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 第五集 河東太守 第九十六章 三百洪都
    ……

    洛陽,城外,酒肆。

    趙雲一臉凝重的朝著華歆的客房走來,從另一側,賈詡推門而出,臉上同樣凝重,二人似乎都有什麼難言之事,彼此看了一眼,不分先後,同時推開了華歆的房間。

    華歆正在客房內不停的踱步徘徊瞧見趙雲和賈詡,華歆頷首的點了點。

    不用他們二人說及,華歆便已經知道了關於皇甫岑的消息,皇甫岑即日凌遲的消息早就有蔡邕派人通稟過了,讓華歆早作準備,應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三人彼此心心相通,便無人開口。

    各自愁眉不展的想著什麼。

    許久,趙雲畢竟年輕氣盛,受不了這般壓抑的氣氛,開口道:「不如乾脆劫法場,把大人救出來!」

    「那是謀反!」華歆抬頭瞧著趙雲,開口道:「難道你想坐實他人反賊的罪名?」

    「謀反便謀反,本來咱們就部屬了謀反的一切。」

    「那是做最壞的打算才這麼做,不過眼下看來,大人是不會允許我們這樣辦的!」

    賈詡掐著自己的鬍鬚,靜靜的回應道。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大人去送死吧?」

    趙雲抬頭瞧著賈詡。

    「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我看不如……」華歆抬頭望著賈詡,似乎默認了要劫法場,然後側動大軍,暴亂天下,進而威逼天子劉宏!

    「還沒到那個絕境!」

    賈詡不同意的搖搖頭,低聲沉吟。

    「還沒有絕境?」趙雲一拍桌子,罵道:「連公孫瓚都不念及舊情,同大人反目成仇,眼下,咱們還能指望誰?昏庸無道的天子劉宏?還是看公孫瓚回心轉意,再向天子進言?做夢!」

    趙雲聽到公孫瓚指認皇甫岑的消息後,氣得火冒三丈,倒不是因為他年紀輕,壓不住火氣。只是當時在營口,他親眼所見這一切,這中有多淒慘他當然知曉,這中又有多苦澀,他也清楚,但是他不清楚,他公孫瓚為什麼會如此的無恥,忘恩負義,竟然使出這種手段。丟盡天下武人的顏面。

    他憤怒,不能在外人面前釋放,眼下也只有轉回這裡。

    言及公孫瓚,華歆同賈詡的臉上亦是同樣揚起異樣的仇恨,皇甫岑怎麼會交了這麼一個兄弟!

    就在此時,客房之外傳來陣陣馬蹄之音。

    一個河東衙役模樣的人帶著一仙風道骨的老者來到華歆的客房前。

    瞧見老者,華歆起身相迎,驚慌道:「襄楷道長為何而至?」

    襄楷什麼事都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瞧見華歆問話,開口道:「子魚先生勿驚,老道來此,正是為大人之事!」說著襄楷閃身讓了進來。

    賈詡瞧見面前的襄楷,躬躬身子,算是見禮。

    賈詡在河東三年,很清楚襄楷同河東上下的關係。加之,襄楷以往在民間的聲譽,算得上半仙之體。

    不過,賈詡轉念一想,瞧著襄楷,似乎若有所思。

    華歆也彷彿明瞭的盯著襄楷。

    兩漢,最重風水、巫術,對道家神仙,更是一直深信不疑,眼前的襄楷對天子劉宏的影響不言而喻。

    趙雲卻不識得襄楷,但瞧著襄楷一副白花花的美髯,便聯想到師父童淵,油然的對襄楷生出幾分尊敬,這種氣質脫塵的人,往往都是仙風道骨,非是常人能夠認知。只是趙雲不清楚,這個人怎麼會同河東上下有瓜葛。

    但賈詡和華歆禮節都很大,趙雲也依葫蘆畫瓢對著襄楷深施一禮。

    襄楷還禮後,凝視華歆道:「路上聽聞伯喈先生快報,說大人收監在獄,明日凌遲?」

    華歆歎口氣的點點頭。

    賈詡卻蠻有心意的望著襄楷。

    「這位是?」

    襄楷手指賈詡。

    「賈詡賈文和先生,大人新聘從事!」

    「哦。」襄楷點點頭,對著賈詡說道:「從事大人,可是有什麼好辦法?」

    賈詡一笑,回應道:「詡自恃無才無德,比不得仙長,仙長仙風道骨,此番前來,一定是有了主意!」賈詡就彷彿篤定襄楷真的能有營救皇甫岑的主意。

    「哦?」襄楷一怔,緩了緩後,笑道:「貧道不才,卻是有些想法,不知先生能否猜到。」

    仔細琢磨了一下襄楷話中深意,然後賈詡回應道:「先生可是說這天象異常?」

    「天象?」

    華歆一顫,激動的起身向外,望著窗外的夜空,忽然間有種模糊的意識穿透過來。但是他並不精通星卜之術,轉回身瞧著襄楷。

    襄楷由衷的點了點頭,瞧著賈詡道:「文和先生博學多才,貧道佩服!」

    「哪裡,還是大師指點,才讓詡茅塞頓開!」賈詡回應道,衝著襄楷深鞠一躬,並開口道:「大師既然已經知曉,就勞煩大師明日入城見陛下一趟。」

    「這個自然。」襄楷撣撣衣襟,道:「貧道雖然知曉天象,可當今天子聽還是不聽,貧道就沒有把握了!」

    華歆搖搖頭,不接襄楷的話語,拉著賈詡、趙雲走出房間,對著襄楷道:「仙長就先暫住此處。」

    「我去在找新房間!」

    「不用。」華歆回頭看著賈詡問道:「文和先生請來。」說完,華歆抓著一旁的賈詡來到那隨行的護衛身旁,低聲問道:「帶來了嗎?」

    賈詡和趙雲不明的看著華歆,什麼東西弄得神神秘秘的。

    那侍衛點頭,警惕的看著賈詡和趙雲。

    「無妨,大人心腹!」

    華歆回應道。

    華歆說完,那侍衛從身後的行李袋中打開那黑布,一個鐵籠便露了出來,從裡頭冒出十幾隻安靜站立的鴿子。

    「這是?」

    賈詡同趙雲不明的望著華歆。

    華歆卻一笑道:「此是大人在河東七年訓練而成的——信鴿!」

    「信鴿?」

    顧名思義,聽名字便知道傳遞信箋的。

    「有了它,洛陽這裡的消息,只需半日便可傳遞到河北諸地!」

    「如此神奇?」

    趙雲一驚。

    賈詡卻捏著鬍鬚,靜靜地瞧著,眼前這「信鴿」確實震驚了他自己,這東西就如同那馬掌、馬鐙、馬鞍一般讓人驚喜不已,這些東西可以算作劃時代的東西,有了他們河東上下,日後馳騁天下,便再也不會為了閉塞的消息而發愁,戰機也不會一閃即逝。而,最重要的是,眼下有了它,隨時可以控制三地軍官,隨時對河北發起衝擊。

    「子魚先生今日拿出此物,是?」

    「對!」華歆負手於後,眼望蒼穹,回應道:「如果明日襄楷仙長也說服不了天子,那麼……我們也就只有……」言外之意,華歆同賈詡的目光中同時散發了一股異樣的憤怒。

    ……

    旦日。

    「喂,你們聽說了嗎?」一個人獐頭鼠目的傢伙衝著身後之人細聲低語著。

    「聽說什麼?」身旁之人木訥的回應道。

    「當今天子要凌遲白馬都尉!」

    「白馬都尉?」那人一驚,不解道:「哪個白馬都尉?」

    「我x。」那人忍不住的回頭爆了句粗口,大聲吼道:「白馬都尉的名字你都不知道?那個在昌黎城八百破十萬,那個在河東身堵管湧,救數十萬百姓的白馬都尉你都不知道?」

    「哦。你說的是涼州三明之後的皇甫岑啊!」那人恍然大悟,道:「我哪裡知道他叫白馬都尉啊,我一直因為他叫皇甫岑,他怎麼了?他最近不是剛剛平定了匈奴之亂,二次身入遼東嗎?嘖嘖……那可是咱們的英雄,咱們漢人多少年才出這樣的一個人啊?現在他怎麼了?」

    「我x。」那人對旁邊之人簡直無語的搖搖頭,回應道:「真不明白你是真知道還是假糊塗,他被說成勾結黑山軍圖謀不軌,被陛下責令今日凌遲!」

    「不可能!」旁人急忙搖頭,回道:「怎麼可能呢,皇甫岑多好的一個官啊,保境安民!」

    「嘖嘖,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越是這樣的官員,越不長壽!」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一旁的雞蛋扔得滿臉都是。

    「怎麼能凌遲呢?」

    旁人還是一臉不解,納悶兒的問道。

    身旁圍聚的洛陽城百姓卻義憤填膺的回應道:「還有沒有天理了,走,咱們去法場看看去,不能讓這樣的好官送命!」

    「誰說不是,我剛從北地回來,聽北地的親人說,要是沒有白馬都尉,他們早被胡人掠去了。而且還聽說皇甫岑將軍在北地連敗匈奴、鮮卑、烏丸,殺的胡人是落花流水。現在天子不明,竟然枉送一代名將性命,我們不能讓他們胡作非為,走!去法場評理去!」

    「走,大不了反了,不能讓這樣為民的好官身死!」

    「對!對!對!」

    紛亂的洛陽城,這樣附議的喊聲絡繹不絕,慢慢地,從幾十人的圍堵,匯聚成上千人的圍追,剩到最後,洛陽城內,大大小小的商舖紛紛關上店門,隨著人流湧向法場方向。

    儼然,在這一瞬間,洛陽的輿論走向徹底的失衡,倒向皇甫岑的一邊。

    得民心者,得天下。

    如今,沒有人還會在意什麼漢律的不允,憑借人數的眾多,不到一盞茶的光景,洛陽城內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部都擁擠向法場方向,任憑司隸校尉怎麼調遣兵馬驅趕都無濟於事。

    迫不得已,司隸校尉樊陵只好重回嘉德殿,稟告。

    ……

    「啪!」

    天子劉宏看完最後一封奏折,臉色陰沉似水,猛地扔掉手中的奏折,憤然踹到一旁的龍樞案,凝視殿下一眾臣子,冰冷的喝道。

    金殿之上,無人敢言。

    大多臣子都在屏氣凝神,等挺過這段時間後,在言不遲。

    大將軍何進便是這種想法。現下,皇甫岑魂斷此地已經無可厚非,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自己又何苦去觸怒天子龍顏。

    而跪在殿前的羽林衛卻冷汗直落,等待著天子令下。

    見此,朱俊挺身而出,參奏道:「啟稟陛下,蔡伯喈乃是兩朝老臣,陛下恩師,如今在外跪求陛下,陛下不可置若罔聞。」言語之中,朱俊絲毫不顧慮天子劉宏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哼!」

    天子劉宏輕哼一聲,彷彿並未聽到朱俊所說之話。

    站在嘉德殿外的司隸校尉樊陵,腳下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此時是不是該進去向天子稟明法場之上的圍聚的百姓。

    早有十常侍安排的小黃門在旁伺候著,見樊陵來此,急忙湊過來,低聲提醒道:「陛下正在氣頭上,為了蔡伯喈帶著鴻都門三百學子跪倒宮門前求情一事大發雷霆,校尉大人小心一些!」

    聞此,樊陵臉上的冷汗便滴落下來。剛才走入皇宮的時候,樊陵就瞧見了蔡邕和幾百人跪在皇宮門前的陣仗,那場面叫做一個壯觀。樊陵當時生怕惹禍上身,早就躲得遠遠的,眼下聽聞這等消息,更是驚得七魂八竅丟了一竅,剩下他自己接下來將要面對的將是天子劉宏的怒火。

    法場之外,有洛陽上萬百姓圍聚起哄。

    皇宮之內,有上百洪都學子為其求情。

    這接連而來的消息,天子能不怒嗎?

    樊陵進退不得。

    在大殿之上的天子劉宏似乎發現了樊陵,眉目一豎,喝道:「滾進來!」

    「諾!」樊陵哆哆嗦嗦的靠至近旁,低頭瞧了瞧面前的天子劉宏,踟躕不敢言。

    「法場準備的如何了?」

    天子劉宏坐回龍椅,瞪著樊陵。

    「差……差……不多……了!」

    四個字,讓樊陵說得猶猶豫豫,久久不完。

    天子劉宏本來就沒心情聽樊陵多嘴,見此,臉色更加陰沉似水,低喃的喝道:「混賬東西,話都說不清楚,告訴朕,法場準備的如何了?今天就算是蔡伯喈跪倒死,朕也絕不赦免皇甫岑!」劉宏暴怒的臉色表明他有多麼厭惡眼下的事情。當日重用皇甫岑,本是看皇甫岑裡外都不是他人心腹,又同士人交惡,卻沒有想到今日竟然在鴻都門,自己一手促成的鴻都門下,竟然有三百多學子貌似前來覲見,如果不是蔡邕的頭上頂著「帝師」的名字,他劉宏才不會管名聲又多大,有多麼不好!皇甫岑既然都能影響到自己的範疇內,他劉宏斷然不會再讓皇甫岑活著!

    他這些時日苦苦等的不就是看他皇甫岑究竟有多大的能量,究竟牽連到多少人?

    樊陵在張讓、趙忠的目光中,硬著頭皮向前,低聲開口道:「法……法……場,之外全是圍聚的群眾商賈、百姓,臣……臣……恐不利,故此……此,請示陛下!」

    「什麼?」天子劉宏目光放遠,凝視著樊陵,道:「多少人?」

    「近萬數!」

    見此,百官彼此凝視,在朱俊的帶領下,馬日磾、丁宮等人出班跪倒,哭訴道:「陛下,請三思啊!」

    「呼呼。」

    天子劉宏的臉上陰晴不定,面前這幾個臣子已經求過不止一次情了!

    「一個反賊竟然有萬數給他鳴冤?」

    已經被天子劉宏放了的假單于彌加傻傻的說道。

    他這話一出口,身旁之人皆是怒目而視。

    即便連張讓和趙忠都忍不住的大罵彌加白癡,剛剛被天子皇恩浩蕩放了,撿了條命,眼下竟然說出這番話,這句話不是在打其他人的臉,卻是再打天子劉宏的臉面。

    一個反賊,萬數人給他求情,這不是反諷,還是什麼?

    彌加似乎感應到了身旁一眾殺人的目光,不明所以的張張嘴,嘎了嘎後,踟躕納悶兒道,為什麼會這樣。他雖然知曉皇甫岑在遼東的名聲,可那是在遼東,而且皇甫岑應該是在軍中一時威望最甚,但……怎麼,在洛陽竟然還會這麼受人恩帶?他皇甫岑憑的什麼?如果真是這樣,自己被天子劉宏釋放,收押在京,確實很幸運不過了!

    空氣之中,一時間凝重的無人開口。

    聞此,天子劉宏臉色幾度變換,故作不明的怒蹬雙眼,喝道:「是啊!一個反賊,怎麼會有數萬人為他跪街鳴冤?」

    「這個……臣不知!」

    天子劉宏怒道:「百姓鳴冤也就算了,怎麼還有這麼多學子、百姓、商賈為他求情?就連……就連蔡伯喈都給他求情。難道,張角真是死在他手裡?」前頭一系列的詢問都是對嘉德殿下的朝臣們,只有最後一句是自問自答,他根本就不相信張角是死在皇甫岑的手中,如果承認,那麼就是說自己這個一國之君在撒謊。可是面前堆積如山的奏折,處理起來又是十分難辦。對於皇甫岑,天子劉宏於心不忍,畢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悍將,而且不從屬朝廷裡任何一方派系,難能可貴的是他還那麼年輕。可是天子劉宏卻又很清楚,如果的皇甫岑非殺不可。安定皇甫氏,已經出了兩個功高震主的人,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掌握著大漢近十萬的精銳,只要他們有意謀反,這個大漢便不再姓劉。多番思量下,天子劉宏在龍椅之上站了起來,在嘉德殿上踱步徘徊,雙手背負於後,眼望嘉德殿外,嘴裡喃喃自語道:「非殺不可了?」

    見此,大將軍何進衝著楊彪、黃婉等人使著眼色,現在話已至此,他們無路可退,開口道:「陛下,午時已到,請陛下下令行刑!」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