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了一個人,該是怎樣的體驗?
為他愁為他憂?
還有呢?
還有啊……
沒有了,就是那樣,你真的懂嗎?喜與憂,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不是那麼簡單的。
看著那份帶血的書文,那是份破舊的東西,沒有每日看到的奏章那般華麗的外殼,也沒有柔軟的內頁,簡簡單單四張單薄的紙張,是市集上隨處可買到的次品,便宜而不耐用。
磨損的邊角露出毛糙的蜷曲,水漬也在那本就不夠乾燥的紙面上留下了斑斑的黃色痕跡。
翻動著那碎地幾乎要拼起來的幾張東西,歎息聲從雍懶的人口中飄出,「小飛,看,真是搞笑,這官官相互,狼狽為奸之事,真是自古有之啊。」
冷飛小心地遞上那剛去皮的水梨,「你就是因為這個才痛下殺手的?」淡淡地問著。
人前,即使只是個小婢女,他也是小心地防備,不多問任何的問題,但是,兩人的空間裡,他們是無所不言的。
「是啊,他知道的太多了。」
眼神黯了下來,是的,他知道的太多了。
她並不想殺他,但是,讓那個人得到了風聲,派什麼人來查,遲早這份他用盡一切辦法護下的東西,也會落如他手的。
當你想把痕跡全部抹去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所有關聯的東西,一併抹去。
在那個喧鬧的市集上,傾聽的蕭蕭,只對老人說了一句話。
她說,「為了報仇,你願意付出多少?」
她清楚地聽到他滿面的皺紋顫動,低笑不斷,他用最簡單的話來回答,「所有。」
點點頭,趁冷飛來到近前堵住別人目光的瞬間,她輕巧地取走那幾張紙。
之後的事,就是那麼簡單了。
放下破爛的紙,小口小口地啃著香甜的梨,蕭蕭的眼又變成新月型了,「小飛,還是你會挑東西。」
她可不是什麼東西都吃的,即使在這深宮內院,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各地貢上的最好的特產了,但對於這個挑剔的小孩來說,真的是,瑕疵多多啊。
撇了撇嘴,「你那些小毛病啊,我能不知道嗎。」真是,當他十多年的貼身保鏢白當的嗎。
自小,他就像個保姆般,不,簡直就像是父母般地守護著她,就連她耳後的小紅點在哪一寸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說,你就沒想過要回去嗎?」丟了個葡萄在她那等待的小嘴裡,冷飛無奈地問。
他可是想回去想很久了的,那邊事情一大堆,不知道他們兩個失蹤了有多久,損失怎麼樣。
蕭蕭撫額,這傢伙的確是個合格的保鏢,照顧人也有一手,但未免太熱愛工作了吧?
「哎呀,難得來一趟,幹嗎那麼急著回去?」故意不認真回答。
揮退剛端上銀耳燕窩的宮女,冷飛把那冰鎮過的降暑聖品再調了調,不用招手,蕭蕭自動蹭了過來,笑瞇著臉。
冷飛好笑地瞅著她,然後,認命地遞上勺子貼心地餵那始終長不大的小孩吃東西。
「真的不回去嗎?」不死心地再問。
「當然要回去嘍!」嘴裡含著入口即化的燕窩,蕭蕭含糊不清地咕噥著,「這又不是家里拉。」
風靜靜地吹,吹走了一天的暑氣,吹走了惱人的煩躁,也吹走了隨風而逝的話語,吹皺了一湖池水。
一個高大的身影,靜靜地停在門口,抬頭,看向無雲的藍天,深邃的眼,讓人捉摸不透。
一身的戎裝蒙著積聚的塵土。
悄悄地收回那已抬起的腳,回轉身,走回原路,身後,依舊是那銀鈴般的笑聲,只是,那只能讓心變得更苦澀。
只是心真的可以不留戀了嗎?
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連自己都搞不懂了呢。
夕陽下,他的背影,那麼孤單。
在那人離開不久,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來,「娘娘!」抬頭卻看到殿上兩人緊貼的身體和曖昧的舉動,不能多看,趕忙低頭。
「什麼事?」依舊享受著保姆的小心呵護。
小太監慌忙稟告,「皇上回來了!」
「嗯?」停下所有的舉動,「他不是在邊疆嗎?」
「娘娘,是真的,剛剛奴才見著皇上的貼身護衛了。」
「就他一人?」
「是,沒見到皇上。」
「那怎麼就知道是皇上回來了?」
「娘娘,你有所不知,那安達是皇上自小就帶在身邊的,有他,皇上不遠。」
原來如此。
「娘娘!」
「怎麼了這是,這才來一個,怎麼又來一個?」看著秋水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蕭蕭皺起了眉。
「娘娘,皇上在寢殿吶。」
「本宮知道拉。」
奇怪,他回來的,很奇怪,沒有任何的風聲,沒有任何的徵兆。
他……
顧不上多想,腳比腦更直接地反應,直奔乾和殿。
「憶?憶?你在哪裡?」還沒進去呢,蕭蕭就急著找人。
在看到那背對著的人形後,她從開始就掛著的笑容變得更燦爛了。
「憶,怎麼不答應呢!」小聲地抱怨著,蕭蕭朝他走去。
南宮憶緩緩地轉過身,臉上並沒有初見的欣喜,「聽說你把朝裡搞個烏煙瘴氣的?」
沒有預料中的噓寒問暖,沒有預期的熱烈擁抱,甚至,連一個關心的眼神都沒有,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斥責。
蕭蕭向前的腳步慢慢地緩了下來,終於停了,愣愣地看著他,似乎他不是他,似乎那是一個陌生人。
南宮憶卻沒有停下來,繼續說,「誰准你下令殺朝臣的?還有用後璽來發令?聽說,你跟丞相大人也走得挺近的?朝廷上下連民眾都在討論!」
一連串責問的話,讓蕭蕭幾乎是懷疑,面前站著的,真的是那個南宮憶嗎?
可是,那身形,那聲音,那英挺的眉俊朗的臉,都是他的,都是的,她不會認錯的。
那麼,這是怎麼回事?
心底即使有千百個為他辯解的聲音,心,仍是無法控制地痛楚起來。
「我……」
「跟朕說話,連禮節都忘了嗎?」沒有太凶狠,卻依然殺傷力十足。
蕭蕭不禁後退了一步。
不!
不是他!不是的!他才不是南宮憶!
他才不是那個曾經用那麼深情的眼凝視她,曾經霸氣地宣誓,獨裁而專制地愛著她的憶!
不是的!!!
淚水在那雙曾經閃亮的眼中徘徊,再徘徊。
再後退一步,再一步。
終於,她捂著嘴,頭也不回地衝出了乾和殿。
握緊的拳狠狠地砸上了牆面。
為什麼……己究竟說了些什麼?
天……
呻吟著,南宮憶直挺挺地倒下,喘息著。
匡!一聲沉重的利器聲響。
一把劍直直地插在那倒下的男人身旁,陰寒著臉,冷飛幾乎是吼的,「警告你,不要隨便招惹你招惹不起的人!代價,你付不起!」
拔起劍狠狠地甩掉,他大踏步地急追那快要消失的小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