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飛的夢幻人生 正文 第八十六節榮之貴的煩惱
    聽了老婆魏瑞蘭繪聲繪色的講述,下班的榮之貴急急回傅家堡看了老屋翻修工程。wWw.b111.net夜色蒼茫中工人們早已收工,只有那條黃狗對他咆哮不已。看門的是榮飛雇的村裡的一個光棍,姓丁,行四,村裡都叫他丁四,近四十歲沒討到老婆。他是秋生替榮飛找的臨時工,白天做小工,提個水搬個磚什麼的,晚上則住在院裡照料。防止小偷的光顧。

    「是二叔啊。」丁四討好地湊過來。榮之貴沒理他,四下轉悠著研究翻修改建工程。足足一刻鐘後榮之貴才回過神,給丁四一顆煙,「老四啊,這啥時候就完工了?」

    「還得個把月吧?」丁老四貪婪地吸了口煙,一股帶著苦味的辛辣鑽進肺裡,發現榮之貴給他的並非好煙。對於好煙,丁老四是抽的出來的。

    「聽說傅春生家的豬場搞得蠻紅火?」

    「那是。據說去年掙了幾十萬哩。」丁老四羨慕地說,「豬場的工人每月都拿幾百塊呢。現在豬場是秋生管著,春生主要搞磚廠呢。」

    「是嗎?」榮之貴眉毛一挑。妻子沒忘告訴他榮飛幫秋生兄弟搞豬場的事,以榮飛的精明不會白幫傅家兄弟的忙。榮之貴在內心承認長子的精明了,明華服裝他認真地進行了調研,明華北陽分公司正在建設中,他專門去了東郊的建設工地。不過他的調研沒有告訴任何人。

    榮飛一年究竟掙多少錢?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榮之貴。和魏瑞蘭私下商討過不知多少次了,兩個人越商討越是心驚。

    「你帶我去看看秋生的豬場吧。」榮之貴將半盒小荷牌煙卷賽給丁老四。這種煙丁老四抽過,知道價格,沒想到榮之貴抽的是三毛五一盒的劣質煙!丁老四知道榮飛是個有辦法的人,傅家兄弟從來都將榮飛當成上賓。榮家老院翻修缺磚少瓦都是從春生的磚窯上取,春生甚至專門為榮家老院燒了一窯青磚!

    踩著黃昏的餘輝,老四帶榮之貴來到村南的豬場。和榮之貴想像不同的是豬場非常乾淨,乾淨的令人不相信這是豬場。空氣裡基本沒有異味,四排整齊的豬舍有些「豪華」了,外牆都刷成了白色,裡面拉著電燈,亮光從裡面透出來,榮之貴忍不住爬上半人高的圍牆看去,十幾隻半大的豬娃子正在進食,食料槽是木製的,看不清豬們的食物是些啥東西。豬圈裡很乾淨,沒有尋常的滿地豬糞,而榮之貴的印象裡豬圈裡總是「鋪著」厚厚的一層豬糞,豬們就在豬糞裡生活!

    老四已將秋生找來了,秋生很恭敬地請榮之貴到辦公室坐,榮之貴卻興致勃勃地參觀了三排豬舍,發現豬舍是分區管理的,最南的一排是待產的母豬,中間一排是正在生長的小豬們,而最北的二排是準備出欄的成豬了。「明年準備再蓋一排,可以多喂二百頭豬。」傅秋生對好友的父親介紹道,「我們還準備上個飼料加工廠,這是小飛的主意,他請了省裡的專家來,專家認為可行。豬飼料搞好了可能比養豬更來錢------」

    榮之貴看著已經長出鬍鬚的秋生,記憶裡這是個毛孩子啊,「這個豬舍,榮飛投了多少錢?」

    秋生沉默了片刻,「開始小飛給了十萬,建築工程的六萬欠款是他替我們還的,就是十六萬吧。」榮飛曾叮囑過不要對別人說他入股的事,可是問話的是小飛的父親啊。秋生決定實話實說。

    「佔多少股份呢?」榮之貴追問。

    「開始定的是他六成。去年冬天他退成四成了。」

    「為什麼?」

    「小飛厚道,總認為自己沒有精力管這兒的事------」

    「豬場的資產有幾十萬了吧?去年分了多少紅利?」

    「具體數字我說不好,得問會計。七八十萬總是有的。沒有分紅。豬場的收入都投入磚廠和飼料廠的籌備了。」秋生小心地說,預感到榮之貴這位榮家二叔似乎是有備而來。

    「那就是說磚廠和飼料廠都有小飛的股份了?」

    「小飛說了他不要。我哥在磚廠給他留了三成。」秋生想想,「這幾年掙的錢都砸在這兒了,手裡其實沒有啥錢了。貸了銀行的30萬才將磚窯辦起來。對了,還有大棚菜,我哥準備明年轉出去,種大棚的人過於多了------」秋生有些語無倫次,他預感到榮飛爸爸來豬場另有目的。這兩年跟著大哥做生意,秋生學會了察言觀色,榮之貴臉上的不快當然瞞不過他。

    「大棚菜也有小飛的股份吧?」

    「沒有。小飛開始借給我一點錢。後來我還給他了。」秋生覺得不太對勁,至少肯定榮飛沒有將這兒的事情跟榮之貴說。但他不會撒謊,照舊是實話實說。

    天已經完全黑了,榮之貴的面容隱在黑暗中。「二叔,你沒有吃飯吧?我請你喝酒去。」秋生說道。

    「不了,我還有事。」

    「現在不知有沒有公交了,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榮之貴離開了傅家堡。這個村子已經不是他的了,在最後一班公共汽車上,榮之貴痛苦地想,為什麼榮飛什麼都瞞著家裡呢?原來以為這小子只是機緣巧合搞了個服裝,誰知道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做了這麼多事?老院翻修究竟動的什麼念頭?原來覺得每年上交自己二萬也是很美的事,現在看來這小子手裡攥著的財富遠遠超出自己的想像。

    回到紡織新區已是九點多,家裡早已吃過了晚餐,魏瑞蘭也收拾完了廚房。老太太已經睡下了。老院正在翻修,老人只能繼續住在兒子家了。

    「咦,幹啥去了?這麼晚才回來?」紡織廠保衛科是沒什麼事的,榮之貴的崗位也不需要值夜班。魏瑞蘭看出了榮之貴在生氣,他是那種心裡藏不住事的人,「和誰生氣了?」「我回老院了,也去傅家的豬場看了。」魏瑞蘭曉得他生什麼氣了,「小飛真的有股份?」她小心的問。在和丈夫聊到老院翻修和傅家兄弟的財富時,榮之貴就斷定榮飛在傅家堡有「產業」。

    「果然如你所說啊。」聽了丈夫的描述,「七八十萬?四成就是三十多萬了。」

    「帳不能這樣算。那些錢是年年在漲的。可比存銀行強太多了。」榮之貴想到傅秋生所說的明年擴大豬場的事,「他可比咱們會算賬。你說他為什麼就不告咱們呢?為什麼他就這麼提防咱們呢?為什麼硬可相信外人,借錢給外人也不搭理咱們呢?」榮之貴意態蕭索。這幾個問題在車上反覆想過了,沒有答案。

    「這個事我反覆想過了,小飛這孩子跟咱們隔開是因為小時候回老家,為此我很後悔。孩子嘛,誰帶跟誰親。自然就和他奶奶近了。但他長大回到我們身邊後,你和我對他的關心少了些,這也是事實啊。」魏瑞蘭喘了口氣,「他不信任咱們也是有道理的。」

    「屁的道理。」榮之貴聲音大起來,「我們是他的父母啊。他的命都是咱們給的,搞了這麼多的名堂,每年給二萬就打發了?」

    「你小些聲吧。」魏瑞蘭朝臥室丟眼色,示意丈夫別讓老太太聽見,「吃點飯洗洗臉早些睡吧。」

    榮之貴知道老婆要和自己談談,匆匆吃了口剩飯,洗了把臉就回臥室了。天氣熱,臥室又小,悶悶的很不舒服,榮之貴幹脆拉起魏瑞蘭,「我們出去走走吧。」

    兩人出了紡織新區沿著紡織廠大門前的馬路往北走,路邊都是納涼的閒人,三五成群的閒聊或者觀看路邊的棋攤。榮之貴搖著把蒲扇,趿拉著拖鞋,心思重重的,遇見打招呼的鄰人也心不在焉。

    東城的變化是悄悄的,不顯眼的,路燈比過去多了,馬路也經過了整修,電機廠,紡配廠那一片起了好幾幢新樓,夜晚仍在施工。生活正以看得見的速度發生著變化,而自己的家庭,也在發生著看得見的變化。

    「明年小逸就復員了。」榮之貴忽然說了一句。

    「還有一年半呢。」

    「很快的。我想和他談談。」榮之貴不想走了,找了處僻靜的場所坐下來,這是一家新開的冷飲小店,他要了杯冰鎮啤酒,這個原來沒多少人知道的玩意快速在北陽市民中流行起來,「老婆子,你喝點什麼?」

    魏瑞蘭知道丈夫說的那個「他」是老大榮飛。「你是小孩子啊?喝這個?」

    「要學會享受。這是男人的飲料。我給你要瓶汽水吧。」

    「你和他談什麼?」

    「小逸的工作要他負責。既然他有本事幫一個破落戶鄰居致富,自己的弟弟,總該伸伸手吧?」

    「小逸是城市兵,民政局會安排的。」

    「能安排到哪兒?紡織廠?每月掙上幾十塊?不夠人家半天的收入。小飛在傅家堡有產業,將這些劃出來一塊交小逸管------」

    想法是不錯。「小飛會同意?」

    「我想讓我媽說。一定行的。」榮之貴點上根煙,「都是他的孫子,總不好太厚此薄彼吧?還有,老院收拾出來,將來怎麼弄?」

    榮之貴的潛台詞魏瑞蘭是聽得懂的,「小逸的事還早,不急。老院的事真是個事。錢一定是小飛掏的,老二那邊或許還不知道。如果將來平分財產,我們豈不虧了?」

    「要我看小逸的事情更當緊。老太太的身體還好,不是一兩年的事。但小飛一旦結婚,事情就複雜了。」榮之貴將煙蒂踩滅,「你先探探老太太的口風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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