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裝出一副微笑的模樣,道:「沒有關係,我只要一間安靜的房間就行,要能夠隨時觀察到小姐的,我的研究需要收集很多數據。」
「這應該沒有問題,您請稍等。」全夫人匆匆離開了。
沒過很久,一位工作人員走了過來,恭敬地對我道:「先生請跟我來。」將我帶進一間封閉的監護室裡,這裡可以看到觀察到周圍發生的一切事情,包括床上全真欣(辟邪)的所有變化。
在全在道夫婦身邊一共有十多個人,除了七個大人還有幾個孩子,他們都算得上俊男亮女,每個人臉上帶著歡喜的笑容,還有著無限的期盼,目光全都集中在病床上面,還不時小聲地議論著什麼。他們的喜悅心情可以理解,親人已經脫離危險,馬上還會活奔亂跳地回到自己身邊,可是我就不同了,也許我是這個世上唯一病人康復還不開心的大夫。
我看到全先生與夫人與剛才的臉色不同了,驚喜少了,似乎憂慮多起來,可是我觀察到病床上的全真欣沒有一點異樣。全真欣夫婦離開剛才所在的地方,向我的方向走過來了,我看到他們推開這裡的門,已經來到我的面前。
「又來打擾您了,田先生。」全在道夫婦現在對我很客氣。
「沒什麼,我自己也很寂寞。」這是我的心裡話。
「田先生,我記得您曾經講過,手術可能對小女的大腦會有傷害,不知道這種傷害會到什麼程度?」原來是這樣,喜悅之後,全在道夫婦已經開始為女兒以後的生活考慮了。
「這不好說。」我為難地道,「全小姐雖然是實施的是心臟手術,但是由於長期大腦供血障礙,全部手術的時間又太長,特別是經歷過死亡的威脅,出現什麼情況都是可能的。」這套理由也是於教授教我的,如果辟邪換腦成功,必定會與原來的全真欽大不相同,全家一定能夠體會得到,沒有一些足夠的理由是交不了差的。
全夫人拉長著臉,十分苦惱的神情,道:「如果由您直接手術,這種傷害會不會要輕得多?」
我明白全夫人的意思,便點頭道:「理論上是這樣的。如果沒有前面8個小時的手術時間,特別是不要經歷那段死亡的威脅,可能對小姐身體的恢復要會好一些。」
全夫人懊惱地望了丈夫一眼,看來她是在埋怨丈夫沒有直接啟用我的方案,其實這是不可能的,女人都愛有這種馬後炮的行為。
「田先生,請您對我們描述得簡明一些,小女如果出現意外,可能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全在道沒有理會夫人埋怨的目光,而是理性地問到問題的關鍵。
「這麼說全先生是沒有認真看過我們的合約了。其實你關心的問題在合約中都有說明。」我當然要為自己留條後路,別看現在他們對我千恩萬謝,誰知道發現女兒變了個人會是怎樣的反應。
「您是說真欣真的會失憶?甚至……發瘋?」全夫人讀音顫抖地問,看來合約她是看過的。
「在小姐沒醒之前一切都有可能。」我看這對富翁夫婦怕得厲害了,便又安慰他們道,「不久前小姐不是喊過一聲父親嗎?應該是個好消息。」
「對呀!」全夫人反應得很快,「真欣還喊了世石的名字,若是發瘋,她會在昏迷中喊我們嗎?」
全先生的情緒也被調動起來,他不忘這一切全是得自我的幫助,向我道:「不管怎樣,小女能夠活在世上,全靠先生您的努力了。」
「也是全先生全夫人德高福厚,保?了小姐平安無事。」我給他們戴上了高帽,果然兩人越發開心。
這時候留在外面的幾個人高聲地喊叫起來,幾個婦女還在抹淚,我們的目光自然被吸引過去,只見幾個護士已經在病床前忙碌,原來是床上的病人有了反應。
全在道夫婦沒有顧上與我打聲招呼,跌跌撞撞向外衝去,我也緊緊跟在他們身後。
醫院只容許我們三個來到病床前面,其它人不得進入,我第一次面對面見到了辟邪活生生的形象,經過長時間病魔的折磨,她的神情十分憔悴,模樣卻還美麗動人。全真欣的眼睛大睜著,裡面有驚喜也有疑惑,手很自然地向全夫人伸過去,卻又被護士輕輕地攔下了。女孩的嘴張了張,吐出幾個很不清晰的音節,但是這已經足以讓全先生夫婦欣喜若狂,可是我卻徹底絕望著,因為我發現女孩望向我的眼神裡寫著兩個字,陌生!
我的嘴唇緊咬,心在顫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來,雖然知道自己的行為可能會引起大家的疑問,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女孩身邊的護士對全在道夫婦說了些什麼,他們兩人依依不捨地在向後退,那護士望我一眼,不知道該對我講些什麼。全夫人沒有忘記自己的角色,對我道:「護士小姐提醒我們,真欣的身體還很虛弱,她讓我們克制自己的情緒,不要給病人造成心理負影響。」
這些道理我是明白的,我也害怕自己的行為太引人注目,於是便轉回身去,大步離開。
又是難熬的十多天過去,醫院中的全真欣已經能說會道,知道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居然用很標準的中文向我道謝,看來辟邪資料中提到她精通漢語是有根據的。看到全真欣的真人,自然會想到辟邪,我的眼睛又濕潤起來。
我是借口全小姐傷口的癒合情況不明留下來的,其實這只是借口而已,最根本的原因是我還不死心,我不相信辟邪就這麼如此消失,我的心裡一直期待著另外一個奇跡的發生。可是十多天過去,似乎希望非常渺茫,支撐我的只有對辟邪的感情。
也許我是她的救命恩人的原因吧,全真欣很願意與我接觸,她曾經幾次讓人請我到她的病床前,主動與我聊天,詢問我在中國的情況,當然更多的時候是談論她的病情,她堅持讓我講述整個搶救過程中的操作難度與我當時的心理歷程。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瞭解到全真欣是個聰明、調皮的女孩,與辟邪在性格上非常相似,與她接觸是開心的,也是十分痛苦的。在我們交流的時候,我總是把眼前的女孩與辟邪混作一談,當我們談得忘情之時,我曾經拉了她的手喊她辟邪,只到被全真欣羞澀地提醒,我才明白辟邪已經永遠離我而去,我的興趣馬上全無,心情會壞到極點。每每這個時候,全真欣望向我的目光很驚奇,她也曾經試探著問過我辟邪是什麼人,都被我含糊地搪塞過去了。
我們過多的接觸受到幾個人的強烈反對,首先出來反對的是這時的護士,她們怕過多的交談會影響到全小姐的康復,她們的動機是善良的,而另外一個反對者就要不同,他就是全真欣的戀人金世石,他反對我們是因為我的存在佔去了本來應該是他陪在全真欣身邊的時間。金世石曾經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存在的時候,毫不客氣地對我道:「田先生,你需要多少錢?」
我對這類認為金錢萬能的富家子弟根本不屑一顧,不客氣地對他道:「如果把你們家族的財產平分到每個人頭上,我相信我比你有錢。」
我把一個不可一世的公子哥自己扔在那裡,轉身離去。
又過了有十多天,全真欣的傷口完全癒合了,效果讓人非常滿意,只能看到輕微的傷痕,看來天外星球送我的這幾個秘方皆非凡品,生產出來造福人類那是必然的結果,可是這些在我眼裡根本不值得一提,我已經失去比它們貴重幾萬倍的東西,我想我終生走不過這個陰影了。
與全先生講明準備回國的想法,沒有幾分鐘的時間他們夫婦便趕到我身邊,又是一番熱情地挽留,都被我堅決地拒絕,我說在中國有我的事業,我不能再把時間浪費下去。
全先生夫婦見我去意已決,便不再堅持,講了許多客氣的言辭之後,全先生又對我道:「您打到我個人帳號上的那筆錢我已經退回了,另外有一點謝意請田先生不要見怪,這是我們全家的一點心意,請田先生務必收下。」
「這就不必了吧。」我婉言拒絕,道:「我救小姐並非沒有自己的目的,而且我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我看全先生與夫人就不必客氣了。」
我的前半句話是實情,後半句就假得很了,說它的時候辛酸得只想落淚。
「我們知道田先生是個有理想的人,將來的成就也不在乎幾個小錢,但是小女卻是田先生救回來的,不表示一下我們沒法向真欣、向我們的良心交待。」全先生真誠地道,「我看還是這樣吧,這點錢就算我們對田先生事業的一點贊助,希望先生能將自己的事業發揚光大,造福更多的人們。」
我沒有理由拒絕,只能收下。在全夫人一再追問我還有什麼要求下,我請求他們夫婦能為我這次的韓國之行保密,一輩子不對人洩露出去,他們雖然疑惑,但是都答應下來。
由韓國回國的時候我沒有驚動任何人,全先生夫婦也沒讓他們來送,我這樣做是不想去驚動全真欣,我不知道在分別的時間會對她做出些什麼,更不想讓我以後的生活裡還會有她的影子。
離開這處傷心之地,我回到國內自己居住的那個廢棄農場,這次我成了地道的孤家寡人,就連曾經一直陪在我身邊的辟邪也離我而去。我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整整8天,這8天裡我瘋狂念著辟邪,想著她與我待在一起的每一分鐘,甚至由網上搜來所有全真欣的圖片,把她存滿了我的電腦、貼滿著我的牆壁。等到第8天的早上,我推開屋門,面對陽光,我就覺得眼前發昏,身體發晃,幾乎暈倒在地上。但是我堅持著站住了,我不能辜負辟邪的期望。
我一直以為讓我重新站起來的不是我自己,而是辟邪,當我在自己的郵箱裡找到辟邪留給我的郵件時,我被裡面的每一個字所深深打動了。
有糧哥哥: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辟邪已經永遠地離開你了,她希望你不要消沉,不要沮喪,而是能夠從容地面對眼前的事實,重新振作起來。因為生活對於你還很遙遠,你不要忘記於教授對你的期望,更不要忘記你的理想和抱負。
有糧哥哥,辟邪愛你,她這樣做並不是對你無情,而是她的感情已經得到了昇華。在我們的計劃實施之前,哥哥你曾經猶豫過,曾經想讓辟邪永遠與你在一起,從而去避免由於冒險而可能帶來的風險。辟邪何曾沒有彷徨過?可是辟邪後來想通了,並勇敢地去面對了。即使我們的計劃失敗,辟邪也不會有遺憾,因為辟邪並沒有死,她是永遠與哥哥不分開了,她雖然沒能佔到全真欣的身體,永遠陪在有糧哥哥的身邊,可是她活在了有糧哥哥的心裡。我們兩個人的靈魂,在共用著哥哥一個人的身體,辟邪將為哥哥的成功而驕傲,將為哥哥的幸福而幸福。
哥哥,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請你一定不要生辟邪的氣。當初把你郵箱裡的郵件發給四個姐姐的人是我,是你最信任的辟邪。雖然事情過去整整三年多的時間,但是直到現在,我也不曾後悔,因為我這樣做是為了愛,為了對有糧哥哥刻骨銘心的愛!現在的這份愛辟邪要帶走了,辟邪希望哥哥也把它忘記了吧。記得有人講,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其實忘記也是為了開始,生活在回憶裡的人,會是個長不大的人。
有糧哥哥,快樂得去生活吧,因為辟邪將與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