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平通往廣宗的路只有一條,而且道路經久失修,很少有人在這裡穿行黑土的泥道上被太陽曬得乾裂不堪,甚至連一些野生的野草都被曬得龜裂蔫黃,似乎沒有了生機一般
大批的馬隊行過,都很難揚起灰塵
公孫瓚在馬隊最後,眉頭緊蹙在一起,臉色不悅的瞧著面前的道路,似乎心中有些許擔憂
「大哥」在中間行軍的劉備,策馬揚鞭朝著後隊跑來,並不時的朝著公孫瓚的揚揚手,等到近前,臉色有些紅潤,中氣有些粗的說道:「大哥,這一帶都沒有人家,看來我們需要趕一趕時間了」
「好」公孫瓚回答的漫不經心
劉備本是調轉馬頭便要傳達下去的身子沒有動,回身瞧著公孫瓚,他聽出了公孫瓚話中意,問道:「大哥,你在想什麼?」
「哦,沒什麼」公孫瓚本能的應付一句,卻發現劉備並沒有想像中的離開,意識到自己敷衍的意圖太明顯了,隨即抬頭解釋道:「你說,老二,這是什麼意思?」
聽聞公孫瓚說起二哥皇甫岑,劉備隨即蔫了下來,本是很高的興致斷然全無
這些日子在河北諸事,哪一項不是皇甫岑做的,破斥丘,肥鄉、列人、曲梁等地,就連救老師盧植,奪下廣平城都是皇甫岑一人完成的自己同大哥公孫瓚反而顯得一事無成,一戰未戰,於國於家,甚至對於盧植,這都來的太不自然了
「二哥,能取下廣平,當然希望咱們能奪下廣宗,兄弟爭功,總比其他人拿下」
「混賬」
一聲怒罵,公孫瓚眉目結張,臉色猙獰的可怕,瞪著劉備,手中的馬鞭指向天空,怒聲道:「你跟我說,他老二把咱們當成什麼了?」
「敵人?朋友?袍澤?還是同窗?」公孫瓚把手中的馬鞭扔到地上,大聲氣道:「我看,他就沒有把你我當成兄弟」
公孫瓚的火氣很大,甚至馬隊之後的士兵都聽到了公孫瓚的怒吼,神色慌張的瞧著皇甫岑,不敢多言語一句
「這」劉備想解釋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雖然這些年都是自己同公孫瓚一起奮鬥在遼東,可是這些年兩個人還不像跟皇甫岑的關係,皇甫岑可以當做兄弟,但兩個人始終有著本質上的性情差別和隔閡雖然皇甫岑只有那短短幾年相處,可公孫瓚和皇甫岑對脾氣,如果當年要不是皇甫岑生拉硬拽,恐怕現在也沒有他們三人結義情誼所以皇甫岑一舉一動都牽動這公孫瓚的心思,雖然公孫瓚有時很狹隘,但卻不能抹殺兩個人的感情深厚的事實
「他在廣平,只有兩千白馬義從,就想抵抗蛾賊數萬大軍讓咱們苟且偷生去取榮華富貴,不讓咱們去救廣平說什麼,破廣宗為重,廣宗破,廣平之圍頓時解,他的眼裡還有沒有咱們兄弟,還有沒有昔日白馬結義的情誼,我公孫瓚是見利忘義,為了自己的富貴而拋棄兄弟的人嗎?」公孫瓚很憤怒,雙手抓住劉備的肩膀,激動的問道:「老三,你跟我說,我是那樣的人嗎?」
劉備搖搖頭
「不行,咱們不能去廣宗,折回去廣平,先把張寶這股蛾賊消滅,咱們兄弟三人再去取廣宗」公孫瓚勒馬就要發號施令
劉備雖然被公孫瓚說得失神,卻不糊塗,短暫的呆滯後,急忙跳下戰馬拉住公孫瓚的馬韁,急道:「大哥,不可」
「你鬆開」
「不」劉備倔強的搖了一下頭
「你鬆開」
公孫瓚怒極而起,甚至揚起馬鞭就要抽向劉備,但馬鞭還未打在劉備的身上,公孫瓚已經收回馬鞭,轉頭凝聲不言
拍了拍馬匹,劉備鬆開公孫瓚的馬韁,低聲道:「既然都是兄弟,又何必過分計較如此,如果咱們太過在意,反而彼此容易心生隔閡」
公孫瓚的身子不著痕跡的觸動,然後低聲瞧著劉備,語氣弱了許多,有些遮掩的說道:「你說什麼呢?做兄弟總不能見死不救?」
「二哥的實力大哥你不清楚?」劉備道:「雖然兩千人守廣平城有很大的危險,可是那些都是從昌黎城走過來的老卒,他們能那麼容易就敗嗎?」
公孫瓚動了動
「二哥的本意,你我都很清楚,他不想讓咱們兄弟落了他下乘,又不想獨領功勞眼下廣平恐怕已經面對張寶蛾賊的大軍,我們的辦法就是按照二哥的說法,打破廣宗,殺了張角,而你我就可以回過頭來去救二哥大哥,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你也再明白不過,雖然……」
未等劉備說完,公孫瓚喝道:「行了,別說了,傳令下去,加急,連夜行軍,打破廣宗城後,許他們搶上三日」
「呃」劉備嘎了嘎嘴,似乎不贊同公孫瓚此令,但公孫瓚總算是不去廣平城了,多少已經給了自己面子,再多言恐怕就有些執拗的成分了
……
其實,正如皇甫岑所料,並不是一支軍隊再向廣宗盡發,在鉅鹿通往廣宗的路上,一支疲憊不堪,人數也不是很多,卻滿身精銳的部隊慢慢向廣宗行進
正是鉅鹿太守郭典率領的部隊
說起來,這鉅鹿太守郭典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將領,能在此等形勢下,區分開來,深知朝廷動向,並且能果斷作出決定,此人堪比夏育諸將
「大人,我們為什麼千里迢迢來此?」一旁的小兵不解的看著郭典在他心裡,蛾賊退去了,自己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不用在擔心受怕,可是眼下,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劫後餘生的快感,卻等到了該死的行軍,還要去蛾賊的大本營,這不是找死是什麼?他當然對他們太守大人心存不滿,如果不是郭典為官清廉,名聲不錯,恐怕他早就逃跑了
「呵」郭典在馬上望著廣宗城的方向,笑道:「你以為,咱們不去廣宗就有生路嗎?」
「有嗎?」
「當然……沒有」郭典心情不錯,能同身邊的小兵聊聊天其實話又說回來,還不是他自己身上的壓力太重,他想釋放一下,與一個人又能安定軍心,又能減壓,他自己又何樂而不為
「為什麼?」他們兩個人邊走邊談話,吸引了身旁很多行軍的士兵,他們的心中,無一例外都包含著這種疑問
「原因很簡單」郭典笑了笑,解釋道:「蛾賊不滅,咱們永無安寧之日」
「那不是還有朝廷嗎?」
「朝廷?」郭典覺得這小兵話很逗,身子抖了抖,笑道:「咱們不是嗎?咱們也是」
「哦」那小兵突然意識到自己所說的有些突兀,無奈的搖搖頭
「,如果朝廷對廣宗施加壓力,而咱們承受的壓力就將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郭典解釋道:「雖然咱們在鉅鹿守了那麼長時間,可是那畢竟不是蛾賊全部實力,如果廣宗城抵抗不住他們的壓力,那麼他們勢必會逃向北地,咱們鉅鹿就會首當其衝」
「怕什麼?有大人在,咱們不是在鉅鹿城頂住了那麼長時間?」
「不見得」郭典搖搖頭,道:「一來,咱們面對的不是蛾賊主力大軍;二來,鉅鹿城到底是座小城,再守,恐怕就守不住了」
「這樣啊」
郭典點點頭,悵然若失許久,瞧見身旁士兵雖然沒有牢騷了,卻跌了士氣,轉念想了想,鼓舞道:「不過大家放心,朝廷已經平定河南蛾賊而咱們鉅鹿的蛾賊退卻恐怕就是因為廣宗危矣,朝廷的大軍來了,破蛾賊只在此時,我們加把勁,趁著天黑趕到,圍困他們逃脫的退路」
「朝廷的大軍真的來了嗎?」
「是來了嗎?好像也是,要不他們為什麼退卻了」
「連圍了咱們兩個月,蛾賊突然退走,一定是他們出了事情」
「那大人說的對,朝廷大軍定然勢如破竹,殺伐果決」
「既然如此,我們加快步伐,說不定等咱們到後功勞都被他們分了」
「對呀對呀」
……
郭典回身瞧了瞧,被幾句話忽悠的興高采烈的郡國兵,欣慰的挑挑嘴自己所說的都是實話,但到底有真實可信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他清楚,朝廷的大軍一定來了,而且對蛾賊造成了巨大的壓力,自己是有野心有抱負的人,絕不會放過這麼好的立功時機如果幸運,說不定破城,殺張角的人還會輪到自己的頭上,如果那樣,自己可真就是第一功勳,朝廷重用勢在必行
而,這一切的信心來源也很簡單,當他在鉅鹿城聽說河北平叛的將領後,就有這種感覺,公孫瓚、皇甫岑、劉備,昔日遼東的三大校尉齊聚,如果他們摒棄對自己士人身份的成見,平定河北易如反掌
事實上,事情也朝著他想像中的發展,蛾賊張寶退兵了,從各地傳來的流言蜚語,對蛾賊都是不利的消息,當然對漢庭,卻是百利而無一害
郭典甩了甩頭,暗道自己沒事多想,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見機行事,目光望向東南,緊了緊自己的拳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