而當時的她沒有選擇的權利,要麼被人折磨而死,要麼跟他的人走,她自然是不能死的,尤其不能死在艾小翠的手裡,剩下的就此一條路而己!
輕輕轉動頭顱,向晴看到兩個黑影子趴在床沿,已經睡著了,想必是留下來看護她的宮女,向晴有些慶幸她是在此刻醒來,而不是在大白天,許多雙眼睛的注視下醒轉,黑暗會讓她的思緒更容易沉澱.而這片黑暗也正好給了她思考明天的時間,她毫不懷疑,只要她一醒轉,將會很快的見到那個男人——完顏烏祿,而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麼面對他,或者說,該怎麼逃避他。
裝傻、失憶、扮脆弱,似乎都不是什麼好主意,那男人實在太精明,要在他面前耍心眼,一個弄不好,反而容易把自己賠進去,況且若論動心計,她怕不是那男人的對手,那人究竟看上了她的什麼?向晴百思不透,自己的冷淡讓他覺得新鮮?還是自己的倔強勾起了他的征服欲?
向晴頭一次覺得,自己在對待男人的瞭解程度上有些吃虧,她可以輕易的看穿他們在談判桌上的目的,卻無法分析出他們內心對女人的動機,就如同此刻,她無法獲悉完顏烏祿對她的觀感,也就無法讓自己脫離出被他覬覦的危險境地,就更談不上逃離他的身邊,回展夕的身邊去,該怎麼辦?
睜開沒多久的眼睛,可能緣於太過虛弱的身體,只這一會竟然已感覺乾澀,不得不再度閉上,腦子卻沒有因為眼睛的合上,而停止思考。
宮門被推開的時候,向晴立即覺到床邊睡著的兩個人影,一下子驚慌的彈跳了起來,站好之時,來人已經快到眼前了,兩聲『撲通』聲,「奴婢叩見皇上!」
閉著的眼瞼感受到光的暈影,向晴知道床邊已經亮上了燈!
「平身吧!你們先退下!朕一個人待一會!」有些清冷卻不乏威嚴的聲音響起時,向晴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這人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還來看她,是偶爾的心血來潮,還是在她昏睡中天天如此?
不等她思考要不要睜開眼睛的時候,層層的紗帳已經被掀開了,她沒得選擇,第一時間睜開了眼,因為即便她不睜眼,她顫抖的身體也會出賣她已醒的事實,與其陷自己於被動,還不如堅強的面對,一時間不適合光的亮度,向晴眨了好幾下,才終於使得眼睛如常的睜開,迎上的正是他疲倦中帶著驚訝的目光。
「晴兒,你醒了?」驚訝之後是狂喜,自內心的狂喜,像是已經等待了她千百年般,那聲『晴兒』叫的是那般的順口,讓向晴一剎那間產生了疑惑,也升起淡淡的感動,她知道若沒有他,她早就死了,可是這依舊不能改變她對他,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恐懼感,抬眼看著他漂亮完美到沒有缺陷的五官,向晴點了點頭,「剛醒!」
一開口才現,自己的嗓音沙啞粗糙的完全不似她的嗓音。
「太好了,你可知道你昏睡了二十多日了,可口渴?要不要喝杯水?宣個太醫進來給你看看?」完顏烏祿心裡的喜悅一時無法用言語表達,這麼多天來,他已經習慣看著她靜默的躺著了,即便如此,每次忙碌過後,來看她一眼,心裡也能生出許多的平靜來,今晚照例是批閱完奏折後,來這裡看她一眼,沒想到竟然正好見到她甦醒過來
向晴搖了搖頭,看著他絕美的笑臉,竟然完全卸去了冷意和威嚴,更沒有她記憶中的邪肆,反而笑的有幾分溫暖,不由更迷惑了,這男人是她曾經見過的那一個嗎?似乎有什麼東西默默的改變了,而這樣的改變對向晴來說,似乎不是好現象,總覺得要逃開這樣的他,困難度更高了,不算誠心卻也是有意的欲劃清彼此的界限,搖頭過後緊接著便緩緩的道,「向晴多謝皇上的救命之恩!」
本來還帶著溫暖笑容的完顏烏祿,那明晃晃的笑容立即僵住了,看著向晴的眼帶著幾分失望和難過,「晴兒,你非得在一醒來就與我劃清界限嗎?」
他沒有用帝王的自稱,反而說『我』,又讓向晴有些微驚,「皇上畢竟是皇上,向晴與皇上不過一面之緣,能蒙皇上相救,已是向晴的福分了,哪談得上與皇上劃清界限?」
完顏烏祿聽著她一字一句的講著,他的視線也緊緊的盯著她的臉,似乎要看清她的心一般,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晴兒,你這是在暗示我該放你走嗎?,你可還記得去年你答應我的事?」
「皇上——,向晴並未答應皇上,向晴也沒資格答應皇上任何事,向晴如今已有夫婿,且稚兒還在家中等候向晴的歸去,求皇上成全!」向晴聽他提起去年之事,不由立刻大聲的回道,心口處劇烈的跳動,氣息也有些慌亂,感覺著身邊這人身上散出來的,越來越陰沉的氣息,那種讓她感覺窒息的感覺又回來了,她怎麼會以為這人改變了呢?掠奪的本性只是潛伏了而已,還未撩撥,便已經按捺不住的欲撕裂她了。
「好一個『未答應』,好一個『沒資格』,朕說你有,你就有。你既收了朕的墨玉玨,你就已經是朕的人了,你竟然違背對朕的承諾,私嫁了他人,朕不與你計較已是對你寬厚甚多了,朕勸你過去的那些都忘了吧!從今之後你的眼裡,心裡,都只能有朕一個男人,你最好早日明白!否則——」完顏烏祿陰沉著臉,壓抑著滿心的怒火,逼近向晴的臉龐,冷冷的道。
他等了這麼多天,守候了這麼多天,等來的就是這番結果嗎?那個她後嫁的男人就那般讓她死心塌地?不管如何,他這輩子都不會放開她了,她自願也好,不情願也罷,他就不信,留她在身邊一輩子,也無法讓她回心轉意的愛上他!
向晴忍不住顫抖的看著面前這張,幾乎貼到她臉上的俊容,自己的盛氣凌人、自己的淡定從容,似乎到他面前都失了效,「皇上!」
「烏祿!如果你記不住的話,我不反對用我們曾經都體會過的方法,加深你的記憶!」之前還陰冷不已的面容,此刻竟然又輕柔的笑了起來,笑容中還帶了幾分蠢蠢欲動的戲謔,向晴毫不懷疑她一旦不照著他的話去做的話,他絕對會再度強吻她,即便不甘願,她依舊忌憚萬分的喚了一聲,「烏祿!」
「再喚一聲!」他卻像是完全沒看見她的防備和不情願,很是高興的又道。
「烏祿!」向晴聽話的又叫一聲,這兩字從嘴裡吐出來是那麼的僵硬和平板,連向晴自己都覺得聽到心都會涼了半截,但是完顏烏祿卻更高興了,甚至完全恢復到剛見她醒來時的和顏悅色了,「晴兒,以後你每次見到我都要這麼叫我!」
向晴不敢拒絕的點了點頭,「時間不早了,你不回去休息?」
「晴兒是在關心我嗎?本來確實是很累了,但是見到你醒來,就疲勞全消了,晴兒,你要快點養好身體,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向你展示我多年努力的成果了!」完顏烏祿執起她的一隻於輕柔卻興奮的道,那神情又似一個等待家長讚揚的孩子一般,期盼和雀躍,讓向晴更加看不透他,這男人有著太多面的性格.她的前路又將會如何,她再也沒有半絲的把握了,也許從她在那個早晨見到他的那一刻起,今天的糾纏就已經是注定了的。
「在其他人的認知裡,我已經是個死人了嗎?」明明知道了答案,向晴卻還是忍不住想從他口裡得到證實。
「是,南宋再也沒有向晴這個人了,我帶你回來的同時,也湮沒了你在這個世間的所有痕跡,而以後我的身邊會出現一個晴妃,你將成為我的專屬!」完顏烏祿果決的話語,斬斷了向晴最後一絲希望,這人做事果真是不給人留後路的,她不該問的!
眼前只覺得一片迷茫,剛叫甦醒的身體,全靠著她的意志在撐著,此刻他擊毀了她還不足夠堅固的心防,她的意志力再也負荷不起更多的沉重消息,終於再度陷入昏迷,直到意識遠離身體前的最後一秒鐘,腦海裡浮現的依舊只是展夕悲傷絕望的面容。耳朵裡似乎還聽到了完顏烏祿擔憂的大喊之聲,可喜的是,此刻她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不與理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