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巡海夜叉沉入海底,波瀾壯闊的無極海也沉寂了下來。細密的一道道波浪互相輕拍著發出低低的濤聲,像一個孩子在輕聲嗚咽著,又像一位老人在低聲輕喘著。
「我要救父親,我帶他去找師傅。」狐嬉托起虎猙獰的身ti,將他放到自己的飛寵背上。
一聲驅斥,座下的大鳥發出嘶鳴,急速向東邊的山巒飛去。
十方回頭看了一眼巡海夜叉消失的海面,xiong前握著天地乾坤的手攥得更緊了。略一遲疑,也跟了上去。
路過劍仙城,高高地望下去,城門處巍巍的古劍和磐石依舊,十方不由地放慢速度。在這裡積攢著他的回憶愧疚和曾經的牽掛,現在不知道掛念他的那個人還好嗎?可自己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她?
唉……
輕歎一聲,若是真的能將愁思歎去,那倒也好了。
十方抬起頭,但見狐嬉座下的白鳥已化作天邊渺小的一個點,急忙追了上去。
跨過劍仙城東的元江,江兩岸的景象大相逕庭。
劍仙城連著它背後的煉獄火山受著地火的炙烤自然是紅土遍地,植被稀疏。而元江另一邊卻是一片白雪皚皚的雪崩山,撲面就是一股刺骨寒氣。
狐嬉帶著十方飛到雪崩山和破陣平原的交界處落下,道:「我師傅生性古怪,不願見生人,你就在這邊等我吧。」說著抱起虎猙獰緩緩將山中走去。帶過平原上的黑土,踏上鬆軟的雪地,留下兩行漆黑的腳印。
十方駐足在平原上古樹下,北邊的寒風吹來,帶落一地的捲著黃邊的落葉,也帶起他思緒連連。
七年前,自己也曾到過這裡,就是在這裡受到銀髮素顏的鬼仙瓔珞的點撥,撩bo起自己的復仇之心,開始了現在的漫漫征程。
而這裡,50年前上演過形式逆轉的破陣大捷之役的破陣平原,能否在不久之後重現歷史,再次上演一場顛覆之戰呢?
妖族的七件聖物眼看就要備齊,估計很快就能重演千萬妖眾大軍長途西征的一幕了吧。
想到聖物,十方又掏出懷中的天地乾坤看了看。
翠綠的玉環現在已變得冰涼沉靜,只有提起環中的紅纓,才會輕輕旋轉起來。果然是離開了聖物所在的無極海的緣故。
十方猛然想起,自己為救起虎猙獰貼近巡海夜叉之時,xiong前也曾有過劇烈的灼熱感,只是當時急於救人,沒顧得上去留意,現在回想起,那般焦灼應該是貼近聖物封印才有的感覺,難道另一件聖物在魔鬼般的巡海夜叉身上?
此時,雪崩山一個巖洞內,狐嬉把虎猙獰放平躺好,恭恭敬敬地跪在一旁。身前是一個瘦削的背影,黑紗從頭裹到腳,看不清面容。
「怎麼,你有空來看我了?」黑衣人緩緩問道,卻是個女子的聲音。
狐嬉微微抬起頭,畢恭畢敬地答道:「弟子思家心切,流連多日,未來探望師傅是弟子的不是。不過弟子今日來還有一事相求。」
黑衣女子冷哼一聲道:「你若無事,估計還不會來了。什麼事?說吧!」
狐嬉聽罷,眼中閃過一絲欣喜,急忙道:「家父今日被無極海中的巡海夜叉所傷,生命垂危,尚存一息,懇請師傅相救!」
「巡海夜叉?」黑衣女子緩緩轉過臉來,但微弱的燭光下,黑紗半遮面,仍是看不大清楚容顏,只是一縷銀絲從面紗後滑落出來。只見她走到虎猙獰身邊蹲下,伸出兩指抵到他的頸項間。
片刻後,黑衣女子收回手,站起身來,對狐嬉道:「他是急火攻心,又被巡海夜叉翻起的巨浪震傷了心脈,xiong間有些淤血罷了,本無大礙。」
狐嬉聽見師傅這樣說,稍稍鬆了口氣,但還有有些疑惑,問道:「父親未被巡海夜叉刺傷?那他怎麼還未醒來?」
黑衣女子看了眼狐嬉焦慮的臉,搖了搖頭,冷笑兩聲道:「他若是真被巡海夜叉手中的三叉戟刺到,早就該碎屍萬段,連血肉都不剩了。」
「啊!」狐嬉驚恐地瞪大雙眼。想當時父親奮不顧身地救自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算他命大。」女子緩緩走回到屋內桌前,打開一個瓷瓶,倒出兩粒藥丸遞過去,「這是活血化瘀的金創散,你喂父親服下,不出兩個時辰就能醒來。」
「多謝師傅!」狐嬉急忙上前從女子手中接過藥,又撬開虎猙獰的嘴,取水將藥灌了進去。眼看著虎猙獰蒼白的面上逐漸浮現一絲血色,狐嬉不jin轉憂為喜。
黑衣女子看著身前這一幕,眼中隱隱有些觸動。盯了半響後,卻是搖搖頭,輕歎一聲轉過臉去。
「你們去無極海中尋到巡海夜叉,是為了聖物天之昊鏡吧?」黑衣女子忽然問道。
「什麼?」狐嬉轉過臉,驚愕地望向師傅。「巡海夜叉身上有聖物?」
黑衣女子輕輕點了點頭,道:「那是我讓你師兄秦雲放上去的。」
狐嬉怔怔的望著她,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黑衣女子卻背過臉去,獨自望向桌上的燈火,似陷入回憶中。燭火輕輕跳閃,女子眉頭微蹙,眼中卻是異光閃爍,似乎過往的歲月就在這一顰一閃中,悄悄回顧一遍。
許久,女子才轉過身來,道:「50年前你們妖族的聖物也是我讓他們去偷來的。當時我是不願看天下蒼生,生靈塗炭,想以此來化解三族實力差異,平息戰亂。但事後終還是一族獨得天下,放眼其他兩族仍是哀號遍地,所以我又後悔了。」
「是這樣……」狐嬉呆呆望著師傅,口中喃喃道。可隨即他眼中又湧出一絲希望,問道:「那師傅可知道如何制住巡海夜叉,拿到我族聖物?」
黑衣女子點點頭,道:「是我教他制住夜叉放上去的,自然知道該怎麼拿。」說著輕歎一聲,又道:「三族之爭本是天意,又豈能是我等阻止得了的?也罷,你拿回去吧。那巡海夜叉本是守護無極海的神靈,雖是不死不滅,但卻有一陣可以擒住他。」
「那該怎樣做?」狐嬉眼中欣喜,追問道。
「天下萬物,相生相剋,要制住巡海夜叉這樣的天地真神,需利用五行之力。而天下五行之菁華,便是匯聚在代表金木水火土五相的金甲妖籐甲妖冰甲妖炎甲妖巖甲妖身上。此五妖雖然也是萬年jing元幻生成妖,但是比起那巡海夜叉要好對付的多了。」
「那五妖現在何處?」
「讓我想想,老了,很多東西都忘了。」黑衣女子低下頭,沉思起來。而狐嬉卻是心急如焚,一下看看躺在地上的虎猙獰,一下看看師傅,焦急地等待著。女子的藥果然有效,虎猙獰的呼吸越發平穩,xiong前也是有規律地起伏起來。狐嬉握著父親已是正常溫度的手,眼中一絲激動,低語道:「父親,好了,好了,聖物也快要拿到了,你也要快點好起來……」
但見師傅抬起頭,狐嬉忙問:「想起來了嗎?師傅。」
「嗯。」黑衣女子點點頭,說了下去:「這五妖都離此處不遠,金甲妖屬金在東邊雪崩嶺以南的寂mo海邊,籐甲妖屬木在蒼茫草原中央一處千年老樹上附著,冰甲妖屬水自然在水結成冰之處,是最東邊刺骨之地的雪山重巒之中。那巖甲妖屬土亦在蒼茫草原北端的古長城上守著。而最遠的該是炎甲妖屬火當然是在極陽的焚心之地。五妖千百年來一直躲在僻靜處吸收天地五行之力,不喜人接近,你們只要一觸到它本體,自然就會吐出體內五行jing魄。待拿到五枚jing魄後,在無極海上擺成五芒星陣,引那巡海夜叉進入陣中自然就困住了。」
狐嬉大喜,連連叩拜,道:「多謝師傅!」
「嗯,你去吧。」黑衣女子擺擺手,面紗下也似乎隱隱有些笑意。
待狐嬉扶住父親走遠,女子忽然又似想起什麼,追出門去。可到了門口又停住了。
「也罷,一切皆由天意,我還管那麼多作甚?我管的閒事還少嗎?算了,算了……」女子自言自語著,又走了進去。
一輪皓月升空,將一片安詳洋洋灑灑地揮播到大地上,連綿的雪山也在月色裡泛起白芒,分外妖嬈起來。
還候在樹下的十方卻焦躁地踱來踱去,無心欣賞面前的寧靜。
時候已經不早了,狐嬉他們怎麼還沒出來?夕兒和小龍又該擔心了吧?
正想著,眼見一個身影緩緩走過來,正是扶著虎猙獰的狐嬉。
虎猙獰此時雖仍不太清醒,但勉強能走。而狐嬉則是滿面的欣喜之色。
「怎麼樣?」十方上前問道。
狐嬉笑著答道:「父親沒事了。」
「那就好,我們先回去吧。」十方幫著狐嬉把虎猙獰扶到飛寵背上。
狐嬉安頓父親躺平,忽然微微一笑,道:「十方兄,你可知道巡海夜叉身上帶著妖族的聖物?」
站在飛劍上的十方一愣,停住身,只覺得懷中的乾坤環也是一陣,轉頭問道:「你怎麼知道?」
狐嬉望向背後的雪山,輕聲道:「自然是師傅告訴我的。師傅她還教了我困住巡海夜叉的方法。我們先回去,我再跟你細細道來。」
十方點點頭,又御劍向著西南的萬化城而去。腦中卻在思量著:這狐嬉的師傅到底是什麼人呢?竟有如此大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