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木兒的求親隊伍一個月前就攜帶著大批財物出發了,他們是為貼木兒眾多的孫子,去向斯坦和察合台、伊爾、金帳等地部落勢力強大的酋長求親的,儘管貼木兒實力強大,但是只靠武力威懾顯然是遠遠不夠的,他希望通過聯姻,在自己遠征期間,鞏固自己與諸部的聯繫。
派往韃靼和瓦剌的使節走得比他們還早早,他們帶去了貼木兒的誓言:「帖木兒的子孫豈能與成吉思汗的子孫相提並論?待我千秋萬歲之後,自當在成吉思汗的子孫中擇賢而立,此番東征大明,一俟成功,萬里錦繡,是所有人的,將來更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孫的,而非我貼木兒所有……」
而撒馬爾罕,也在緊鑼密鼓地做著戰爭準備。
深秋,寒意寥峭,這天一早,撒馬爾罕所有的外國使團、乃至各地外國商團,都接到了貼木兒大汗的命令:「當天務必全部離開撒馬爾罕,翌日一早,但有發現尚未離境者,殺無赦!」這是貼木兒大帝為了防止有人刺探情報,mō清撒馬爾罕虛實所採取的強硬措施。
隨即,貼木爾又把大明使節叫到了汗帳。這位大明使節姓定,名叫定庸,是武昌衛指揮定寶祿的族侄,因為他是回族,信奉伊斯蘭教,所以被朱棣欽定為回訪貼木兒帝國的合適人選。
當初貼木爾帝國的使節蓋蘇耶丁和阿爾都沙離開大明不久,他就啟程上路了,不料一到撒馬爾罕就被控制起來不許離開。因為路途遙遠,歸期本就難以確定,大明那邊現在還不知道。
定庸走進撒馬爾罕的宮殿,只見滿朝文武,人頭攢動,只在中間厚厚的地毯上,給他留出了一條道路,定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中忐忑不已,又不想弱了天朝上國的威風,只得強作鎮定,走上前去,對貼木兒以該國禮節撫xiōng說道:「大汗,定庸奉大明皇帝之命回訪貴國,是為了締結兩國的親密友好關係,同時也是催促大汗,盡快恢復對我大明的貢賦。可大汗卻把外臣拘禁了起來,如此無禮的行為……」
他還沒有說完,年近七旬、身體依舊硬朗之極的貼木兒大帝便高聲打斷了他的話:「今日叫你來,本可汗就是要放你歸國的!」
定庸一聽大喜,雙眼一亮道:「當真?」
貼木兒高聲道:「你聽著,回去告訴你們的可汗,他叛父害侄,是一個大混蛋!我貼木兒是洪武大可汗的臣子,我要為君父討伐叛賊,不日就要發兵,征討大明!叫他洗淨了脖子,等著試我貼木兒的寶刀!」
定庸一聽又驚又怒,se厲內茬地駁斥道:「你敢對大明皇帝如此無禮?皇帝陛下一旦知曉,定然不會輕饒……」
貼木兒冷笑道:「貼木兒正要與他一較高下!把他轟出去!」左右立即撲上來幾個雄健有力的衛士,架起定庸就走。定庸被架出可汗大帳,定一定神,轉身就走。不一會兒,大明使節團的全體成員就都上了馬,所有的沉重物資全都不要了,輕騎馳離了撒馬爾罕。
定庸並不是一個白癡,連日來發生在撒馬爾罕的一切異動,再結合貼木兒今日的這番話,他知道貼木兒所言一定屬實,他到撒馬爾罕之後,也切實地瞭解了貼木兒的軍事實力。他知道,即便皇帝陛下現在已經知道貼木兒的野心,緊急部署防禦也未必來得及了。
更何況貼木兒發兵在即,這時故作大方,卻隨即就緊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出兵,等他把信送到南京,貼木兒的大軍已經打到陝西了,這與不宣而戰也沒多大區別,所以他能搶一刻是一刻,越早叫大明有所提防,越能為自己的國家爭取些機會。
由於已經接到了貼木兒可汗的命令,撒馬爾罕的守軍並沒有為難他們,守城的兵馬奚落嘲笑著給他們打開了城門,又以勒索似的手段故意留下了他們隨身攜帶的大部分肉乾、奶酪和飲水,這才放他們上路。
貼木爾的宮殿上,定庸等人被轟走之後,貼木兒便走到一面臨牆的巨幅紗幔前,伸手用力一扯,紗幔飄然落地,lu出一張巨幅地圖,上邊一個血紅的箭頭,自西向東,如同一把鋒利的彎馬,直直劈向東方的盡頭,那東方盡頭,第一個血紅的圓圈,圈著一個地名:于闐!
貼木兒大帝的遠東聖戰第一站,就在這裡。
十多年的精心準備,已讓他在各個方面都做好了充份的籌備,他甚至已經計算清楚,他的騎兵如果從于闐全速前進,趕到南京的時間是一百六十一天,時間精確到了天!
從突厥斯坦到甘肅、陝西,最大的挑戰並不是明軍,而是天威,那兒水源匱乏,就算是他的無敵鐵騎,沒有水也是撐不下去的,所以這張地圖上又標注了主要進攻路線和幾條備攻路線上的全部水源,統統用綠se符號代替。這些水源地,是他的偵騎冒充商賈,歷時十多年所統計出來的。
即便是已經掌握了這些水源所在地的準確位置,其糧草、水源要供給一支龐大的軍隊依舊是一個嚴重的問題,而一旦供給出了問題,軍隊越多,負擔越重,敗得越快,這是遠征軍的最大忌諱。因此,貼木兒決定,由自己親自率領的精騎先鋒兵力定為二十萬人。
考慮到要經過耕地很少,人煙稀薄的漫長地區,劫擄的糧草未必能供應軍隊需要,他又按每人兩頭rǔ牛和十頭rǔ羊的比例,驅趕百萬匹牛羊隨行,隨行的牧人數量逾六十萬,他們並不是單純的牧人,同時也是精良的戰士,這一路下去,他們將沿路分散,駐居遠征通道的各處要隘。
他們留在當地,前頭需要增加軍隊的時候,隨時可以抽調他們,而且他們駐屯地方後,可以沿路屯田,不斷搜刮當地百姓的糧草,以供前方軍需。同時保障這條道路的暢通,以確保從整個中亞徵募來的士兵源源不絕地向東方輸送。
兵力對貼木兒來說問題,他的印度之戰動用了八十萬軍隊,俄羅斯之戰三十萬,土耳其之戰超過五十萬。更何況「元時回回遍天下」,、甘肅、陝西、寧夏、內meng、四川等地的穆斯林和人都是他潛在的兵源,只要他這顆火種一到,就能燃起燎原之勢。
貼木兒做了這麼久的準備,一番軍事部署說出來,只聽得所有的將領都血脈賁張,熱血騰騰。貼木兒大帝有力的語言、自信的神態已經感染了他們,他們相信在可汗的率領下,他們將征服東方這個大帝國,讓他們的財富成倍地增加。
貼木兒鏗鏘有力的聲音依舊在繼續:「我們的第一步,是佔領整個斯坦,現在,斯坦東部屬於明廷,北部屬於瓦剌,西部是我們的地盤,其它兩方在此的駐軍有限,我們很容易就可以奪下來。如果韃靼、瓦剌和斯坦諸部願意與我配合,明軍又不堪一擊,我們就沿黃河長驅東進,截斷大運河,與韃靼、瓦剌先取其北京。
黃河流域已定,再圖江淮,因為那裡河流縱橫,不適合我們的精騎運動,在這裡可能會遇到比較強大的抵抗。這時就要採取一些其它策略,配合我們的軍事行動,我們會找一個中國青年,證明他就是失蹤的建文皇帝,立他為中國皇帝,以與朱棣對抗。
未慮勝,先慮敗,對一支遠征的兵馬來說尤其如此,如果我們對韃靼、瓦剌和西域諸國諸部的外交措施失敗,且戰事不利,那麼就變急策為緩策,先入河西,奪取關中,先鞏固陝西、甘南、寧夏,這些地區的明軍多為人、藏人和穆斯林,他們對明廷並不忠誠,相反對我們非常友好,我們的使團出入之際,他們經常會主動向我們透lu有關明廷的情報,所以,我們很容易就可以叫他們陣前反戈,加入我們的陣營!
再來說說明軍的兵力部署,大明軍隊以都指揮使司劃分為一個個軍隊,分別是北平、陝西、山西、浙江、江西、山東、四川、福建、湖廣、廣東、廣西、遼東、河南、雲南、貴州、大寧、萬全都司,能夠及時抵抗的一線武裝只有陝西都司和陝西行都司兩個軍團。
陝西都司和陝西行都司共計二十七衛及五個千戶所,如果他們的兵員都是滿額的話,約有十五萬五千人,分駐在各個城堡,是無法集中起來與我們決戰的,所以,他們雖然有高大堅固的城池,可是他們一團散沙,無法集中,就是他們最大的劣勢!
明廷二線兵力主要集中在山西、河南、四川都司,這三個地方共計三十三衛及十四個千戶所,滿額總兵力約為二十萬人。其餘軍隊距離太遠,很難在半年內趕赴陝西、甘肅前線。不幸的是,我們瞭解到,他們每一個衛所,都存在著傷病、老病,以及完全轉為屯夫的非戰兵,所以他們在這些地方的實際兵力,還要大打折扣!」
貼木兒說到這裡,拖著他的瘸tuǐ微微轉了個身,用他能做得出的最優雅的姿勢,微笑著看了一眼他的將軍們:「現在,你們已經清楚了?」
將軍們jī動地振臂高呼:「大汗必勝!大汗必勝!大汗必勝……」
貼木兒微微舉起雙手向下一壓,那排山倒海般的聲音立即戛然而止,貼木兒的聲音如同出鞘的鋼刀一般冷峭:「出發!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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