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整理了一下,我跟君懷袖出門。
腳踏出房間門口的瞬間,我對上了兩邊侍立著的丫鬟們的目光,怯怯地,卻不是看著我,只是望著我身邊這人,看,卻又不敢直勾勾地看個夠,偶爾裝作不經意掃一眼過來,目光之中帶著小小的驚,大大的喜,還有一點點羞澀,慢慢地爬上少女如花的臉頰。
就連東宮內的侍衛見到了他,目光之中都帶著敬慕和一種難以言語的服氣。
我跟他一路走來,竟無人敢發聲。
若是我一個人走,會有人行禮,恭敬地叫「貴主」。
但是有他在不一樣。
每個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沒有人注意我。
也沒有人記得自己應有的責任跟禮節。
似乎君懷袖身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強大氣場,強大到足以將周圍的人全部輕而易舉的征服,納為他白衣下之臣。
而他竟絲毫都不在意。
從著我的腳步,他灑脫自如,而又溫文內斂的,隨著我的指點而眼睛看,隨著我的解說而頻點頭。一點點一絲絲的侷促跟不安都沒有,而那被眾人仰望而應有的自命不凡跟倨傲也沒有。
他明明是平和的。
卻拒人千里。
他明明是淡然的。
卻氣場強大。
他明明不在乎凡人。
凡人卻皆在乎他。
我的心中砰然而動。
若說君懷袖是從東宮門正大光明走進來的,我信。在那一刻我一切都信。
事實上,假如這人,他說自己是這一國之君,天下帝王,也定會有人毫不猶豫去信。
因為他身上散發出的這種氣質,無人可以模仿。
這是天底下。獨一無二,別無分號的一種氣度,一個人。
一生一世,千秋百代,只這一個人。
心頭驀地掠過一絲似曾相識。卻捉不到究竟是什麼。
我面上一怔。耳畔是君懷袖問:「怎麼,冷嗎?」溫和的問話。
我抬頭看他一眼,搖了搖頭:「沒事。」
俯身看一池碧水。
有風來,水面上泛起漣漪。我望見水中有兩個影子,一個形容模糊。眼睛眉毛全都看不清楚,那是我。另一個卻清晰的要命,甚至能看出他眉間稍微地蹙起,我盯著他怔怔地看,兩個人枯站了好大一會,我才望見他伸手。在我的發尖上緩緩地掠過。
我扭頭看過去。
君懷袖正緩緩地將手放低。「你的頭髮有點亂。」他沉著地說。
我情不自禁有翻白眼的衝動,想了想卻還是笑著說:「這樣好的機會,該多說些浪漫的應景的話,你何必說這樣的話,未免大煞風景。」
君懷袖看著我,目光同樣沉著:「自會有人對你說這些浪漫地應景的話,可惜那人卻不會是我。」
我地心一愣。沒來由地覺得想笑:「說的也是,更何況,以你這種木訥的性子,想必也是不會說的。」
我轉過頭:「你向來喜歡獨來獨往,不留痕跡為何今天卻一反常態,前來找我?這不是你的性子。」
君懷袖說:「我忽然想改變一下,如何?」
「只是覺得奇怪而已……你,不是在擔心我吧。」
「就算是擔心,……怎麼樣?」
「我會纏住你的哦。」
「采衣……」
「我會纏著你地哦,」我緩緩地轉身。看著他。歪著頭微微地笑,「會死皮賴臉的纏著你呢。帝君。」
君懷袖的臉色,我無法形容。
是厭惡?是驚訝?是震懾?是恐懼?或者……其他。
他的心情如何我不知,我只知道一剎那我的心是怎樣的。
就好像包裹著心的一層堅硬地東西在瞬間嘩啦啦地碎裂了,然後露出了裡面還沒有完全癒合的血肉,血肉之上的傷
痛的我暗咬住牙,卻發不出聲,也不能動。
「你在說什麼。」君懷袖淡淡地說,他轉過頭去。
「不明白……就算了。」我伸手,握住面前白玉欄杆上的獸頭,「算了。」略有些六神無主。
「這裡風大,我們還是回去吧。」他說。
我只是抬頭看眼前,雕樑畫柱地東宮府,偌大的庭院,連綿不絕的亭台樓閣,白玉橋臨風亭,目光在這一處處地方掠過,想找個停*的地方,卻又停不下來,只是飛快地看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轉移剎那心底的不安跟痛。
「采衣。」耳畔是君懷袖的歎息,「不要想得太多,你只需要去做。」
「去做什麼?」我茫然。
「順其自然吧。」他回答。
「我不明白。」
「日後你自然明白。」
「你是帝君嗎?而我是那個無恥地……」
「住口。」
「這麼快地否認,是心虛還是怎麼樣呢?」
「你不是……不,你忘了這件事吧。」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可是我忘不了!」
我轉身,望著他大聲失控地吼起來:「我怎麼會忘得了?你告訴我,我跟你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那個人會那麼凶狠的罵我,為什麼我一想起來心就會不安,君懷袖你告訴我,你讓我入世讓我*近趙深宵地理由是什麼,你告訴我,你的心底到底在想什麼,你是在設下圈套讓我上鉤是不是?我在你的心目之中到底是什麼?是一枚棋子還是你玩弄手上的一個角色!」
他看著,淡淡的神情。
「你只需要,」他說,「只需要記得,我跟你的那個賭約。」
我後退一步。
他仍舊說:「你不需要知道前生今世,也不需要知道你我之間的重重糾葛,你只需要知道,一年之期,若是你會自願放棄這人間煙火,我……便是輸給你的,我的人,便也是你的。」
這聲音,是仙樂吧。
可是我為何這麼痛苦。
我喜歡聽這聲音,更喜歡聽他說的每一句話,尤其是說:我的人,便也是你的。
為了這句話,我上窮碧落下黃泉粉身碎骨都可以。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是這麼的痛。
我痛至流出淚來,而嘴角卻露出笑。
「好吧……」我回答,望著他,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告訴我在我身上發生何事了,以他這種個性,我逼迫也無濟於事,於是,就讓我自己來找尋結果和答案,我說,「好的,我聽你的,你也給我記住……如果你輸了,你無從逃避。」
我上前一步,跟他站的近。
他望著我,說:「周圍有人。」
「我不怕。」我說。
「采衣,不要任性。」
眼底多了一絲慌亂。
我是該表示欣慰還是怎樣?他終究也不是鐵打的,也不是冰石人。
他竟也覺得膽怯跟怕。
而他越是如此,我越是想。
我望著他的眼睛,望著他的唇,心底有一把火在燒。
在這眾人之前,我……
「我該走了。」他忽然說,後退一步。
我的面前驟然失去了人,身形一晃,伸手把住欄杆。
而君懷袖說:「采衣,小心行事……我,會再來看你的。」他轉過身,略略一站,然後邁步順著欄杆向前走去。
如斯一個絕情的人。
我站在原地悵惘。
一直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眼前。
耳畔才響起一個驚奇的聲音:「咦,采衣姐姐,剛才那個男人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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