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吉祥天尊-魂縈夢牽的愛
「我該怎麼稱呼你?活佛?轉身佛?和尚?尼姑?吉祥天?」葉布舒那不屑一顧的語氣,將他的牴觸情緒烘托得如此鮮明,是最正宗的埋汰人來著。
身旁的人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怎麼的,反正死活沒個音兒。她只是挪了挪位置,離他又遠了點,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厭惡。
「呵——吉祥天——轉身佛——真被班禪說對了,我不但和他有緣,更是和——佛有緣!我上輩子到底是做錯什麼了?老天要這麼捉弄我!」葉布舒嘰裡咕嚕的低聲抱怨到。嚴重懷疑身旁的女菩薩是不是只會說梵語,怎麼老大半天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佛陀怎麼得罪你了,和佛有緣讓你感到痛苦嗎?」
「嘩啦」一聲,葉布舒陡然心驚,猛然從床邊跳起了身來。那熟悉得夢裡迴響了千百次的聲音,竟然就在耳畔。他就著昏暗的燭光,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的將焦距對在了他的新媳婦身上。
這一看不打緊,他退了三五步,倒抽了一口涼氣。新媳婦怔怔的抬眼凝視著他,那欲飛的鳳尾微微上翹,正帶著淘氣的神色,扇動著睫毛。
血液在身體中瘋狂奔跑,心.髒在心房中「突突突」直跳,他感到渾身的力量都在頃刻間抽離,兩腳發軟的感到了乏力。他忘了呼吸,忘了言語,也忘了身在哪裡。
缺氧的警報不斷在耳畔轟鳴,他.瞪大了雙目,被迫不斷調整著吐息韻律。可是,不管他怎麼努力,一切都是徒勞的,窒息感依舊排山倒海而來,將他捲進了七情六慾爆棚的混亂中。
猛然間深呼了一口氣,他的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在拉動時發出了苟延殘喘的「絲絲」聲。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伴著顫抖,卻並不是害怕,而是澎湃得無法自已:「你——你——你到底是——吉祥天的轉身?還是東莪的轉世?!」
「你剛才問我的問題,我現在回答你。你不能稱我為『.和尚』亦或『尼姑』,因為我都不是。佛的轉身有很多,有時候是一棵樹,有時候一座山,我只是吉祥天的轉身之一,簡稱為轉身佛。你可以稱呼我的名字,我叫金珠,也可以稱呼我——福晉,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妻。」
「金珠?福晉?我的妻??!」葉布舒猛然甩了甩頭,雖然他今.天滴酒未沾,卻顯得如此渾沌和糊塗,他感到自己迷茫而困惑,就像一頭被關在籠中的野獸。這清醒中的不清醒,還不如喝醉了好。
他快步走到桌旁,拿起酒壺「咕咚咕咚」將整壺酒.倒進了肚,懵懂的愣了幾秒之後,大步流星衝到金珠身旁,粗魯的一把拉起了她的胳膊,將她拽到了燭台旁。
「你幹什麼啊?!」金.珠大驚,踉蹌著被拖到了燈光前,那嬌俏的鼻,欲飛的眼,還有飽滿如果實般誘人的唇,在搖戈的燭光下,如此震撼人心,甚至還泛著同樣的香氣。
葉布舒癡癡望著她,沒經過大腦思考,隨即手臂一收,將她擁進了懷裡:「東莪!!」
懷中的人輕輕一震,身子頃刻僵硬了。這脆弱的薄冰未能堅持太久,在那炙熱的懷抱中,漸漸化成了一灘柔弱的水。她顫顫巍巍的倚進了他的胸懷中,睫毛上沾著一顆水晶般透亮的淚珠。
這一個擁抱似乎等待了千年之久,他想用無盡的愛意來向她訴說著隔世的哀怨和情仇,他也想更多的探求答案——這個女人是不是亡妻的陰靈。
就在他輕輕托起了她的下巴,忘情的快要壓上她的唇時,她怔怔的開了口:「東莪是誰?!」
「你不是?」這一個問句帶著毫無疑問的駕定,他不需要她回答,因為亡妻的身體、亡妻的唇,他太熟悉了。
當他聽到她的聲音,凝聽她斷句的習慣;當他收緊臂彎將她擁抱,仔細分辨屬於她的味道;當他俯下頭去反問她時,那覆蓋著美目的睫毛,連抖動的頻率,都沒能從他深究的注視中脫逃!
他幾乎已經不再猶豫和懷疑,全身的每一種感知都在向他匯報,這個女人就是他曾經的愛人,曾經的妻!這種澎湃和激動的心情,就算老天爺讓他當萬人敬仰的皇上,也未必能難受到得到。
面對「亡妻陰靈」,他能輕而易舉的在一瞬間裡,摸索到了皇上登基時那種巨大無邊的快樂。雖然他並不知道面對的是一個什麼,她是鬼?還是佛?亦或是什麼妖怪?但他一切都顧不上了,哪怕她是一個鬼,也讓他興奮得想要嘶叫。
他迷濛的喃喃著,還是將唇重重的壓了上去:「再像的人,聲音也不會一模一樣,你不是神便是鬼,總之,前生就是她,別動,接納!」
「可是我真的不——」金珠那句未完整的話,融化在了綿長的吻裡。這跨越了生死和輪迴的吻,瘋狂的慰藉著彼此的思念,眼淚在氾濫,纏綿在升溫,欲遮掩的念頭軟弱無力。
那晶瑩的眼淚,便順著高仰起的臉龐,悄悄從眼角溢出,又悄悄從耳畔落下,她不敢擦也不敢哼,就這麼讓它們一滴一滴的清洗著內心的淒涼和苦楚,任它們沖刷著陽光照不到的角落。
他輕輕鎖起了眉頭,捧著她的臉龐用拇指摩挲著那些淚:「被我猜對了!你就是東莪!你是鬼魂嗎?為什麼鬼會變成佛?為什麼你的身體是熱的、你的吻如此實在?」
「不是——我、我落淚只是因為——想家!」
「家?家在哪兒?你是滿人!宗人府的記錄上你無名無姓,無出生地!可說是來歷不明,無源頭可尋!」
「我,我的家在——」金珠慌忙抬手擦著眼淚,侷促的埋下了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家這個詞,何其溫暖,它確實很容易讓一個離家千萬里的人驟然神傷。可是她所感到的卻是一種無法掙脫的悲涼,那種悲涼和鄉愁無關,卻和「家仇」二字血肉模糊的糾纏。
「能不問嗎?」掙扎了半餉,她莫可奈何的祈求到。
這如此愚蠢的祈求,讓她露出了大大的破綻,卻給了葉布舒大大的震撼,他幾乎瞬間就為她編好了故事,立刻在腦海裡演繹了起來。
他懊惱至極的急忙說到:「不問不問!我不問!你什麼都不用說,我知道,你就是東莪!你就是!這就夠了!」
他感到自己快要瘋狂,在一夜之間,他突然因這場不得已的賜婚而觸摸到了東莪的「陰靈」,這是何等奇妙的事情!讓他這個不大信奉鬼神的人,突然之間愚昧得可笑。
他為她編造了一個又一個故事:她的陰靈俯身在別人身上,長久之後便有了血肉之軀;她死了,又因為佛陀的恩德,讓她活了;她回來只是放心不下孩子和他,僅此看一看,所以不能問她的來處,更不能問去向,一旦問錯了話,她便消失了
所有這些鬼怪的,神祇的,合邏輯,不合邏輯的猜測在一瞬間統統塞滿他的大腦,可是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這個女人就是他魂縈夢牽的妻,絕不是一個相似的人,正是為了印證這一點,他不斷在腦海中為她設想著最為靠譜的一種可能性!
他用盡了全力去擁抱,去祈求。祈求她留下來,答應她不問來處,也不問去向,什麼都不問,請不要消失,好不好!?
這些夾著哽咽的胡話,那麼密集的朝她湧來,終於全線擊潰了她的防禦。金珠重重的癟了癟嘴,兩手環上了他的脖子:「我怎麼會走呢,我是你的福晉,以後都會陪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
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動作,將他拉入了巨大無邊的幸福,那埋在頸窩裡的抽泣,呼吸的韻律,哭泣的節奏,甚至她柔荑攬在頸部的位置,都一再印證了她的身份。
至此,他徹徹底底的相信,這一個吉祥天,就是他那尊了不得的佛了。
她是什麼,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前身,是愛新覺羅東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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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珠的約法三章有一大籮筐,葉布舒搬起指頭算了算,恐怕十個指頭算不完。最重要的幾點便是,不問她的過去,也不能提東莪這個人名,據她說,這個女人是他的前妻,倘若頻繁的提及這個女人,對新娶福晉會是一種變相的不尊敬。
不斷的點頭應許,被那些可笑的言論搞得啼笑皆非。他就跟個傻子似的,金珠說什麼,他便點頭應許什麼,基本上沒在大腦裡過濾。雖然他也搞不清,這位吉祥天底是「佛」還是「鬼」,可是他無所謂。她的真實身份,值得他賭上一切。
臨了,金珠詢問了成員的狀況,得知小女兒「驕橫跋扈」不是新媳婦夢寐以求的那種乖乖牌,新規矩再度出台:雖然孩子不是親生的,不過管教的權利,卻必須交到她手裡。隨之還小心翼翼加了一句:「你不會因為她不是我生的,就怕我虐待她吧!」葉布舒聞言,除了苦笑外,還能怎麼地!
次日一大早,焦承惠按例帶著奴僕們前來給福晉請安,那請示的聲音,淡淡的從神殿外頭傳來,一點也沒有主子大婚的喜慶,雖然抑揚頓挫卻死氣沉沉。金珠一邊給葉布舒繫著盤扣一邊喊了聲:「得了,先侯著吧,爺在更衣」
外頭陡然一片唏噓,焦承惠嗓音都變了,結巴著說:「蔗、蔗!!不急不急,奴才們侯著便是!!」
新福晉是滿洲人,在將軍府人人皆知,新福晉是吉祥天的轉身佛,他們有所耳聞,感到神秘不已。可是新福晉的嗓音和曾經那位福晉如此相似,這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