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碗粥,賽兒吃的很慢,一直提的的心放下了,這碗粥,吃下肚去的不只是香甜,還有寧靜和幸福,這一次教訓真是叫她刻骨銘心,牢牢記在了心頭。
夏潯看她吃東西時,總是忍不住蹭蹭腳尖,撓撓大腿什麼的,好像十分難耐,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大冬天的,身上沒有蚤子吧?」
賽兒臉蛋一紅,趕緊辯白道:「才沒有呢,人家身上怎麼會有蚤子。」
夏潯眼尖,忽地看到她手上似有傷痕,趕過去抓過她的小手一看,只見手上有一道道的凍瘡,原來她身子凍得冰涼,這瘡痕就不明顯,此刻暖和了,便現出一道道紅彤彤的痕跡來,估計身上也少不了這樣的凍瘡。
這凍瘡冷的時候還沒感覺,一旦暖和過來,卻是又癢又疼,你不撓它就癢的厲害,你若輕輕碰它一下又疼得厲害,難為賽兒忍了這麼久。
夏潯沒敢太用力,只是輕輕撫摸了一下她手上的凍瘡患處,歎了口氣,對西琳和讓娜道:「一會兒,帶賽兒去你們帳中睡下吧,先取些烈酒,幫她揉搓一下患處,再取凍瘡藥敷上,要治好,怎麼也得一段時間的。」
夏潯說完,又嗔怪地瞪了賽兒一眼,哼道:「這次吃了這麼大的苦頭,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樣淘氣!」
「人家不敢啦,真的不敢啦!」
賽兒怯怯地低下頭,很乖巧、很聽話的樣子,吃飽了飯,又坐在這樣溫暖如春的帳蓬裡,她渾身暖烘烘的,如在天堂。心裡面,更是甜甜的:「叔叔,真的是很疼我的!」
當晚,夏潯就寫了一封家書,次日一早,就交給每日傳遞情報的軍驛人員以最快速度送回了金陵。唐家娘子丟了女兒,這些日子肯定睡不好吃不香,這封書信送到,才算給她吃了顆定心丸。
夏潯帶著賽兒一起上路了,夏潯想先把她安置在甘肅行都司,自己在甘肅是要待上半年甚至更長時間的,賽兒自然不必那麼久,先讓她養好了凍瘡,等西琳和讓娜的使命結束,或者有甘肅官宦要攜家眷去江南的時候,再把她捎回去。
夏潯沒在長安停留,他繼續西行,很快就進入了甘肅境內,在涼州小作停留,等著宋晟派儀仗來接公主。
正在涼州一帶活動的錦衣衛八大金剛老ど於堅因為紀綱的緣故,已經算是夏潯的對頭了,可他現在負責偵緝甘涼情報,而這些情報是需要第一時間報呈輔國公楊旭、平羌侯宋晟的,隨後才能報備京師。換而言之,他現在算是夏潯的臨時下屬,不得不硬著頭皮來見夏潯。
於堅領著一幫錦衣密探來到夏潯的行轅,報名求見。剛剛駐紮下來的夏潯正由涼州衛指揮負責接待著。
甘肅施行的管理,同以前的遼東一樣,也是只有衛所,沒有地方衙門,因此這涼州衛指揮是軍政法司一把抓的,同中原的衛所將領比起來,權力大得很,儼然是一位封疆大吏。夏潯要瞭解這裡的軍事、民政各個方面,都需要向他咨詢。
夏潯同涼州衛指揮秦磚正說著話,老噴帶著點訕笑的表情進來稟報:「國公,錦衣衛千戶於堅求見!」
當日在桃源觀,於堅曾被老噴扇了兩個大嘴巴,又一腳踹出觀去,今日故人重逢,難怪老噴有些忍俊不禁。
「哦?叫他進來吧!」
夏潯的情報來源主要依賴自己的潛龍,不過多一個耳目總不是壞事,再者,有錦衣衛為他刺探情報,可以掩飾潛龍的存在,所以儘管夏潯與紀綱不對付,卻並不抗拒錦衣衛的協助。
片刻的功夫,一身飛魚服、腰挎繡春刀、頭戴無翅烏紗帽的於堅便邁步進了大帳,向夏潯抱拳行以軍禮:「卑職於堅,見過國公!」
夏潯道:「於千戶,坐吧。」
那涼州衛秦磚比於堅高一級,可是對這位錦衣衛千戶卻不敢端上司架子,見他進來,便向他抱了抱拳。
於堅向夏潯謝了座,規規矩矩在下首坐好,夏潯便道:「於千戶,你們錦衣衛搜集的情報,我已經收到了一些,不過那些情報太流於表面了,很多似是而非的東西,找個常常行走西域的行商都能打聽明白,你們現在部署的情報人員都在什麼地方活動?」於堅連忙欠身道:「卑職的人,現在主要在涼州衛、鎮番衛、西寧衛、永昌衛一帶活動,搜集各方情報!」
夏潯一聽勃然大怒,太混蛋了!錦衣衛這幫人就是蹲在甘肅和陝西接壤處搜集情報的?一個秘探,不能深入敵營,蹲在自己的陣營後方,能搜集到什麼有用的情報?
夏潯拍案喝道:「混帳!你們的足跡居然連甘肅衛都不到!嗯?朝廷叫你們來,就是躲在後邊打聽小道兒消息的?」
於堅一聽連忙站起,惶然道:「國公恕罪,卑職……卑職的人,都是江南人氏,不耐塞外酷寒,再者,對甘涼地理並不熟悉,如果撒到邊境,異族眾多之處,恐怕……並不比現在……」
夏潯冷笑:「哦?依你這麼說,江南的人就只能待在江南了?平羌侯宋將軍難道是甘涼本地人氏嗎?你們錦衣衛幹的是什麼差使?本來就是偵伺情報的,就該練就一身上山能捕虎、下水能捉魚的本事,因為沿邊漢人較少,你們就束手無策了,這叫甚麼狗屁理由!」
「國公……」
夏潯擺手道:「我只問結果,不要理由!於堅,馬上收攏你的人手,你!給我立即西去,坐鎮肅州衛、嘉峪關,你的人,給我撒到關外去,我要瞭解的,是別失八里、哈密等地的準確情報,是更遠處的屯駐在蒙古斯坦的貼木兒先鋒部隊的準確情報,而不是你們在這兒道聽途說弄來的消息!」
於堅面有苦色地道:「國公……」
夏潯目光一厲,凜然道:「你們現在是本國公的耳目,耳目不通,本國公還打得甚麼仗!立即依令去辦,否則,軍法從事!」
於堅無奈,只得忍氣吞聲地答應下來:「卑職……遵命!」
夏潯拂袖道:「去吧!不要讓本國公再在涼州看到你!下一次,希望我們在嘉峪關外相同見!哼,本國公去得,難道你們去不得?」
「是!」
於堅狼狽而退,出了夏潯的軍營,侍衛他前來的幾個錦衣衛馬上圍上前去,見他面色不愉,連忙問道:「千戶大人,那輔國公可是難為了大人?」
於堅咬牙冷笑:「他要咱們把人馬撒出嘉峪關去搜集情報!」
幾個手下聽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大人,這太危險了,一出嘉峪關,可就不是咱們的地盤啦!天寒地凍倒還好說,可那些明面上恭順我大明的地方部落,可未必都是真心歸服的。再加上貼木兒的探子出沒、馬匪山賊縱橫,這他娘的出了關,可就是九死一生啊!」
於堅目中閃過一絲狠色,說道:「他媽的!楊旭跟咱們紀大人不對付,我看……他這是想借刀殺人!借塞外人的手,除掉咱們這些眼中釘!」
幾個錦衣衛聽了,面上俱有不服之色,於堅沉吟片刻,說道:「若不遵令,只怕現在就叫他找到了借口,以軍令砍了咱們人頭。走吧,先往嘉峪關去,咱們見機行事!」
涼州衛秦磚平時沒少被於堅打秋風,只因忌憚他是錦衣衛的人,一直不敢稍露不恭之色,如今卻見他剛剛進帳,就被輔國公一通咆哮給罵了出去,心中大感快意,尤其是輔國公把於堅這個禍害轟出涼州衛,自己再也不用看他臉色、受他的閒氣,秦指揮心裡更加高興。
夏潯罵跑了於堅,又向秦磚瞭解了一些甘涼情報,便含笑道:「好!今天,咱們就談到這裡吧。為了錘煉士兵,熟悉西域風土,這一路下來,我們都是在山野間紮營,不入城池居住的。秦將軍公務繁忙,這就請回城吧,只把軍中所需糧草及時運來,有事時我會叫你,不必每日來帳前聽用。」
邊軍將領大多比較務實,對那套官場上的繁文縟節本來就不大感冒,夏潯這麼說正對秦磚的脾氣,一聽這位國公爺治軍如此嚴厲,秦磚心中更加欽佩,連忙答應下來,笑道:「是!這個不勞國公吩咐,宋將軍也早傳下將令來,糧米豬羊,各色供應,絕不致短缺了的。末將來時,糧米豬羊就已運在路上了,差不多也該運到了。末將還聽說,宋將軍派了三公子宋瑛將軍前來接迎公主殿下和國公爺,估摸著這一兩天也就到了。」
兩人說說笑笑的出了帥帳,錦衣夜行吧小品蒼茫雪原上,一行隊伍正逶迤而來,涼州衛供應的糧草果然已經運到了。
送走了秦指揮,軍需官接收糧草,士兵們興高采烈地迎上去,搬運糧食、驅趕牛羊,夏潯在軍營裡巡走了一番,又把劉玉玨、葉安和陳東幾個心腹喚到面前,密密囑咐一番,便折回了自己的後帳。
大軍要往西域來,雖然充份做了保暖措施,但是為了防止凍傷,軍中還是備了大量的凍傷藥,賽兒一身凍瘡,正好用上,經過幾天的治療已經好得多了,夏潯到了後帳,恰聽見西琳和讓娜帳中傳出一陣大呼小叫:「不要不要,好癢!呀呀,好疼!西琳姐姐,別碰它了,好不?」
西琳佯嗔的聲音:「你這丫頭,才乖巧了幾天,又開始調皮了,凍瘡最麻煩了,不敷藥很難好的,敷藥的時候難過一些,可是好得快呀。」
唐賽兒可憐巴巴地道:「可是真的好難受啊,跟受刑似的,尤其是你拿藥酒揉的時候,人家忍啊忍啊,忍得一頭大汗,就少敷一回藥唄,好姐姐,求你啦!」
夏潯聽了眉頭一皺,掀開帳簾兒就闖了進去,作出粗聲大氣地模樣訓斥道:「怎麼,又不聽話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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