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邊緣人的生活 正文 <三十一>同是天涯冷落人
    董雲霞說:「離這裡不遠,就在中華門那裡,從這裡走過去大約二十分鐘的樣子吧,那裡的人天天都有很多的,又很雜,各個地方的人都有,有老的,有少的,有年輕的。一天我看到還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奶奶出來打工,擠在人群裡,到處尋問打聽哪裡需要保姆,真是笑死人了。」說著笑了起來,張一梅也笑了。葉光軍聽了暗地心裡竊喜,這下找到工作的希望就更大了,自己竟然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專門提供勞務的市場。

    葉光軍說:「你們為什麼出來打工啊?是為了家裡多掙幾個錢嗎?」

    張一梅說:「不是,我們村子上的年輕人大都數在外面打工,每年都能打回很多錢,覺得在家不好意思的,在一些要好的女孩子的勸說下,我就跟她們來了,一方面能開開眼界,另一方面同時也能掙點錢,說句老實話,其實我家裡也不指望我們掙多少錢回去的。」

    葉光軍說:「你家裡人放心你在外面嗎?是不是南京你有親戚?」

    張一梅說:「開始,我家裡人根本上不同意我出來,他們不放心。我南京也沒有親戚,有親戚就好了,是自己堅決要出來的。」

    葉光軍心想她的打工動機如自己有點類似,只不過她是同伴的勸說,自己是主動出來掙錢的而已,他還以為自己出來打工很特殊,真是有點幼稚,這年頭出來打工的人還很多呢,笑說:「哦,彼此彼此,做父母的總是不放心,應該理解,不過你一人在外一定要當心,晚上盡量少出去和不要出去走晚路,以免遭到壞人,我在報上看到好幾篇文章,就是有關搶劫的事,城市也很亂的,壞人也不少的。特別是一個女孩子人家,像你,是不容易的,出門在外安全要第一。」

    這時在池子裡洗菜的董大姐扭過頭來對葉光軍說:「小伙子,你還懂不少嘛,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呢。」

    他說:「我叫葉光軍,安徽沙銀村的。」

    董大姐說:「哦,是安徽的,我認識不少安徽人,有宣城的,有肥東的,有黃山的,有滁洲的好多好多。」

    葉光軍問:「你怎麼到南京來的?」

    「我啊,」董大姐直起了腰哈哈笑了起來,說:「我覺得在家種田累得慌,一年下來又沒得幾個收成,自從我們那年發了大水,田里所有的東西都淹死了,為了生存,家裡還有孩子和婆婆在,我就決定出去打工了,那年我們村子上也有不少人出來打工的,她們有到上海,有到北京,有到廣州的,有到天津的,很多很多地方。」

    葉光軍問:「你到哪裡了呢?是南京?」

    董大姐說:「我開始是到上海的,因為聽說上海又大,又發達,可能工作好找一點,很巧,我一到上海,三天就找到工作了,那時沒多想,就是一頭蒙再說,開始我先是蒙到上海再講,沒想到還真走運。」她說著便開心地笑了。

    葉光軍笑著說:「看你這麼胖,有福相,一定能走好運的。」

    董大姐聽葉光軍誇她,心裡開心極了,繼續說道:「我在上海蹲了兩年,後來又到北京幹了一年多,現在我又換了一個地方,到南京來了,這樣離家也近一些了。」

    葉光軍說:「那你家裡的田地誰種呢?」

    董大姐說:「地裡的活由我家的男人和我公公去做了,孩子由奶奶帶著,再說,我在外打工已經好幾年了,雖然錢少一點,但也比在家種田地強,包吃包住,工資淨拿,家裡也省,少一個人吃用了,說實在的,我現在也不想回去種田栽秧苗了,那玩意活太重,還要用肩膀子挑,重擔子挑不動了,我打工雖然也累,但全是手上的活,不用挑很重的東西,省吃儉用,一年下來,還能帶回去幾個錢,雖然錢小得很,可我現在覺得打工也挺舒服的,至少是比在家裡強。」

    葉光軍問:「那個掃帚巷的勞務市場是不是每天都開放啊?」

    「是的,一天到晚都有人,人多得不得了,」董大姐說:「從這裡往前走,然後到十字路口向左拐,然後再往前走,過了中華門,過了小橋就到了,那裡很熱鬧,在橋上就能看到有很多人在那裡聚著。」

    葉光軍說:「那我今天就去看看。」語言帶著一種興奮。

    董大姐說:「去的時候,要帶好身份證,要不然人家不敢要你的。像你上過大學,字識得多,人家會搶著要的。」

    葉光軍一聽說人家搶著要他的,心裡不覺高興了起來,放鬆地和她聊天聊了起來。幫張一梅晾好衣服,然後又和她一起做飯,做好飯已後,沒等工人們回來,董大姐讓葉光軍先吃飽。葉光軍早上沒吃早飯,肚子早就餓了,一下吃了兩大碗,張一梅笑道:「葉師傅,你的飯量很大耶。」說得葉光軍有點不好意思,他有點難為情地說:「我早上沒吃早飯。」

    葉光軍吃過午飯,回到房間帶上身份證,就急於到掃帚巷去找工作。

    在去的路上,他照例買了兩份報紙,又問了幾個陌生人,打聽掃帚巷怎麼走,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終於找到了掃帚巷。

    原來掃帚巷是一條小街,葉光軍原先還以為是一個勞務市場的名稱,在室內辦公的,這裡只是從各地來的民工都站在街頭上,有的坐在地上,三五成群,交頭接耳議論,有說有笑的,個個頭髮篷鬆,沒有一點光澤,有的人手裡拿著木硬紙板,上面寫著廚師、服務員,勤雜工、白案、紅案,擺在面前,或掛在胸前,以獲得招工人的青睞,有的坐在地上,面前擺著一不小木板,上面寫著木工、瓦工、水電工『場面亂哄哄的,葉光軍心想,這大概是他們的技術,希望這樣能夠讓需要他們的人或單位來招人時一看就知道了,直接交談,是一種自我介紹的方法。葉光軍嘀咕自己是不是也該這樣,弄一塊小木牌子掛在胸前展示自己,可自己又會什麼呢?再想,這樣做也很丟人,手裡拿著一個牌子,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認為再怎麼也比這些人高一等的,畢竟自己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不過現在也容不得自己想那麼多了。

    他從巷頭慢慢走到巷尾,觀看著別人是怎麼談工作的,好讓自己學一點。

    注意到當有人過來找人做工的時候,只要招工的老闆他往那裡一站,說一聲招工,立馬就有一大堆人蜂湧圍過去,裡三層外三層,力氣小的就擠不進去,跟招工的老闆說不上話,也就沒有被招的機會了,通常老闆也被圍得透不過氣來,嚷嚷亂叫的,威懾誰要不讓開一點空間就不錄取誰,招工的老闆這麼一喊,還真有效,立馬就鬆開了一些縫隙空間來。

    葉光軍看得也好笑,不過這裡雖然是低級了點,但被招的機會還很大的,見到不斷地有人來尋找合適的工人,於是心裡逐漸自信了起來。覺得自己的條件可能比其他打工的人要好,他有一定的文化。今天他沒有急著去主動掃瞄尋找工作,也沒有主動去上前去問人,只是看看這裡的情況,心裡大概有個底,知道怎麼找工,學學人家是怎麼談工和自我介紹的,到時能盡快找到工上。他也詢問了一下這裡的打工者,問他們的文化程度如何,探個究竟,得知他們大都是小學文化,有的甚至是文盲,只認識廁所兩個大字,最高的也就初中文化,葉光軍聽了心裡也覺慚愧,自己卻不如他們,他們這樣還能很快地找到工作,大都最多一二十天就被招走了,而自己竟一個月了,還沒找到工作,心想還是幸虧董大姐告訴了他有這麼個招工的地方掃帚巷,否則還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能夠有一個工上,這下有了一個掃帚巷,不到一個禮拜,自己可能就能夠上工了。還真是要謝謝董大姐了,他在心裡裡默默祈念上蒼天無絕人之路,他感謝上帝。

    他擠到人群裡,鋪下報紙,坐到旁邊的石頭的台階上,與他們樊談起來,他們有的是出來開開眼界見見世面的,有的是娶老婆沒錢出來掙錢的,有的是淘金的,有的是家裡的剩餘勞動力,農閒的時候出來打工掙錢,農忙的時候再回家收割,有的是家境貧寒,出來掙錢的等等,每個人都有有每個人的情況,也讓葉光軍頗為感慨,心想其實我何償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別呢?

    葉光軍問他們,如果找不到工作,沒有人來招他們怎麼辦,這裡又沒有親戚的,你們晚上吃那睡哪?他們說吃很簡單,一天三餐就在路旁的餛頓麵條館解決,吃碗最便宜的餛頓、水餃、麵條什麼的,晚上睡覺就更加簡便了,就睡這個街上,反正也帶來了被子,說著還拍了拍放在旁邊裝在蛇皮袋子裡的被子。葉光軍帶著詫異和敬仰,仔細一想自己,如果在南京沒有楊一帆,自己何不又和他們一樣呢?他從眼睛裡表示出對這些民工的崇敬、理解和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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