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順宗(同名) 正文 第三卷 第三章
    眼見抬起頭來的劉光琦一臉鮮血,倒把李誦嚇了一跳,這死宦官,要出氣也不至於這樣自殘吧?作為一個曾經的人民教師,李誦很是不忍看這樣的場面,於是下令外面伺候的小宦官取布進來為劉光琦止血,又宣太醫來為劉光琦包紮,劉光琦兀自不肯去,直說要告訴陛下俱文珍是何等樣人。這就喚作賣直取忠,這些宦官各有各的把戲,哄得德宗開開心心,一直把他們當忠心耿耿的家奴,結果臨死才發現自己的話對這些家奴而言是一點效用也不起。不過李誦卻是心下瞭然,說道:「卿可自去包紮,朕自有主張。如卿所言屬實。朕定為你主持公道。」

    聽得皇帝如此說,劉光琦才掙開攙扶的小宦官,跪下磕頭道:「多謝陛下。老奴家世代都是天家家奴,歷代皆忠心不二,豈是俱文珍那廝所能比的?望陛下體察老奴家的世代忠誠,為老奴侄兒主持公道。」然後才站起來去了。聽得李誦鬱悶無比,密謀廢帝,驕橫跋扈,這樣忠心的世代家奴,真是歷代少有。

    現在李誦已經不是剛來唐朝的初哥了。要是換作當時薛盈珍這麼說,他肯定又要大吃一驚。在李誦的大學時代,他可沒有聽哪位教授講過宦官居然能一代一代往下傳的。經過上次薛盈珍的事情,他專門利用一次閒聊的機會讓李忠言、苟勝講宮內諸為宦官大佬的逸事,才知道在唐朝果然存在著宦官世家。比如剛剛的劉光琦,比如現任神策右軍護軍中尉孫榮義,都出身宦官世家。這樣的世家大都在一代子孫裡選擇一兩個淨身入宮。再比如玄宗時的大宦官高力士,不但有子嗣,而且在德宗即位後他的女兒還冒充德宗的生母沈妃,欺騙了德宗思念母親也就是李誦祖母的純真感情。

    補充一下,德宗的母親就是著名的沈珍珠,在九十年代初TVB還以她的故事為素材拍了一部《珍珠傳奇》很是火了一陣。老雁現在還記得歌詞是這樣唱的「達禮又知書,備位東宮主。多彩多姿蝶飛舞……」下面記不得了。

    作為一個外來物種,李誦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家族在取得權勢後還會有一代一代人奮不顧身揮刀自宮,但是他卻明白在這種盤根錯節的關係下,要為大唐去除宦官專政這個毒瘤難度比他想像的還要大。李誦不知道自己要在唐朝呆多久,但是不管待多久,都要做出點事情來,因為李誦討厭尸位素餐,李誦熱愛煌煌大唐,李誦想用自己的知識為這個自己熱愛的時代做點事情,尤其是剷除宦官,這樣不管自己什麼時候穿越回去,或者再次中風,徹底吳老二,在興慶宮做植物人養老,都能讓屏風後面的李淳為大唐帶來一次真正的中興。

    李淳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父皇。」

    李誦抬起手,李淳趕緊上前扶住李誦,讓他坐下斜躺在胡床上。李誦揮揮手,伺候的宮女們行禮退下,只留下大唐現在最重要的父子倆,和一旁裊裊升起的輕煙。

    「你都聽見了?」

    李淳點點頭。

    李誦閉上眼,「說說你的想法。一定要是自己想的,不要因為朕怎麼想你就故意迎合朕。」

    「是,父皇。」李淳站直身體,退後一步,平息一下心情。「父皇甦醒後,與以前確實有許多不同了。」李淳暗想,這樣的事情,以前李誦是從不會問他的,而且答對了讚許,答得不合心意也不會在面上顯露出來。自從薛盈珍一事後,李誦總是在很多問題上有意無意地咨詢李淳的意見,或者讓他談談自己的看法,有些機密的奏章甚至也交給他看。這讓李淳無比激動。雖然李淳知道自己做太子的可能性最大,但是,還有什麼比父皇這種有意無意的栽培更能傳遞出積極的信號呢?

    李淳不像李誦經歷過戰火,深知民間疾苦,知道大唐積弊所在,但他從小就像他的父親一樣,以太宗玄宗為偶像,有重振大唐的宏願。面前的父親的器重,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宏願有實現的可能。

    李淳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

    「父皇,兒臣以為現在劉光琦和俱文珍水火之勢將成,二虎相鬥,必有一傷。自皇爺爺以來,二人勢大權重,內外皆有黨羽。兒臣恐爭鬥下去,難免殃及他人,甚至對皇家也會有波及。父皇眼下取的是隔岸觀火之計,兒臣斗膽,覺得父皇此舉有些行險。」

    李誦猛地張開眼,眼神中充滿著讚賞。不愧是憲宗啊!這就是當過老師的好處,善於傾聽,善於讚賞,不怕學生超過自己。

    「你說來聽聽。」

    父皇的眼中流露出讚賞的眼光,李淳一陣激動,「父皇,眼下大唐,朝廷內憂外患。外者,天下方鎮(藩鎮)已達四十七處,吳少誠,李師道等不服王化,河北三鎮久不來朝,劍南西川盛傳韋太尉身體染恙。韋太尉在兩川日久,蜀人只知有韋太尉而不知有朝廷,若韋太尉有二三,兩川不軌之臣必然乘機作亂。內者朝廷威信淪喪,貞元以來朝臣多畏事,積弊甚多。皇爺爺信用內臣而內臣跋扈。現在父皇刻意驕縱挑撥之下,劉光琦深恨俱文珍,此本是父皇除此弊政的良機。只是」

    李淳頓了一頓,見李誦不置可否,繼續說道,「只是眼下朝廷所賴之十五萬神策軍,俱掌握楊志廉、孫榮義二人手中,而二人又分別與俱文珍、劉光琦友善,若二人相鬥,必各以神策軍為奧援,有恃無恐。若局勢失去控制,曠日持久,必然滋生禍亂,危害關中,傷及朝廷根本。若二人中一人搶得先手,剪除異己,則此獠必然目中無人,惟我獨尊,如此則我皇家無異於剪除一狼,卻又被一虎看顧,局勢又至糜爛。不若徐徐圖之,望陛下三思慎行。」

    他最後稱陛下而不稱父皇,既是以兒子對父親,又是以臣子對皇帝國家,這就是李淳的聰明之處。連李誦這個冒牌父親聽了,都讚歎不已。

    李誦坐了起來,伸出手去,李淳忙上前攙扶他起來,說道:「兒臣胡言亂語,未經深思熟慮,請父皇責罰。」

    李誦卻不說話,只是一步步向窗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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