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鑒定落馬
小書房的院落中,文房太監有兩名,婢女兩名,加焦承惠這位大總管,奴僕一共有五名。主子四位,四爺、四福晉、小格格,及前世子公爺多爾博。這一眾人等,除了小格格還在發出聲音外,統統都啞口無言的僵直了身子,像是入定了一般。
多爾博那擰緊的眉頭在葉布舒和金珠的萬分緊張中,出乎意料的漸漸鬆了開來。莞爾,他居然笑了。放下穆丹,他工工整整的沖金珠欠了欠身:「多爾博給四嫂請安,四嫂吉祥!四嫂相貌出眾,和多爾博的妹妹太為相似,一時失態,請四嫂見諒!多爾博在此給四嫂賠不是了!」
金珠大大鬆了口氣,那浮上眼眶的淚好容易讓她給吞了下去,她有些侷促的抬了抬手說:「這——這是爺常提及的孩子她舅吧!一家人何必這麼拘禮!反正這種誤會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這麼些日子以來我也習慣了!」
葉布舒長吁出口氣來,竭力保持鎮靜吩咐到:「快給公爺奉茶!另外讓伙房準備準備,今兒公爺在這兒用膳!」
焦承惠吩咐了婢女奉茶,又親自往伙房走去。一眾奴僕們雖然感到不可思議,卻也不禁懷疑起曾經的鬼神論來,在他們心目中,這位新福晉鐵定就是曾經的那一位主子,不過前福晉的哥哥認了半天,居然說他認錯了人,這該如何解釋。公爺和前福晉從小一起長大,他的判斷恐怕是除了四爺以外最為權威的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
「多爾博,給我說說你今兒發現了什麼?!」
「沒——沒有!」
葉布舒和多爾博兩騎並行,.在冷清的街道上低聲交談。多爾博那一臉讓人摸不透的神情,不禁勾起了葉布舒更大的不安。多爾博也會和「深奧」這個詞靠得上邊兒嗎?!
「好,你不說我也不強求,不過——」葉布.舒扭頭將他定睛一瞧,加重語氣說到:「你只需要告訴我,是只有你才發現得了的破綻,還是——稍微熟悉一些的人都有可能在近距離相處時發現」
多爾博聞言猛然側轉身看向.葉布舒,街道上風捲塵埃起,他微微哆嗦了一下,擰緊了眉頭陷入了激烈的掙扎中。
葉布舒輕低著頭顱,垂著眼簾馭馬,就像沒說過那.句話一般。良久之後,多爾博那低沉的嗓音緩緩流瀉在了夜色裡。
「四哥可以回去問你的新福晉!不必大費周折來問.我!」
「她若是願說就好了,可惜,她守口如瓶,什麼都不.肯說。」
「怎麼?!她並沒有將事情的始末告訴你嗎?」
「你到底看出了什麼?!」
葉布舒凜冽的.抬眼看著多爾博,兩個男人的眼神交錯在一起,來回傳遞著彼此的不安和擔憂。莞爾,多爾博終於敗下陣來,謹慎無比的壓低了聲音說到:「小時候,我學李福順給阿瑪修面,將她的下巴割傷了,留下了一條小疤。」
「還有誰知道!!」葉布舒陡然心驚,急切的追問。
「李福順、還有——額娘,額娘怕我挨打,沒敢給阿瑪說。」
「沒其他人了?」
「沒了!」
「確定!?」
聽罷這近乎偏執的追問,多爾博對那種唯恐再度失去親人的惶恐感同身受,立即鄭重其事的安撫到:「四哥放心,確定!」
葉布舒眨巴著眼,扭回了頭去,長長的吁出了口氣:「她自己不開口,也不知道還有其他什麼破綻沒有。」
「四哥不會自己找啊?!」
「怎麼找?!」
「當我沒說,駕——」
多爾博輕輕翻了個白眼,踢著馬肚朝前奔了一小段兒。葉布舒落在後頭念想了半天,終於摸了摸頭頂,明白多爾博說的是什麼了。他自嘲的咧嘴笑了笑,兩腿一緊,策馬追了上去。
「你今天的表現真是沒得說了!我不但要謝謝你,還得好好的誇一誇你,想不到咱們的多爾博挺有心計的,和『大老粗』八竿子打不著啊!哈哈哈。」
「誰說我是大老粗了!?」多爾博老大不高興的眨了眨眼:「不過四哥也不用誇我,我保持緘默,是因為『她』求我千萬別聲張!」
「是嗎?」葉布舒錯愕的掄圓了眼:「她跟你說話了?眨眼了?還是憋嘴了?不會吧!?既然她執意要瞞著所有人,又怎麼會輕易洩露給你?」
「是她的眼神告訴了我。我們做了半輩子的兄妹,這種親情和靈犀不是說名義上歸了宗,就能阻隔的。」
這句話多爾博說得深沉哀傷,葉布舒不帶著陌生感,重新將他審視。難怪他的辮子不好抓,他大智若愚那一套,可把天下人都糊弄了。如此細敏而沉得住氣的人,是怎麼被大家定義成一個「二愣子」的呢!?
「除了你之外,她還會陸續面對很多其他人,這些人裡面有善者也有惡者,我現在還沒想好對策,正在犯難。不過,你今天算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有了你的鑒定,奴才們會不自覺的受到影響,他們若是坦然,便不乏為一個遮掩破綻的屏障。」
「那還用問,我不是幫忙的難道是來搗蛋的!?合著我就只能給你找麻煩不成!」多爾博不以為然的拉高下顎,沖天際一陣胡亂掃視,就等著葉布舒的褒表前來安撫了。
「哈哈哈!誰說的!這不立下了大功嗎!」葉布舒有意迎合「小嘎子」偶爾的幼稚,誇得他咧嘴笑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自己的事兒得加緊!哈斯都嫁給你六七年了,還不見動靜,你怕是——怕是也太過分了吧?!」
多爾博唯恐聽錯了一般,扭過頭來猛眨了好幾下眼,這才悻悻然的問到:「四哥,你怎麼轉話題也不給人留點餘地啊!你是想讓我摔下馬來吧!?」
「怎麼了?就只許你來『關心』我,不許我也關心關心你!」葉布舒抓著馬鞍,斜身看了看身側的多爾博,帶著一絲委屈說到。
「嗨!瞎操心!我一個大老爺們兒還能不知道怎麼生兒子!得得!這話題臊人,甭提了!四哥,你也別送了,快回吧!我妹——嫂子不是還等著你嗎!」
多爾博胡亂揮動的胳膊,嚷嚷著勒著馬韁拍了拍葉布舒的肩膀:「我走了四哥!你快回吧!」
說罷,他竟然也不看葉布舒是什麼反應,逕直踢著馬肚,吆喝著勒令馬兒奔跑起來。旦見夜色中漸漸縮小的影子,葉布舒啼笑皆非的眨了眨眼:好個老小孩兒,還怕人家跟他談媳婦生兒子的事!哪跟哪兒啊!
他掉轉馬頭,隨之也策馬小跑朝著府邸而去。如今有了第二個人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她恐怕正在為此惶惑不已,糾結不堪吧。
舒雲閣作為府邸裡的主要院落,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更適合主人居住,只可惜那些回憶將這裡塞得太滿,讓人無法避免的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今日和公爺「第一次」相見,他表現得如此完美,挽救了她頻臨破碎的面具。不過,因著他的出現,讓金珠想起了太多太多,以至於回到舒雲閣之後,她非但沒有獲得寧靜,反而跌入了前世的泥沼。
輕輕推開房門,石板地上映照著盈盈光束,月光慵懶的灑滿了一室。葉布舒躡手躡足的走向床榻,一把細柔的聲音卻一聲輕歎:「爺怕將公爺送回府了吧!?」
「還沒睡啊?」葉布舒詫異的一愣,緩緩走了過去:「福晉怎麼唉聲歎氣的?埋怨爺回來了太晚了?」
「公爺說什麼了?」金珠側坐起了身,迎著葉布舒倚沿而坐的身子,鑽入了他的懷中低聲詢問。
「他說——逝者已逝,往事不堪回首,今後不會再這麼莽撞,僅因思念家人便影響別人的生活!」
「他真是這麼說的?」金珠微微有些質疑,定睛看了看葉布舒,本想從他的表情中獲知一二,誰料卻忘記了月光朦朧哪裡看得清他的表情。自嘲的輕輕吁了口氣,她有些洩氣的說到:「也不知是真是假!黑燈瞎火的將爺的神情掩藏了個仔細!」
「是嗎?!那就點燈,讓福晉瞧瞧清楚,也好落個明白!」葉布舒咧嘴一笑,真的站起身來將桌燈點亮,放到了小几上。
金珠眨巴著眼問到:「呵!來真的了啊!那臣妾可得仔細瞧瞧!」說罷她拽著葉布舒的袍擺將他拉下了身來,抿嘴笑著兩手將他臉龐一捧,端詳起來。
「爺,臣妾明兒一定得給你修個面了!鬍子太難看了!」
「福晉嫌棄爺老了吧?!」
「有嗎?臣妾是這個意思?」金珠故意懵懂的眨了眨眼,捧著他的臉左右瞧了瞧:「是爺自己嫌棄自己了吧,臣妾可沒說!」
「得!就你那樣兒,比直說還寒顫人!」葉布舒沒好氣的握著她的手,將它們從自己臉上拉了下來:「那整夜整夜睡不著能不老嗎!」
被他那委屈的神色惹來了笑意,金珠摀住嘴偷笑起來:「沒事兒,在穆丹心目中爺還是挺英俊的!她不是常說『阿瑪天下無敵』嗎!」
「最好別讓穆丹誇你!剛誇過了吧,下一秒就能直接爬上背來逮著辮子將你當馬使,那恭維爺可受不起!!」
「噗嗤!」金珠忍俊不禁的樂了,她推了葉布舒一把挺正經的說:「好像——爺的脾氣,越來越好了啊!」
「那是被逼的——」葉布舒落下眼簾深深看了她一眼,神情嚴肅起來:「孩子沒有額娘,爺瞧著心疼,別說管教,話說重了都難受。」
金珠凝視了他半餉,深深投進了他的懷中。葉布舒嗅著她的髮香,淡淡的問到:「問你為什麼唉聲歎氣,到現在都還沒回答,福晉剛才在想什麼?」
不料他還扭著這個問題不放,金珠翻了翻眼簾耍了個賴皮:「睡吧!明兒得早起!」
說罷她徑直鬆開緊緊圈在他腰上了兩臂,往後挪了挪身子準備躺下身去。葉布舒歪著腦袋打量著她,遷就的說到:「罷了,只要別想那些不如意的事兒,爺就放心了。福晉想睡便睡吧!」
旦見金珠好整以暇的躺下了身子,他便牽起薄被搭上了她的一身,忽然想起剛才拿燭台過來的真正用意,他猶豫著一時無話。
要說這「今生前世」兩回都做了夫妻,本不該有什麼忌諱的。可是這上上下下的查看她的身子,畢竟和情到濃時的親暱是兩回事!這不是透著一股怪彆扭的感覺嗎!
「怎麼了?想什麼呢?」金珠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竟然沒反應。她慌忙拽了拽他的手臂問到。
「沒——沒什麼!」葉布舒侷促的一頓,莫名其妙的心虛了一把,在金珠那迷糊的眼神中,他吞吐了半餉終於說:「福晉——福晉——」
「爺,到底是怎麼了?」
「恩——這個——這個——福晉,你把衣裳都脫掉!」
「什麼?!」
「都脫掉,全部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