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平城下
一段地勢低緩的山坡後,衣衫襤褸的黃巾軍站在山丘之後,目不斜視的瞧著廣平城一陣秋風扶送,吹乾每個人臉上的汗水在步入秋末的北方,這股風對連日來行軍的黃巾軍,可以說是很好的解脫
可是,他們知道,他們沒有太多的時間來享受這短暫的時光,接下來,他們即將要面對城內,那支赫赫威名的白馬義從
他們只有趁著他們的首領休息的時候,精神溜號一下下
「你說什麼?」張寶眉頭緊鎖,上下不解的瞧著面前的黃巾侍衛,如果他不是手中有著侄女張婕兒的信物,恐怕就因為方纔那一席話,張寶就會殺了他
那黃巾侍衛也察覺了張寶說話時帶著的狠意,卻迫於張婕兒的壓力,硬著頭皮,開口道:「少主讓地公將軍退兵」
「為什麼?」張寶一甩衣袖,背過身子,冷漠的問道
「少主說,恐廣宗有失,所以」
「廣宗有失?」張寶呢喃的挑了挑嘴角,然後低聲道:「沒了廣平,廣宗也早晚是朝廷之地」
「呃」那侍衛疑惑的瞧著張寶接著道:「可是少主說,內黃、陽平等地的公孫瓚、劉備正率領大軍向著廣宗逼近」
「他們動了?」
「是」
「你們不會探查錯了?」張寶轉回身瞧著黃巾侍衛,道:「不是往廣平來?」
「這」那黃巾一遲疑,眼下兵荒馬亂,河北之南已經儘是朝廷的地盤,探報說什麼,誰又能知道其中真假?
「我數萬大軍直逼廣平,廣平城內只有兩千白馬義從,他公孫瓚、劉備同皇甫岑殺白馬,義結金蘭,整個大漢都清清楚楚,我就不信,他們不來救?」張寶很少說話這麼理直氣壯,而且底氣也似乎很足,一番往日溫文爾雅的姿態,瞧著面前的探報道:「回去告訴婕兒,廣平不能丟,丟了廣平,廣宗早晚是朝廷的不管城內是什麼樣的軍,又是什麼樣的人,只要我張寶在這裡一日,就要攻破廣平,解除廣宗之危而且我聽說這來的左中郎將皇甫嵩是皇甫岑堂兄,被度遼將軍皇甫規親手帶大,我就不相信,他會見死不救」
「這」探報不敢頂撞
「費什麼話」張寶神情一瞪,回身揮了揮手,示意身旁休息好的黃巾軍整裝待發,攻向廣平城,並且不忘對著身邊的黃巾護衛說道:「如果婕兒還記得老三的死,那麼趁著我還沒有率領大軍撲入廣平城,你回去告訴她,念情分,就在城內配合我一下」
……
「仲嵐,你過來」天色剛亮,皇甫嵩就來到皇甫岑昨日休息的大帳內,似乎已經想好了答案般,瞧著皇甫岑,一改往日冰冷的口吻,初次提及皇甫岑的表字,道:「你跟我過來,我有事情要說」
皇甫岑瞧了眼身旁的黃忠和關羽,匆匆穿著好衣甲,配著寶劍,撩開大帳門簾,走了出來,瞧著皇甫嵩,問道:「有答覆了?」
「嗯」皇甫嵩點點頭,慢慢轉回身子,就像是一個師長在面對自己的學生一般,充滿嚴肅,還略帶幾絲說不出來的感情,道:「我配合你」
「那很好」聽見皇甫嵩的點頭首肯,皇甫岑卻沒有皇甫嵩想像中那般喜悅,甚至連一點激動都沒有,只是冰冷的轉回身,便要收拾行裝,然後該幹嘛去幹嗎去,但皇甫岑似乎也覺得自己這番作態有些冰冷,腳步頓了頓,冰冷的口吻,道:「謝謝」
「你等等」
「幹嘛?」
「你的計劃?」
「對哦」聽見皇甫嵩提醒,皇甫岑轉過身來,瞧著皇甫嵩道:「很簡單,你配合廣平城的白馬義從吸引張寶的軍力」
「你廣平城誰去取?」
「我去」
「嗯?」皇甫嵩疑慮的瞧著皇甫岑,問道:「是不是有些人單勢孤?」
「呵呵」皇甫岑苦笑,道:「還會有我大哥公孫瓚、三弟劉備率領遼東軍去取廣宗城當然,如果鉅鹿太守有見識的話,我想,他也會去」
聽完皇甫岑的安排後,皇甫嵩想了想,然後點頭道:「此事可行,只是時間上恐怕會不夠?張寶要是知曉有人攻取廣宗,勢必要加大攻取廣平城,如果不成也勢必會急退軍,遼東將是雖然驍勇善戰,卻多為馬上卒,這奪城之事,他們焉能擅長?」
「所以說,我需要你的配合,把張寶阻隔在此地,並保證廣平不失」皇甫岑盯著皇甫嵩,心中點點頭,這個人也算是一代名將了,竟然這麼快就可以看透這中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奪城的時間,回道:「至於攻城器械一事,也不勞煩左中郎將大人擔心,家師在卸任前,曾派人連續趕製攻城器械,算下來已有三個月之久了」
「真的?」皇甫嵩大驚,心中對盧植卻是暗暗歎服,還是盧植老而彌堅,一眼就能看出這場大仗的關鍵
「閒話少敘,我也需要時間,我現在準備動手,需要一批死士,能進入廣宗而不懼死的死士,你有嗎?」
皇甫嵩搖頭笑了笑,皇甫岑還是要孤軍深入,自己這個堂弟向來喜歡兵行險招,解釋道:「西涼武將世家,家丁便是死士」
「好」皇甫岑也才意識到自己這話有些糊塗,笑了笑道:「給我幾十個人」
皇甫嵩猶豫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讓誰去跟著皇甫岑
目光正巧瞄到昨晚上的那個將官,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近前
「嗯?」皇甫岑也注意到了皇甫嵩的舉動,心中知道,這就是皇甫嵩給自己的牛人了,開口問道:「家是哪裡的?」
「西涼金城」
「怎麼稱呼?」
「金城麴義」
「誰?」皇甫岑大驚,差一點威逼著的雙眼睜不開
「麴義」
……
廣平城
遠處,黑壓壓的大股黑影朝著廣平城下慢慢吞噬而來,曠野之上頓時揚起數不盡的灰塵,方纔還是驕陽似火的天氣,一下子變得冰冷空寂,城外落單的動物拚命的奔跑,似乎避免著下一刻,從面前而來的那些危險
「張將軍,你看」一個白馬老卒臉色繃緊的瞧著張頜,手指前方道
即便他不說,城上的白馬義從都已經發覺了這黑壓壓的一片,久久經戰陣的他們一眼便可以瞧出來,面前這黑壓壓的代表著什麼,那是戰爭,一場龐大的戰爭,在昌黎城頭,他們見證了十二萬鮮卑鋪天蓋地而來,並且在那一刻,他們才發現自己有多麼強大的潛力,能從那裡走出來,他們就已經不懼任何敵人
不懼怕,卻不等於,他們要盲目的自大,他們依舊很謹慎的對著面前這疾馳而來的敵軍
張頜扒著垛口,剛毅的臉上寫滿了緊張,他跟這些老卒不一樣,這是第一次,真正面對這麼多的敵人
時間彷彿過了許久,張頜才道:「城門關上了嗎?」
「嗯」
「咱們白馬義從還有多少人?」
「聽大人調令,五百人正在城內枕戈待旦,剩下的一千五百人都在這裡」白馬老卒說著說著,彷彿想起什麼,抬頭瞧著張頜道:「對了,大人」
「大人?」張頜也遲疑,不過現在城上自己為主將,其他人眼下都不在,只好頂住中氣的說道:「大人說,他不出現前,讓我們守住廣平城?」
「大人不在?」
「轟」的一聲,皇甫岑不在的消息就像是一股龍捲風一般,席捲廣平城上的每個白馬老卒,他們申請肅穆,呆呆地看著張頜,出現了短暫的失神和驚恐,當然沒有驚慌,雖然神情不一,可是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崗位上,沒有絲毫的亂動,只是……目光,有些迷茫
皇甫岑確實是這支軍隊的軍魂,缺了皇甫岑的白馬義從,就像是缺少了靈魂的人,戰力自然不自然的就丟了一半
張頜以前也清楚這些,只是沒有這麼凝重,也沒有想到皇甫岑在他們這群白馬義從的心中,地位如此重要而偏偏皇甫岑不知道上哪裡去,把這裡留下扔給自己,自己卻要想注意怎麼才能穩定軍心不過,既然白馬義從對皇甫岑如此依賴,皇甫岑在他們心中地位就是無人可比,那麼他說的話……這些,老白馬是不是也都效死命?
「諸位」
「嗯?」聽見一直面帶緊張的張頜開口,所有的老卒把目光轉向張頜,期待著下一刻他的答覆
「諸位」張頜再次重複,把手中的兵刃狠狠地插入牆跺,瞧著身旁的同伴,血脈賁張,抑制自己的激動道:「諸位,你們是跟著大人從遼東走過來的老人,我張頜只是投效大人的小卒,成蒙提拔,能得大人如此重托,我張雋乂就算是拋頭顱灑熱血,也要守著廣平的一磚一瓦,我張雋乂在,廣平城就不得破,廣平城內的數十萬百姓就不得蒙難今天,我想說,你們既然跟著大人從遼東到河東,刀山血海、風風雨雨一步一步走過來,就應該相信大人,也應該完成大人交給咱們的重托我張雋乂長恨自己此生不能有這麼一次陪著你們患難與共,可是今天老天給了我這次機會如今大人不在,但我相信,大人絕不是拋棄我們,也絕不是放棄我們,他是有重要得事情去做他能把廣平城留給你我這區區兩千白馬義從,那就是從心底看得起你我,從心底把咱們這幫弟兄當做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你們說,這廣平城,你們……有沒有……信心……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