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 第五集 河東太守 第九十五章 這份情義
    「即日凌遲!」

    隨著天子劉宏怒吼而去,今日的早朝便也在這一聲決定中,悄然落下帷幕。*泡!書。吧*

    群臣面面相覷,各自對視不已。倒皇甫岑一派的人沒有想到會出現這一幕,皇甫岑的結義大哥,皇甫岑幾次三番營救的那個兄長——公孫瓚,竟然會在天子面前狠狠地插了他皇甫岑一刀,這一刀雖然看起來只是一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比群臣說些什麼都來得凌厲。一句話遠超於夫羅、董旻、何進、楊彪等人任何一道參奏,彷彿是決定皇甫岑生死的符咒。這些倒皇甫岑的人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道奏折參倒皇甫岑,但是絕對沒有會想到,這道奏折竟然會出自公孫瓚的口裡。

    雖然士人同武夫、遊俠們的觀念不同,但是他們卻知道白馬結義的典故。

    這結義隱約間已經在民間成為效仿的典故,「情義」被他們三兄弟擴展到無限大,整個大漢,誰人不知「白馬結義」是如何的義薄雲天;誰人不清楚「白馬結義」是生死與共;誰人……

    今天,公孫瓚一人便成功的推翻了這假象。

    楊彪、黃婉等人彼此瞧了瞧,相互笑了笑,少了皇甫岑這麼一個妖孽,他們士人的敵人就少了一個。

    略有一些正直的官員,彼此歎息的瞧了瞧,皆是不語。

    如丁宮便搖頭不止的往回走。

    馬日磾則是沉思著回去該如何同蔡邕談及此事,他沒有想到原本最有把握的事情,反而卻變成了最沒有把握的!

    朱俊則是一臉憤怒的瞧著走在最後的公孫瓚。

    而於夫羅、董旻卻各自尋人交談。

    董旻本是同宦官有著數不清的關聯,自然同許相、樊陵等人長歎,倒是許相和樊陵不時的搖頭喟歎,他們知道十常侍的意思,眼下沒有辦成,都在想著怎麼回去交差。

    而於夫羅則是不停的同何進示好,何進笑靨如花,眼下於夫羅、董旻、公孫瓚三人的證詞,一把把皇甫岑推進了深淵地獄,自己的嫌疑也自然洗清,他能不高興嗎?倒是一開始,他以為有公孫瓚作證,會讓事情變得很微妙。先前即便去找人,都沒有去找公孫瓚,因為他清楚公孫瓚同皇甫岑的關係。眼下公孫瓚這突然的一句話倒是讓他成功翻身。何進拉著於夫羅走到公孫瓚的近前,低聲道:「大單于,幫助你的人不是我,是公孫將軍,要謝也要謝謝公孫將軍嗎!」

    公孫瓚低頭不語,彷彿未見何進一般。

    但何進的心情好像不錯,一點都不在意公孫瓚的表情。

    朱俊經過幾人身旁,鄙夷的輕哼一聲,道:「呸!落得如此結義兄弟,也該他皇甫岑倒霉!」話罷,轉身離去。

    公孫瓚被這話臊得臉紅脖子粗,甚至都不敢抬頭看一看遠走的朱俊,藏在寬大衣袍中的手,死死地握住那小紙條!

    ……

    「即日凌遲!」

    初聞這消息的十常侍們彼此面面相覷,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皇甫岑竟然會落得這樣的下場。以往那些場面,哪一次不是皇甫岑凌遲他人,哪一此不是他人遭殃。天子庇護他皇甫岑,可這一次,天子真的怒了,竟然不在給皇甫岑一絲退路。十常侍終於看清天子的本性,天子縱然心機深沉,縱然雄才大略,但他同樣是一個被心智操縱的惡魔,往往瘋狂起來,沒有人能遇見這後果!

    「嘖嘖,怎麼說這皇甫岑也是一代名將,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郭勝撇撇嘴,似乎有些皇甫岑的下場,同樣對天子的冷酷無情,感到恐懼。

    「他這一死不要緊,咱們算計何進的事情算是落空了!」

    畢嵐扭著頭,似乎很難受。

    「如果何進在收編這白馬義從,實力可就大漲了!」

    趙忠也不算計著同張讓的那些計較。

    「皇甫岑死不死,都不要緊。」張讓反倒很冷靜,踱步徘徊道:「至少讓咱們看清楚,『皇權』面前,天子誰也不信,何進權利越大,我們就有機會將他置之死地。只不過可惜了這次機會。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於夫羅、董旻!」

    「他們的話還不要緊,最要命的是,他皇甫岑竟然幾次三番救了一個白眼狼,什麼兄弟,什麼情義啊,都是狗屁!」郭勝吐口唾沫,怒罵道:「要不是他公孫瓚一句話,皇甫岑能即日凌遲?呵呵……真不明白,他皇甫岑拜了什麼兄弟,真不明白他皇甫岑做了什麼妖孽的事情,竟然會有他公孫瓚這樣的兄弟!」

    「呃。」

    十常侍們一怔,抬頭望著郭勝,沒有想到郭勝的反應竟然這麼強烈。

    「呃。」罵了一會兒,郭勝才發現他們看著自己的眼光,尷尬的撓撓頭,回應道:「咱家就是看不慣這些明面一套,背後的傢伙。原本以為士人們喜歡玩這一手,卻沒有想到連武夫都有這麼一手!」

    「算了,咱們還是想一想,皇甫岑死後,誰來接收白馬義從,扼制西園軍的策略吧!」

    ……

    「即日凌遲!」

    張婕兒心中一驚,抬頭望著眼前的小黃門,低聲問道:「消息可為真?」

    「弟子不敢扯謊!」那被張婕兒冰冷目光威逼無處可退的小黃門硬著頭皮回應道:「弟子聽得千真萬確,事後,文武百官都在議論。就連幾位公公們也私下歎息,說什麼,功虧一簣。連兩宮之內都在為這件事情而鼎沸了!」

    「哦。」張婕兒有些失神的轉回身,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怎麼就突然繃緊,有些受不了了呢?難道自己不希望皇甫岑身死?不希望昏君劉宏自斷一臂,讓這大漢陷入更深的困境,永無翻身之日嗎?難道……自己,還不曾忘記他?「不可能。不可能。」

    張婕兒驚慌的搖著頭。

    一旁的王當、孫輕、小黃門都不清楚張婕兒在否定著什麼?

    是惋惜皇甫岑,還是不相信這個消息。

    「少主。少主。」

    王當和孫輕輕喚已經有些失神的張婕兒道:「皇甫岑明日即將凌遲,我們怎麼辦?」

    張婕兒失神的向前走去,嘴裡不停的嘀咕著:「算了,算了,明日再送你一程。早說過,朝廷不可靠,可……你,偏偏……」

    張婕兒的喃喃自語聲越來越遠。

    王當和孫輕打發走身旁的小黃門,彼此雖然不明,卻緊緊地跟在張婕兒的身後,生怕出了什麼事情!

    ……

    「即日凌遲!」

    聞聽此消息的盧玥兒整個身子差一點便癱軟到一旁。

    面對著盧玥兒,陽翟長公主劉修的臉色異常的難看,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心酸在攪動。

    她答應過盧玥兒,無論如何,都不會讓皇甫岑身死,現在……

    「是真的嗎?」盧玥兒慢慢起身,抓住劉修的手臂,那纖細的皮膚上佈滿了青筋,見劉修不言,盧玥兒彷彿發了瘋一般,死死的扼住劉修的手臂,搖著頭,道:「不會的,不會的,二師兄怎麼能……嗚嗚……嗚嗚!」

    劉修身子發軟,渾身無力的隨著盧玥兒的撕拽而下落,甚至他都來不及有一絲想要反抗的念頭,現在除了無窮無盡的羞愧,她不知道還能怎樣挽回這一切,去面對自己眼前的盧玥兒。

    畢竟,他皇甫岑在盧龍塞、河東都救過自己的命!

    可是,自己現在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讓他整個人很疲憊,甚至生不起一絲反抗的念頭!

    盧玥兒縱然怨恨,倒也沒有生出一絲責備劉修之意,抬頭凝望劉修,清楚的問道:「你不是說,等大師兄來了,天子才會決定的嗎?怎麼……現在,便就定了呢?」

    劉修苦笑著看了眼盧玥兒,什麼話都沒有說。

    但盧玥兒彷彿什麼都明白的看著劉修,問道:「你是說?」

    「嗯。」

    劉修點點頭。

    「大師兄來洛陽了?這麼快……」想此,盧玥兒緊緊的拉住劉修的手臂,近乎用盡所有的力氣吼道:「還等什麼,去見大師兄,讓他上朝把一切都講明。」

    看著有些天真的盧玥兒,劉修推開盧玥兒,表情嚴肅的回應道:「妹妹,你清醒一下,清醒一下!」

    「呃。」

    盧玥兒神情渙散的看著眼前的劉修。

    「難道你還不明嗎?」劉修慢慢轉回身,停滯了片刻,回應道:「如果沒有公孫瓚的證詞,天子會下令嗎?正是因為公孫瓚的一些話,才定了皇甫岑的死罪!這些……」言此猛然轉回身,抱著盧玥兒的雙臂,近乎用力的斥責道:「你清楚嗎?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為他公孫瓚他誣陷了皇甫岑。」

    「不可能。」盧玥兒一臉震驚,不敢相信的往回退著,彷彿面前同她說話的是惡魔一般,邊退,邊吼著:「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大師兄不是這樣的人。」

    「你清醒一點!」

    劉修再次上前。

    盧玥兒卻向後退著,近乎聲嘶力竭的否定道:「不可能,不可能!」

    「就是他公孫瓚,就是他公孫瓚!」

    「不可能,不可能,大師兄和二師兄出生入死,怎麼會……怎麼會……」盧玥兒近乎崩潰的搖著頭,發了瘋一般的朝外跑去,嘴裡仍然不停的否定,「我要去找大師兄,我要問個清楚,他這是為什麼,這是為了什麼!」

    ……

    「即日凌遲!」

    陽安長公主劉華整張臉都是鐵青的,腳下不停的徘徊,目光時而會望向自己面前的妹妹。這個淚意闌珊,神情&欲碎的妹妹,她現在不清楚,劉修究竟對皇甫岑動了幾分心思。

    「是啊!」劉修擦著自己眼眶中的淚水,不停的回應道:「皇姐,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救他一命!」

    「救?」劉華抬頭望了望淒慘的夜空,近乎絕望的回應道:「拿什麼救?」

    「皇姐,皇兄一向最聽你的意見,你一定要救救他!」劉修上前拉住劉華的手臂,在她拉著劉華手臂的時候,她終於體會到盧玥兒拉著自己之時,那種近乎絕望的表情,那種明知沒有答案的絕望!

    劉華知道沒有辦法,卻不想自己最近親的妹妹如此傷心,拉起劉修,道:「你先起來。」

    劉修一喜,道:「皇姐是答應了?」

    劉華沒有理會劉修這話,只是所有所思的問道:「你是說,朝廷上分兩派?」

    「嗯。」劉修點頭道:「伯喈先生告訴我,馬日磾和朱俊、丁宮這些正直老臣是力挺皇甫岑的,而何進、楊彪、黃婉是主張殺之後快的,而許相、樊陵、崔烈等人的意見含糊不清,而且最重要的是十常侍並沒有落井下石,就連天子都是在等公孫瓚的回復。」

    「後來怎麼了?」

    劉華不參與正式,他的夫婿伏完身為駙馬,也不參與政事。所以,劉華並不清楚點滴。

    「後來早朝,公孫瓚和單于於夫羅,左將軍董旻都來了,他們都參奏皇甫岑勾結黑山軍意圖謀反,而且皇兄最忌憚的事情,也讓公孫瓚給證實了!」

    劉修說完,抬頭看著自己面前的劉華。

    「公孫瓚?」劉華一驚,道:「他不是皇甫岑的結義兄長嗎?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

    劉修搖搖頭,嘴唇卻緊咬在一起,似乎對公孫瓚,她亦是憎惡不已。

    「公孫瓚?公孫瓚?」

    劉華沉吟許久,突然彷彿想起了什麼,驚慌失措的轉回身,凝視著劉修,問道:「可是遼西公孫家的人?」

    劉修點點頭。

    她在盧龍塞一劫,同樣有公孫瓚、劉備參與,她自然知曉公孫瓚的身世,只是不明白劉華為何如此緊張,忙抬頭看著劉華。

    劉華卻彷彿失了神一般,踱步徘徊,最後坐回原位,凝視不語。

    「皇姐,究竟出了什麼事?」劉修問道:「皇姐,你可別嚇我,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還有機會救皇甫岑沒有?」

    劉華卻彷彿恍而未聞,停滯片刻,慢慢轉回頭,瞧著劉修道:「皇甫岑有沒有救,我不清楚,但是咱們……」

    「咱們怎麼了?」

    「不行。」劉華突然起身,卻彷彿又想起什麼,轉回身,低聲沉吟道:「不行,不能去,不能去,眼下只有等等看。」

    ……

    「即日凌遲!」盧玥兒一副哭腫的雙眼,佈滿淚痕的望著跪在自己父親棺槨面前的公孫瓚,輕聲問道:「即日凌遲,即日凌遲!你知道嗎?二師兄怎麼對不住你了,竟然會落得這般下場?」

    公孫瓚跪在盧植的棺槨面前,一字不語。

    「當年二師兄護送太守劉基南下日南,日南啊,你可知道那裡瘴氣有多毒,有多少人去了便再也沒有回來?他這麼做為了什麼,為了什麼?」盧玥兒手扶土牆,盡力讓自己不摔倒,凝視著眼前的公孫瓚,自答道:「二師兄這麼做全都是為了成全你的婚事,成全你,你知道嗎?」

    公孫瓚依舊低著頭,跪在盧植的棺槨前,一言不發!

    「當年昌黎大捷,二師兄本該飛黃騰達,可他回兵盧龍塞,違抗聖令,斬殺公綦稠,那可是山東名士,他招惹了多少罵名?到現在還有多少士人,拿這事來污蔑二師兄。」言至此處,盧玥兒一臉恨意,手指公孫瓚道:「可是……你又幹了什麼?他這一切都是為了營救你同三師兄,你良心無愧嗎?」

    公孫瓚緩緩抬起頭顱,朝著盧植的棺槨,再次俯身跪倒。

    「就說眼前的事情,不說二師兄有沒有接到聖旨,他連番征戰,人困馬乏,卻執意東進,只身前往營口,這是為了什麼?」盧玥兒望著公孫瓚顫抖的背影,哭訴道:「哪怕你還有一點人情味,就不會這麼幹!」

    寂靜的院落內,沒有一絲聲響,只有盧玥兒一聲聲的質問迴盪在院子之中。

    「你們殺白馬結義,你們創遼東基業,你們一同剿滅『蛾賊之亂』,這一切的一切已經成為北地人口口相傳的故事,不僅僅父親為你們建功立業而高興,就連我也……可是你……今天卻一手毀了這份情義!毀了當初的白馬誓言!毀了一切的一切,你就是一個忘恩負義的罪人!罪人!」盧玥兒忍不住的冷笑著,抬頭望著那漸漸稀薄的星辰,自言自語道:「——知道嗎?」

    在無盡的罵聲中,公孫瓚的身軀慢慢彎下去,彷彿再也挺不起來一般。

    他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唯一能夠解釋的只有衣袖之中那隻手緊緊握住的紙條,那裡有他這麼做的目的,也有他這麼做的用意,他恨誰?沒有人值得他恨。他愧疚,但是愧疚並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

    這個罵名,要一輩子背在他的身上。

    公孫瓚淒慘的站起身來,他也只有同死去的盧植訴一訴他的無奈。

    可身後的盧玥兒不知道這些,她只知道自己至親的兩個人相繼離開了自己,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可以依靠,再也沒有機會可以再見父親和心上人。

    「這一切不是真的!」盧玥兒痛哭失聲的癱軟在地,連日來的心力憔悴,一下子爆發了,一瞬之間,盧玥兒便昏厥了過去。

    驚得公孫瓚連忙轉回身,扶起盧玥兒,高聲喊道:「師妹!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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