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宗人府提訊
次日,泰博兒奇奉命與執掌宗人府的葉布舒共審嫌疑人。雖然此婢是皇太后賜予濟度的,但是皇上對此事的態度依舊不乏強硬。他偏偏就是要走這個程序。
葉布舒和泰博兒奇這對冤家,相逢寒暄,看起來尚且交情不錯。不過,葉布舒那悻悻然的笑容裡,橫豎帶著點狹路相逢的鬱悶之情。
臣子畢竟不能和皇上相比,皇上率性而為倒是無可厚非,皇太后就算氣結,也拿他沒辦法。畢竟昨日皇上本人也在簡親王府赴宴,他謹慎對待嫌疑人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作為臣子,就得小心翼翼了。對皇太后身邊的人,還是慎重待之才是上策。本著這個念頭,葉布舒將審訊室設在了平日辦公的地方。
招呼著泰博兒奇在自己那一張寬大的案桌後雙雙落了座,他甚至和顏悅色的,也給嫌疑人賜了個座。
泰博兒奇不著痕跡的偏過.頭來,送了他一個碩大的白眼。那邊廂坐定後便眼觀鼻鼻觀心的翻閱起了卷宗,根本沒發現身旁這位同僚的小動作。
「你的本支是瓜爾佳氏??」
「回四爺的話,奴婢本支是世居訥殷江的瓜爾佳氏。」
「鑲黃旗的?」
「回四爺的話,是的!」
「騎都尉安崇阿是你兄長?」
「回四爺的話——」
「得得得!」泰博兒奇打斷了婢女的.話,忍無可忍的拍案而起:「這些卷宗上不都有嗎?你看不就得了,怎麼不問點實際的?!」
葉布舒沉著臉將身旁的泰博.兒奇一瞪,沒好氣的說到:「貝子爺,請坐下!這是我的本分,必須確認嫌疑人的身份!你急什麼?」
說罷,他不再理會一旁氣結不已的泰博兒奇,轉回.頭來朝婢女抬了抬手:「接著說!」
婢女眨了眨眼,有些惶惑的看了看意見不太統一.的這二位爺,頓了半餉才怯怯的說道:「回四爺的話,是的!」
「你入宮後不到一年就被選入了慈寧宮?」
「啪!」泰博兒奇再度拍響了桌子。一把將葉布舒手.裡的卷宗搶了過來:「得!我來問。四爺,你休息下吧!」
葉布舒不可置.信的扭頭看了他一眼,惱火起來:「貝子爺,你得知道這是什麼地兒!!」
「我知道這是哪兒!更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以你的風格折騰下去,刨根問祖,前因後果,榮辱興衰,三天三夜都問不完!追溯到她三兩歲都有可能!還是我來吧!」
泰博兒奇連面兒都懶得轉過去,脖子僵僵的直視著前方。並擰著眉頭凶巴巴的朝嫌疑人開口問到:「叫什麼名兒!昨兒在菊花鬼鬼祟祟的是在做什麼?」
婢女讓他這麼一嚇唬,癟了癟嘴似乎要哭了。葉布舒斜眼瞅著泰博兒奇,閉目靠在了椅背上,有些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不過轉念想想,也罷,他要問就問吧。
「哭什麼?說啊!」
「回——回貝子爺的話,奴婢叫——叫——」受嫌婢女心慌意亂的接不上話,看來是緊張得連自己叫什麼都給忘了。
「——青月」葉布舒實在聽不下去,兩眼緊閉的捏了捏鼻樑,提示著三魂飛了七魄的嫌疑人。
「哦,對對對,奴婢叫青月來著!」婢女恍然大悟一般,縮在椅子裡連連點頭。
「四爺,我問的是犯婦,不是你!」泰博兒奇手扶案桌的側過了身子,掄圓了眼沖葉布舒抗議起來。
不過他那炯炯有神的藍瞳,遭遇了一個閉門羹,葉布舒正面帶安詳的閉目養著神,連眼縫都沒睜一條,不管對方的眼睛瞪得有多大,他都不會有感覺。且聽那抑揚頓挫的語調,貌似悠閒得像是坐茶館一樣:「你現在知道問訊的時候有人插嘴是多麼討厭了嗎?我還得提醒你,注意你的措辭,她現在還不是『犯婦』!」
泰博兒奇毫無意義的瞪了他半餉,悻悻然的轉過頭來繼續開始了問訊:「青月,我問你!昨**為什麼鬼鬼祟祟的躲在菊花?」
「回——回貝子爺的話,奴婢本來是路過,結果——結果——」
「結果什麼!!」
青月那吞吞吐吐的話語,糾結不已的神情,讓性子急躁的泰博兒奇大為光火,他幾乎又想拍桌子了。旦見青月已經有些微微發抖,似乎驚恐得厲害,他只好一忍再忍,暫且放過了那可憐的案桌。
「結果貝子爺就和四福晉——」青月被逼得走投無路,只好夾帶哭腔的將話說了下去。
安詳養神的人陡然睜眼,「騰」的坐直了身:「什麼?!四福晉?」
「等等!等等等!!」泰博兒奇這下懵了,他不禁惶惑的眨了眨眼,立即起身走向了青月。
「站住!別靠近嫌疑人,她現在不過是受嫌而已,只能問訊,不能施刑!」葉布舒再沒了耐心,不禁帶著怒氣低吼到。
「——誰說我要對她『施刑』了?我不過是想——」泰博兒奇剛走到青月身邊,還在解釋,葉布舒旋風一般迅速起身,抬手拍住了他的肩膀,無不帶著欲公報私仇的勢頭狠狠說到:「你在這宗人府就得聽我的,我說不能靠近嫌犯,就是不能!我說你擅自對嫌犯施了刑,你就脫不了干係!」
泰博兒奇扭頭打量著葉布舒,好半天之後才洩氣的一把將肩頭上的手重重拍開,倆人又重新坐回了椅中。
「說!你看見貝子爺和四——福晉都幹了些什麼!」剛坐下身來,葉布舒便咬牙切齒的開口問到。
青月早已在泰博兒奇朝她逼近時方寸大亂,嚇得稀里嘩啦掉起淚來,她抽泣著,凜畏的瞄了泰博兒奇一眼,旦見他正眼冒凶光的死死盯著她瞧,頓時便嗚咽起來,泣不成聲的說:「奴婢奴婢只是覺得主子在談話不便打擾其實也沒看見什麼本想等主子們離去了再出來可是就」
「談話?他們談什麼了??!」
這下輪到葉布舒拍桌子了,他「啪啪」的將桌子拍響,被那斷斷續續的回話擾得不勝其煩。
泰博兒奇倒看似冷靜了下來,但興許也只是表面上的冷靜罷了。他全神貫注的看著青月,每當她的嘴唇嚅囁一下,他就更緊張一點,不知道她到底會將話說到一個什麼程度。
雖然他和金珠只是不期而遇,也並沒有說什麼。不過他曾親口答應過葉布舒,要把金珠當成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回憶昨日的情景,他似乎沒有按照約定行事,此時不免浮起了愧色。
「奴婢不知道啊當時隔得太遠了只是只是」
「好了好了!停!停停!」泰博兒奇感到自己的那脆弱的神經就快要崩弦了,忍不住打斷了那磕磕巴巴的話。
「為什麼停?你怕什麼?給我繼續說!」葉布舒側過臉兒來瞪了他一眼,扭回頭一抬手,示意青月接著說。
「我並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無須怕什麼!不過她情緒極不穩定,說得吞吞吐吐讓人聽著著急,不如稍事片刻之後,接著問也不遲!」
「我不覺得聽著著急,不聽才著急,接著說——」
青月惶恐至極的左右打量著二人,不知道該聽誰的好。忽然之間一個侍衛在門外叩門喊到:「四爺,鑲黃旗的安崇阿大人求見!」話音一落,葉布舒和泰博兒奇都安靜了下來。
落下眼簾思索了一番,葉布舒拉高聲線回到:「請他先回吧!我現在不方便見他,他應該知道規矩!不過,告訴他!他的妹妹在這兒會很安全,讓他放心!」
「蔗——」侍衛領命離去。青月抬手擦了擦淚,低聲說到:「是奴婢自己糊塗,處理不得當!將一件小事兒鬧得不可開交!既耽誤了二位大人的時間,又害得害得家人操心」說著,說著,她便又癟了癟嘴,似乎哭不夠似的。
泰博兒奇一見,消受不了了,急忙厲聲說道:「別!別哭了!只要你交代清楚前因後果,三日審核期之後,就能平安而出!」
「你怎麼搶我的詞兒!」葉布舒老大不高興的翻了翻眼簾:「確切的說,你倘若交代清楚了,立即可以走出這宗人府!」
「宗人府不是要審核三日嗎?」泰博兒奇錯愕的問到。
「你就不能消停消停?」葉布舒眼皮都懶得抬,低頭喝茶。
「你不按規矩辦事?」那邊廂不依不饒。
「到底有完沒完?你是主還是我是主?」葉布舒「匡啷」將杯蓋合上,沒好氣的問。
「其他案子我管不了,這一樁是非問不可!你不按規矩行事,倘若有什麼差池,皇上治罪時可別將我拖進去!」
「跟你共事簡直是全天下最痛苦的事兒!!」葉布舒雙眼冒出了兩團小小的火苗,抬手指了指泰博兒奇的鼻子:「你如此不懂得變通,若我跟你一個德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說罷他也不給泰博兒奇反駁的機會,話鋒一轉,正色對青月問到:「瓜爾佳.青月,你將事由從頭至尾說一遍,若沒有其他疑點。當日便可以回簡親王府!不過百日之內,不得擅自離京,對宗人府的傳訊,要隨傳隨到!聽明白了嗎?」
「回四爺的話,奴婢都聽明白了!」青月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她低聲回話,並輕輕的點了點頭。
泰博兒奇從鼻腔中重重呼出了口氣,莫可奈何的瞪了瞪葉布舒。旦聞青月頗為冷靜的話語,似乎終於能順暢的敘述了,他便也保持起了緘默,側耳傾聽。
「昨日我本是回跨院替王爺拿祭『金麒麟』的香燭,結果剛走到涼亭那兒,便聽到動靜兒,奴婢扭頭一看,發現是四福晉和貝子爺進了花園。奴婢瞧著吧,二位主子怎麼也像要嘮嘮嗑的模樣,若是倒回去請安,主子指不準會埋怨奴才不伶俐,或是懷疑奴婢一早就躲在花園裡偷聽主子談話什麼的,可是徑直走掉,似乎又太失禮了。所以奴婢一時糊塗,就隱在涼亭後,準備打算讓主子們散了之後再離開,可是哪知這就引起了貝子爺的警惕,以為奴婢」
「嘮嗑?」葉布舒轉過頭來,收緊下顎緊緊盯著泰博兒奇:「有什麼好嘮的?不是都說好了麼?」
青月以為在問她,惶惑的問到:「什——什——什麼都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