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於煌的辦事能力比向晴預料的更強,而陳清濤更是夜以繼日的敢做假賬,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所需做的準備工作俱已做好,展夕第一時間帶著記錄著展家『資產情況』的帳本進了郡王府,與此同時劉玉寒也不再澄清沉船的傳聞,任流言以更快的度傳遍了全國,而向晴也早已為遷居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瑗郡王拿到展夕遞來的詳盡的帳本,細細翻閱了大半後,也不禁動容,眼中也有了些許淚意,沒想到展夕當真如此的大方和無私,為了國家,把整個展家都掏了出來,雖說已拿不出一文一兩的銀子了,但是那些現成的船隻,以及展家名下那麼多的營生店舖,卻是實實在在的東西,一放下賬本,瑗郡王便親自給展夕行了個大禮,驚的展夕連忙也跟著跪了下去,「王爺,您這是做什麼?」
「展夕,本王對不住你,之前還曾經懷疑過你,而你」瑗郡王慚愧的低下了頭。
「王爺待展夕如一家人一般,還救了展夕唯一的兒子,展夕一直希望能做王爺登基道路上的一塊小小踏腳石,而今,展夕無能,展家已經外強中乾,再沒什麼能幫上王爺的了,惟有把現在這僅存的一些店舖和營生都交給王爺,聊表展家對國家對王爺的心意了!王爺不嫌棄和怪罪展夕,展夕已經感激不盡了,哪還當得起王爺這樣的禮?」展夕也說得誠懇萬分,甚至有些聲淚俱下之態了!
瑗郡王更是感動的用力拍展夕的肩,「你放心,本王答應你,他日本王若登基,定封你展家為天下第一家!」
「謝王爺厚愛,王爺的大恩,展夕心領了,展夕已經決定帶著妻兒回紹興的老家了,展家所有的產業都已經交給了王爺,展夕就為自己留下了紹興的一幢祖宅,以及紹興城內的三家米鋪以維持家用,請王爺明鑒!」
「展夕,這怎麼使得,紹興城內所有的展家的營生依舊歸展家所有,你已為國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如今就留三家米鋪,如何能維持這麼一大家子的生計?行了,你也別說了,就這麼定了,等這場仗打勝,本王親自去父皇面前為你請功!」見展夕還要推辭,瑗郡王立即趕在他前面決定道。
展夕囁嚅了一下,最後還是低頭恭敬地道,「謝王爺!」
「本王應該謝謝你才對!」瑗郡王實在是太喜歡眼前這個,謙虛穩重又深明大義的展夕了,暗暗決定他日登基,定不能負了展夕這麼多年來的幫忙。
「王爺,還有一事,展夕要稟告王爺!」眼見一切都隨著他預料的情形在走,展夕心裡滿意萬分,臉上卻半絲神色也不敢露出,繼續低頭謙恭的道。
「展夕快請說!」瑗郡王如今早已把他真正當成了自己人中的自己人,聞言立即道。
「展家沉船的消息不知怎麼被洩露了出去,現在展夕手下的管事正竭力的在壓制這消息的外露,只是怕要壓制不住了,到時恐怕免不了會有落井下石之人,尋展家的麻煩,展夕這麼一走了之,把這麻煩留給了王爺,展夕實在心有難安……」
「本王還以為是什麼事呢,就這事?你放心,這些都交給本王來處理,本王倒要看看,他們想如何個落井下石法!你只管安心離去,你都已經把展家整個交給了朝廷,慢說這點小麻煩,就算是再大的麻煩也一概由朝廷出面解決!」瑗郡王立即莊嚴肅然的一笑,王者之態立現。
展夕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話,如此一來,便與展家再也無關了,他也算是真正的『功成身退』了,「謝王爺,那展夕就告退了!」
「急什麼,留下來與本王一道用膳吧!」瑗郡王連忙拉住他的手臂,親切的道。
「謝王爺,只是家中還」展夕委婉的遲疑著不說下去,瑗郡王立即瞭然的『哈哈』大笑了起來,「你看本王糊塗了,展夕正值新婚呢,想陪嬌妻麟兒也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了,那行,本王也就不再多留你了!回吧!」
「多謝王爺!展夕告退!」展夕立時躬身退了出去。
xxxx
這之後又不到五天,全南宋都知道了以造船業聞名的展家,在『內憂』(連串的沉船賠償)和『外患』(朝廷的壓力)的逼迫下成了名副其實的一個空殼子,這一事件立時成為南宋商圈本年度最轟動的一則新聞,展家的『下場』讓同為南宋富豪的人家無不暗自一凜,說不準這朝廷什麼時候就會要軍餉要到自家頭上,無不開始戰戰兢兢的收攏自家產業。
朝廷張貼的大力表揚了展家為國出力行為的大紅榜,滿城都是!
伍若雲在得知這一消息之時,幾乎以為是晴天霹靂,立即策馬來了展家!
「展夕,這是怎麼回事?你們這是?」甫一踏進門的伍若雲,便看見人來人往的搬著各式箱子和傢俱的丫鬟和僕傭,急匆匆的便往展夕的房間趕去,用力的推開門,顧不上喘上一口氣,便又被眼前的情形怔住了,他看到展夕和向晴正在收拾衣物,也因此,他急切間脫口而出的問題,就這麼卡在了半途。
「若雲,你怎麼來了,我們本來想下午再去跟你道個別的,你倒是來得巧!」展夕見到他立時放下手中的衣服,高興的快步走了過來。
「外面的傳聞是怎麼回事?還有那皇榜上張貼的是不是都是真的?你們難道準備就這麼走了?」伍若雲卻無法讓自己像展夕這般鎮定,他簡直不敢相信,展家就這麼完了,這麼大的家業,怎麼說垮就垮了呢?
「若雲,你別激動,你先進來!」展夕見他不斷起伏的胸口,以及臉上嚴肅焦急地神情,不由心裡感動,知道他是太關心他們了,連忙把他拉進房,向晴則快走幾步關上了門,三人在桌邊坐了下來。
「若雲,你眼前看到的和聽到的都是真的,展家現在確實沒了,都已經送給朝廷了,而我們現在收拾東西,也是準備明天一早就啟程回紹興老家了,但是你不需要為我們擔心,你可記得上次在你家裡與你說的話?那些都是假象,真正的實力大部分都已經被轉移了,我們走後,伍家也需處處小心!」展夕壓低聲音,輕緩的道。
「我不明白,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你知道外面現在傳成什麼樣了嗎?你瘋了,你們展家從北宋時期就是有名的造船世家,如今你把作坊都送給了朝廷,今後你們靠什麼營生?」伍若雲也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滿腔的怒氣。
向晴拍了拍伍若雲放在桌面上的手,輕柔的道,「若雲,冷靜!只不過幾家造船作坊而已,只要技術和工人,造船作坊要造幾個造不出來?等這場戰事結束,你就明白了!」
「戰甲都已經沒了,那些工人如何還會為展家賣命?」伍若雲不由為他們幼稚的想法感到了幾分天真,「晴兒,你不懂生意,你不知道商場上的人都是唯利是圖的,別以為他今天為你展家效命,他便會忠心的一輩子都跟著展家,展夕,你為什麼早不告訴我?不來與我商議一下,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把展家偌大的家業給放棄了?」
展夕看著伍若雲激動地不可自抑的模樣,看來不把真想給他說清楚他是不會相信他們根本沒事了,展夕不由有些好笑的看向向晴,像是在說,晴兒,你聽到沒?若雲說你不懂做生意呢!你要不懂生意,天下怕是沒人算是懂了!
向晴眼裡也都是笑意,嗔怪的瞥回了他一眼,隨即淺笑了一下,「展夕,還是你與若雲說清楚吧!我去看小夕,一會回來!」
說完人便起身往門口走去,展夕明白他的意思是讓他不要提起她,連忙輕輕的點了點頭,「好,我會與若雲細講的!」
「你們到底是打什麼啞謎?」伍若雲見他們兩人間眉來眼去的,早就難受不已了,向晴人一離開房間,立即忍不住問道。
「若雲,你別急,容我為你從頭一一道來,你便能明白了!」展夕也不再拖延,繼續壓低聲音,把從第一艘沉船開始到沉船的陰謀被看破,以及恰逢瑗郡王討要軍餉,然後他們便決定將計就計的所有經過,都從頭到尾的細說了一遍,聽的伍若雲目瞪口呆,驚訝不已。
好長一會都無法從震撼中恢復過來,「展夕,我從前總是有些對你不服氣,如今我是徹底服氣你了,晴兒選擇你確實是明智的,沒想到你不但脾氣好,更有著比我出色了不知多少倍的頭腦,這些事情若生在伍家,伍家現在定然早就不存在了,看來我真是白操心了,展家有你在,如何會這般輕易的就沒了呢?我真的嫉妒你,你知道嗎?展夕?」
伍若雲苦笑著的模樣,讓展夕忍不住道,「若雲,你認識我也好些年了,我雖然自忖做事沉穩,卻缺乏靈巧和犀利,而這方面你其實勝我良多,這些計策想也不是出自我的頭腦,你太高看我了!雖然晴兒讓我不要告訴你,但是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事實上所有的這些退路和計策都是由晴兒想出來的,我只負責照著她的吩咐做而已!」
「什麼?怎,怎麼可能?」伍若雲覺得今年一年的吃驚次數,都比不上這短短一個時辰來得多,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這些完美到無法形容的計謀會出自向晴的腦子裡,雖然對向晴稱不上瞭解,可慢說向家是個書香世家,與經商壓根搭不到邊,即便向家也是和他們伍家以及展家一樣的商戶人家,以向晴這般年紀,也斷無可能懂得這麼多的手段和謀略,何況這些計策都可進可退,沒有一點老練和世故是根本想不出來的。
「我知道你驚訝,我聽著這些話從晴兒嘴巴裡說出時,我更驚訝,但是,這些都是真的,所以我們都該佩服和讚歎的人是晴兒,如今你也該放心了,展家有晴兒在,是萬萬垮不掉的,回去爹娘那裡代我們仔細寬慰一下,免得二老操心!下午便不去辭行了,晴兒看不得你娘哭,她一哭,晴兒的心裡怕是更難受!你們要多保重!」
展夕握緊伍若雲的手,能體會到他此時此刻心裡的震撼、遺憾、後悔和痛苦,每多瞭解晴兒的一點好,就更讓若雲的心裡對過去產生無盡的後悔,這些他都瞭解,若可以,他很想自私的掩蓋掉晴兒所有的優點,但是愛一個人,就該為她自豪,而不是試圖掩藏起她,所以即便知道這麼說了之後,若雲會更難放下對晴兒的眷戀和愛慕,他還是選擇毫不隱瞞的都說出來。
「你,你們也保重!我會去看你們的!」
伍若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展家的,只知道當他回過神時,他已經失魂落魄的站在了梧桐院的院門口,而身後是青書以及自己爹娘擔憂的眼神,很想對他們說不要擔心,卻現自己連說著四個字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他到底錯過的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