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小道士雖然有點怕我的胡攪蠻纏,卻更害怕他那個所謂的師尊。
我在屋內乖乖地又等了差不多半天,那小道士才又來,無比惆悵看我一眼:「師尊要見你了,跟我來吧。」
我興奮地從床上彈起來:「真不容易,趕緊走吧。」
他忘著我,目光閃爍嘴唇微動,似乎想要說話。
我走到門邊上,遲疑地站住腳,指著門口問他:「結界還在嗎?」
他衝著我搖搖頭,我一笑,為了保障我的人身安全,回身來拉住他的手:「走啦走啦。」小道士一驚,將手抽出來:「你幹什麼?」臉上露出一絲惱怒神情,我撓撓頭,說:「你不帶路我怎麼知道去哪裡,難道你不怕我跑了嗎?」他的樣子仍舊那麼怪,卻對我說:「跑?哈……」一搖頭向前走去,那神情倒彷彿剛聽我說了個笑話似的。
兩個人出門,果然沒有結界阻礙。我隨著他左轉右轉,留心記著路,若是脫身了,好回來取我藏在床底下的寶貝們,庭院內十分整潔乾淨,雖然並不十分寬敞,也沒什麼亭台樓閣假山,只有中規中距的房屋整齊的排列著,白牆青磚,看得出是修行人居住的地方,我轉頭望著,小道士在前面帶路,繞來繞去,停在一座比較大的房子跟前,我仰頭看,向上是頗為高的台階,那房子高高在上,門楣上有黑色牌匾,燙金的字。那字糾結彎曲,雖然很有氣勢很深奧,恕我才疏學淺,讀不出來。
小道士上了台階,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我看著他笑著說:「若非先前發生地事,我還以為我是誤入了哪家道觀,讓道士哥哥帶著遊覽呢。」小道士聽我調笑,仍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自打他第二次來請我便一直都是這陰陽怪氣的死模樣,我也不在意,自管說著我的話,不過我無論說什麼他都一副毫不關心的模樣,眼睛亂亂看著別地地方,就是不看我一眼,一直上了台階,我望著他的背影,故意又說:「你年紀不大,你師尊大概也不會是白鬍子糟老頭吧?嘿嘿。」小道士停了腳步,回頭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又惡聲惡氣地說:「別怪我沒警告過你,對我師尊尊敬些。」
哦呀。好熟悉的口吻,我望著小道士一時愣神了,相同的話我在哪裡還聽過?哦……是了,是君懷袖救了我之後。有個仙風道骨狀的少年也這般警告過我,不過他口中說的那個人是「帝君」。切。
我頓時沒了精神,先前的神采奕奕都飛走了,好像被水澆過的柴火堆,本來燃燒地劈里啪啦,現在懨懨地停了火,冒著絲絲無精打采的白氣。小道士看我住了口,好像很驚訝。望了我一眼,我只當沒看見,這幫人都是這樣,娘的,忙不迭的來警告我,我知道你們什麼師尊帝君的。有本事別讓他們來見我啊。我又不是忒親熱待見他們。
心頭悻悻地,眼前卻一黑。我抬頭看,望見小道士已經邁步過了高高的門檻,直接地進了大殿之內。
我挑了挑眉,也跟著走了進去,大殿之中香煙繚繞,黑乎乎的,一時看不清什麼,小道士卻不停步,領著我向內走去,我跟著他轉過中央的神像,那神像隱在濃濃的煙火之中,我看不清是什麼,一時熏得雙目差點流出淚來,伸手摀住嘴低低地咳嗽了兩聲。
小道士掀開簾子走了進去,我尾隨後面,眼前方才一亮,這後殿的風景倒是不比前殿,沒那麼多香煙氣了,只不過仍舊覺得有點……陰森。雖然這房間有窗戶,只不過被布帛封地嚴嚴密密,真奇怪,最為奇怪的是,我的眼前,空無一人除了小道士在。
我問:「你師尊呢,不會是吃飯沒吃飽沒過來吧?」笑著看他。
小道士轉過身,有點無精打采。自進了這裡,他整個人彷彿有點瑟縮。
我轉了個圈,望著乾淨整潔的房間,感覺有點冷,於是又問:「怎麼了,幹什麼不回答?到底是怎樣,我想要問他為什麼要捉我來這裡,我認識他嗎?別是他捉錯人了吧,耽誤大家地時間。」
小道士只是看著我,我被他看的渾身發毛,問:「你啞巴啦?」
他忽然一笑。
我見過許多次小道士的笑,在街頭之上的時候,他笑的很是神仙貌,給人一種很高雅的感覺,然後他就變了臉,高雅的笑變成奇怪的猥瑣地笑,到最後再見面,卻又是淡然的笑,時而憐憫,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同情,卻不解釋。這種種的笑,算我見過不少。
可是現在不同。
這一笑的邪獰之氣,撲面而來。
我驚了一跳,竟不自覺後退一步,問:「你笑什麼?」
「抱…慢慢地開口,聲音竟跟小道士的聲音不同。先前是故作沉穩地少年聲,現在卻是有點低沉地聲音。
我心頭一梗:「什麼?你……你……故弄什麼玄虛?」
小道士收斂了笑,兩隻眼睛射出的光芒出人意料地鋒利,望著我說:「本尊暫借小徒的軀體同姑娘相見,希望不會驚到姑娘。」
「啊?」我張口結舌,「你說什麼?」
小道士看我一眼,忽地竟背負起雙手,緩緩地走到了房間中央的椅子旁邊,一掀袍子,款款落座。
這動作看的我目不轉睛,雖然不知發生了何事,但是我也看出,就在這剎那間,小道士彷彿換了一個人一樣,不光是說話的聲音不同,而且這動作,一舉一動的做派,也儼然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小道士,天啊,靈魂附體嗎?
我脫口而出:「你附了小道士的身?」
「我是附了無邪的身子,暫時同你相見。」他點頭說。
我嚥一口唾沫:「為什麼不用真身相見?莫非你是鬼?」
他眼尾一挑:「若說是鬼,倒也無不可。」
鬼……我毛骨悚然,只好假裝不在乎,眼珠一轉問:「那這位鬼大哥,怎麼稱呼?」
他說:「貧道名天遮。」
我一驚,嘿嘿笑了兩聲:「好名字,好名字,很有氣勢。」
他淡淡一笑,笑的篤定又不屑,一張臉上光彩照人,完全沒有小道士原本的青澀氣,我甚至覺得,若他有真身同我相見,這一笑必然是春光燦爛無法形容。
只不過好看是好看了,這渾身上下的煞氣跟邪氣,逼得我喘不過氣來,果然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我緩了緩心神,問:「那不知天遮道長找我有什麼事呢?」
天遮說:「姑娘是今屆的貴主人選,不是麼?貧道想借姑娘之身做一件事。」
「喂喂……」我伸手揪住胸口,「這話說的太驚悚了哦。」
「呵呵……」天遮笑了笑,「姑娘別怕,貧道要姑娘做的,只不過是你原本就要做的事情而已。」
「什麼事?」我仍舊警惕地問。
「過這天闕門!」他說。
「不不,」我急忙擺手,「天遮道長你找錯人了吧。」
「此話怎樣?」他問。
「東宮太子要另選貴主人選了,道長你不知道嗎?你的消息如此滯後,不行啊。」我搖頭。
天遮望著我,黑黑的眼睛彷彿墨玉似的,散發冷冷的光芒,我忽然想到這人是個鬼……是無邪的師尊,想必還是個老鬼,阿米托佛,幸虧是白日。
「我自然知道東宮想另立人選,所以才邀請姑娘前來。」
「啊?」我驚住,「我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有時候,江山美人,擇其一而選之,偏偏有人難下這個決心,帝王路,豈能心軟行之,」天遮說,「貧道之所以邀請姑娘來,就是不想看鳳遂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明明是真龍天子卻要橫遭血劫。」
「這話更不懂了,」我笑著,心頭卻有點不安,小心翼翼問,「道長您是在算卦嗎?」
「貧道所說的是未來,」天遮瞇起眼睛。
「未來的事情還沒有發生,道長怎會知道?」我撇著嘴問。
「道家玄妙,豈容小覷?」
「別是故弄玄虛,裝神弄鬼吧?」我叉腰。
「那就讓貧道給姑娘看一番未來之象吧。」天遮雙眉一皺,人不動,雙手伸出,大袖一揮,兩手交叉,在空中做了個陰陽符號。
我繼續撇嘴看著,而隨著天遮的動作,眼前水紋波動,本是透明的空間,忽而起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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