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 第五集 河東太守 第十四章 李儒佈局
    八月末。

    就在段珪扔掉長劍,把天子交與董卓的這一日,董卓攜天子劉辨入京,掀開漢帝國新篇史章。

    可自從天明至午夜,因為董旻和丁原的佈防,皇甫岑六千步騎都沒有渡過黃河,不得已值得移防小平津。

    而袁氏一族鬱鬱寡歡,不知如何才能將董卓驅逐出洛陽。

    洛陽城北,平縣。

    自孟津被燒後,丁原大軍便移防至平縣,同時防備小平津、孟津兩渡口的內地,守護洛陽門戶。

    夜色漸深,士卒多已入睡。

    陰雲遮擋住燦爛星空,四野儘是此起彼落蛙聲。

    夜間的秋風,夾雜著悶悶潮氣。

    平縣,某宅邸。

    卸下鎧甲,呂布正準備入睡時,忽有親信來報:「營外來一人,自稱李肅,言為主薄故人。」

    呂布一怔,很久才回憶起這麼一個人:「與我同郡那個李肅?昔日董卓并州刺史三年任期滿後,他似乎是追隨董卓,先去河東郡,而後又去涼州?卻是許多年,不曾見面過,今日怎會突然出現在洛陽?」

    「卻說,少年我為材官時,還曾多承他照顧。你且引他進來。」

    李肅一腳踏進營帳,便哈哈大笑道:「奉先,可還記得舊時好?」

    「怎會不識。」呂布連忙引李肅入座。

    兩人皆是五原郡人,又都是背井離鄉,行走諸州郡,言語間不禁嘮叨起五原郡近況,何處草原成荒漠,何處鮮卑經常侵襲等等。隨著談話進行,兩人舊時誼,逐漸甦醒。

    閒談小半時辰,呂布剪去燭火殘芯,把話題引入正題:「君深夜來訪,定非僅僅為一敘別離之情,談論家鄉景象,還請直言來意。若是能有所幫助,布絕不推辭。」

    見呂布將話題引至肉戲,李肅也不再遮遮掩掩,開口道:「董公入京,畏懼袁紹之徒,與丁原裡應外合,再行殘暴之舉,令洛陽流血。故董公欲使奉先誅殺丁原,安定洛陽。」

    呂布攔住李肅話語,臉色微變:「身為人吏,豈能妄言誅殺?類似之語,切莫再言。」

    李肅面色沉靜,根本不理會呂布微詞,猶自道:「奉先,豈可因一己之私,忘國家大義哉?丁原雖對奉先厚愛,多有寵信,然丁原何人也?」

    「丁原,本是宛縣小吏,適逢蟻賊之亂,貪功投巧,先為大將軍何進屬吏,而後卻投靠袁紹。此類人,趨功求利,無有仁義。孔子曰『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於無仁義之人,奉先,何必講仁義?前些時日,孟津火起。民眾以為是黑山賊所為,我卻知這是丁原籌劃。袁紹攻兩宮,屠戮宦官三千餘人;孟津火起,近萬百姓流離失所,由此可知丁原之本性,類似於袁紹。『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丁原、袁紹皆是殘暴、奢殺之徒,若是兩人聯合,執掌朝政,洛陽民眾如何生活?且聞今日午,并州牧皇甫岑無令,私自進軍小平津。尚鄭泰請丁原調兵,阻攔皇甫岑,然而丁原卻是心懷二心,竟不曾調遣一位兵卒,意欲洛陽再起兵戈之事!以此知,丁原與袁紹之謀,已見苗頭,奉先不可不防。」

    「嗯……」

    見呂布心動,李儒繼續言道。

    「於人之忠為小,於國之忠為大。奉先不可因為些微官祿封賞,便忘卻國家大義!」

    聽李肅提起火燒孟津之事,呂布陷入沉默。因為火燒孟津,呂布帳下部卒,也是各有言論,尤其是河內兵卒,常恨司令他們殘殺同郡之人。而呂布,也因此事,對丁原頗有意見。

    李肅見呂布有些心動,又加把力氣:「丁原、袁紹,依仗兵卒橫行洛陽,妄行殺戮,生性殘暴,玩弄權術。夫殘暴之人,不可治國,奉先今日不為國誅殺丁原,一旦兩人連兵,脅迫大漢,至那時,則後悔晚矣!」

    「奉先若是難以決斷,可喚親信部將前來議論。如是眾人皆言丁原不該殺,奉先則可斬我之首,以表忠心。」

    呂布猶豫一會,喚來三四名親信議論大事。

    不等呂布開口,李肅便向這幾位呂布親信言道:「丁原詐以黑山賊行事,火燒孟津,欺騙百姓,威逼朝廷,可謂人神公憤。今洛陽不靖,丁原又欲悖逆行事,真可謂豺狼不知人間尚有仁義。」

    「洛陽大亂,致使天子出走。丁原雖不曾親手舉刀,但是卻因丁原逼迫而起也!」

    「丁原善於蠱惑兵卒,朝廷憂懼他趁機作亂,乃至不敢明文坐征廷尉。然而朝廷知丁原為大害,故以我傳來密旨,欲從軍中尋一二忠良將士,擊殺賊子,為國張目!今主薄呂布恨丁原殘暴,欲殺丁原,為朝廷除害,諸位主薄帳下部曲,可否願意奉主薄為主,為國效命?」

    卻是李肅請部曲議事為假,而是欲趁機,攜部曲之心意,逼迫呂布決斷。

    李肅話音剛落,郝萌,立即喝聲罵道:「我便知朝廷不會昏庸到,肆意燒燬孟津。果然是這丁原老兒私心作祟。主薄,還請速速斬殺此獠,為孟津百姓復仇!」郝萌為河內人,最恨丁原罔顧河內、河南百姓生死,火燒孟津。

    其他部曲亦以為呂布已經決心斬殺丁原,如今不過是假借李肅開口。

    「丁原火燒孟津,行徑殘暴,當應殺之,肅清朝綱。」部曲紛紛議論中,呂布長身而起,決斷道:「洛陽剛經大亂,不能再遭兵戈。既然丁原不以天下百姓為念,我呂布便不惜名聲,為朝廷斬殺其人!」

    決斷既下,呂布遂令郝萌、魏續等部曲,各自招呼親信,以便誅殺丁原後,立即收攏軍權,避免軍卒夜間大亂。

    安排妥當後,呂布聽從李肅建議,詐稱皇甫岑兵發平縣,形勢危急,遂入丁原府內。

    丁原揉著眼睛,拖曳著腳步,從內室走出,隨口問道:「白馬都尉竟然與我同時而到,當真是奇了怪了?」

    便在此時,呂布欺身前,腰間短刀,唰的砍過去,宛若一道寒光,帶走丁原頭顱。

    刀出,人頭落,眨眼間,一氣呵成。

    丁原人頭落地時,雙眼還是迷迷濛濛,似乎剛睡醒模樣。

    「大事已定矣!」呂布收刀還鞘,回首對李肅說道。

    ……

    昭寧元年八月末。

    呂布天子,言丁原詐以黑山賊,火燒孟津,心懷悖逆,殘暴無仁義,故殺之以慰萬民。同日,董卓詔拜呂布代丁原為騎都尉,全權總領丁原帳下河內兵、并州兵,又令呂布發兵阻擊皇甫岑大軍。

    與軍令隨行的是董卓一封信。信中,董卓先是花費大量筆墨,言皇宮殘破,兵凶之難,詞句中又多番隱隱諷刺袁紹。臨信結尾時,董卓又留言:「昔日廣平共戰張角三兄弟,仲嵐之少年英氣,至今尚且不能忘懷。吾之兵,即仲嵐之兵哉。何必率數千兵卒,千里奔走,徒耗費洛陽糧草爾!且今日之時,洛陽安定,何須仲嵐用兵?惟盼仲嵐入京,與我一敘離別多年之諸事。」

    雖然皇甫岑與自己有隙,但眼下佔據把守洛陽北門戶小孟津的正是皇甫岑,他董卓暫時還騰不出手來壓制對手。所以董卓試圖拉攏皇甫岑,與他共同對抗袁紹等一系。而以皇甫岑聲望、地位,還有實力,在董卓眼裡,都是一個大威脅。

    丁原身死,呂布提兵阻擊皇甫岑,軍陣之事,可以暫且稍稍告一段落。

    洛陽,董卓手持一疊被尚台駁回的文,向身邊李儒頹然歎道:「袁氏一門,四世三公,門生萬千,又在洛陽經營多年,與朝廷諸公多有牽連。今日袁紹屠戮兩宮,吾本可以此登位三公,秉持朝政,扭轉關西局勢。奈何袁氏根深底厚,勢力龐大,難以與之爭鋒。若不是我令騎兵夜間潛出,白日又偽作援兵大張旗鼓入雒,令袁紹之輩、何進舊有部曲,不知我其實僅率兵三千。怕是袁紹早就再興刀兵,襲殺我等,兼併西涼軍,進而由他袁氏把持大漢朝政!」

    「那主公打算如何來辦?」

    李儒抬頭問道。

    「如今,我雖以詐計恐懼他們,又招降呂布,收編吳匡等人,以零零散散數萬兵卒,脅迫洛陽,使他們不敢妄動。但是朝堂之,我卻始終孤身一人,凡事不能以順利言論。如若如此,豈能振興關西?文優可有良策,解我此憂?」

    李儒答道:「吾昨日一夜苦思,與其他謀士多番商議,定下近、遠三計策,可瓦解袁氏一門。」李儒雙眼充血,血絲斑駁,顯然是昨日一夜未睡。

    「三策?你皆說說!」

    李儒清清有點嘶啞的嗓子,道:「第一策是近計,以之應對當前時局。」

    「左校尉孫堅,雖然舊時與主公有隙,但聽聞此人入主西園軍後,素以袁氏不合,今時,袁氏攻皇宮,孫文台非但沒有助紂為虐,反而保護陽安長公主、陽翟長公主兩家公主府邸,如今陽翟長公主下嫁皇甫岑,定然會交好皇甫岑。此人又為我等行伍出身,可引以為援。」

    「典軍校尉曹操,此人明智遠識,頗有大才。袁紹少年交接曹操,曾以曹操矮小,又為閹豎後嗣,遂令曹操充作刺客,試圖暗殺趙忠。曹操雖有才幹,卻並不為袁紹所重,主公若想離間袁紹,曹操可為利刃。」

    「少府許相,三世三公,卻為袁隗偽詔殺之。許相兩位從兄弟,許靖、許邵,皆能慧眼識能。兩人雖然口不敢直言,但是心中卻懷怨憤。當此時,主公可大用許靖,借勢得以存身洛陽。」

    「凡此三人,用之,可暫時安穩朝局。」

    「第二策,是遠計,可以之分化朝局,避免袁氏在洛陽一家獨大。」

    「主公長年累戰,不曾與名士交往,無有聲名,是以士人不歸心。這種劣勢存在,一時之間,縱然花費無數力氣,也難有成效。兵法有云『若是自強不足,則思弱敵之策』。大漢四方名儒、才俊何其多矣,豈儘是趨附袁氏之徒?今借助袁紹誅殺宦官之勢,主公可盡廢宦官,重新推崇三公,並擢用朝中故老、鄉間大儒,州郡名士入洛陽,以此來孤袁氏之勢,使其不能統帥洛陽諸公。」

    「陳留蔡邕,素有聲望,且其婚姻之家,亦是名門士族,可引以為援。」

    「穎川荀爽,昔日洛陽神君之子,亦是鄉間名老。荀爽從子侄荀彧、荀攸亦在洛陽,可因兩人強行征辟荀爽。」

    「弘農楊彪,三代太尉之後。主公若是舉他為三公,則弘農楊氏,與袁氏同為四世三公。以此,可分袁氏之大勢。」

    「豫州牧江夏黃琬,頗有其祖黃瓊之風,又與弘農楊氏善,此人可為楊彪之助力。」

    「穎川陳紀,與其父兄並稱『三君』,久懷大名,可辟用之。」

    「……」

    「這些名望高達之士,一旦群聚重位,必要分割袁氏之權柄,使之難以阻礙主公秉持朝政。」

    「第三策,亦是遠計,可圖十數年之後。」

    「今天子雖長,然少為道人所養,不知朝政權術。主公與幼天子亦有過交流,當知幼天子雖年已十七,猶類兒童。反觀之,陳留王劉協,自幼長於深宮,為董太后傾心撫養,雖經大變,尚能面不改色,坦然面對袁紹,詞鋒不曾有過半點曲折。可見,陳留王雖幼,但其才能遠甚於幼天子。」

    聞此言,一直沉悶不語的董卓猛然轉頭看向李儒,問道:「文優欲行……」

    「大漢如欲中興,僅靠二三臣子,難有作為。唯有帝心聰慧,看透權術背後真理,不被奸人蒙蔽,才能振興朝政。主公如欲振興大漢,當應學習昔日霍光,廢幼天子,遵從先帝遺詔,策令陳留王為帝。」李儒彷彿並未瞧見董卓的表情,繼續道:「廢立大事,不可輕起。但是主公可以逼迫袁氏自斷一臂,令袁紹親自起草廢立詔,主持廢立大事。袁氏參與廢立,則其名望可漸六成。如若袁氏不欲屈服,則主公當應立刻行雷霆之擊,誅殺袁紹、袁術,不留後患。最後再圖謀皇甫岑。」

    「嗯。」

    董卓沉吟。

    「三策若成,主公可安坐洛陽,執掌朝政也!」

    董卓點點頭,輕聲道:「這第一策、第二策,都是遠交近攻,自強,弱敵之善計。但是廢立天子……以我名望,怕是主持不起來。」

    李儒笑道:「主公主持不起,可他袁隗能。這廢立之舉,便是要強行施加在袁隗身,令其整日煩惱,無心思再來謀劃主公。」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