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峰走入小芳的房間,看到裡面照顧孩子的老媽子已經趴在床上睡著了,孩子也在床上閉著眼睛沉沉睡去。
李明峰示意林婉兒和小芳不要吵醒孩子,自己也輕輕的走到近前,看著甜甜睡去的女兒。
小敏剛滿一週歲,沉浸在夢境中的小敏此刻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小丫頭長得如粉雕玉琢一般,眉宇間隱隱可以看出李明峰的模樣。李明峰暗道:「果然是女兒長得都隨父親。」
李明峰站在床邊看了半響,越看越喜歡,臉上也帶著慈父特有的溫暖的笑容。李明峰輕輕的伸出右手,將手指放到小敏的小臉蛋上,不住的撫摸。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在李明峰的心頭滑過,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此刻,李明峰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來保護這個小傢伙。
因為李明峰的撫摸,小敏在熟睡中隱隱的皺起了眉頭。李明峰見狀,連忙抽回手指,低聲道:「走吧!」
李明峰在金州剛剛住了三天,就再度啟程了。老李怎麼也得到北京去匯報匯報情況,這也是必須走的形式。一個是消差,一個是領賞,兩件事情都是必須做的。
李明峰這次入京,輕車簡從,只帶了劉銘傳、蔡宜群、宋慶等西征功臣入京。除此之外,李明峰還帶了四百隨從和剛剛趕到金州的龔橙同行。
當然,李明峰還押著那十幾個南疆回王,這些曾經反叛朝廷的傢伙是要交到刑部議罪的。至於阿古柏使用的帝王級別的印信、龍袍、金刀也都在李明峰的隊伍中,這都是違禁物品,也是李明峰邀功的依據。
李明峰和龔橙並咎而行,李明峰凝聲問道:「龔大哥,這兩年來,北京可有什麼變化?」
龔橙一直以來,都在北京負責替李明峰打點外交工作和情報工作,他對北京的種種明裡、暗裡的變化瞭然於心。
龔橙道:「京城內倒沒什麼變化,就是北洋水師的購艦大權竟然被奕訢全部攬了過去,奕訢通過總稅務司赫德在英國採購了兩艘鐵甲艦,和六艘巡洋艦,十幾艘炮艦,數十艘訓練艦、魚雷艇。」
老李本來和威妥瑪商議好了,威妥瑪以英國的名義來給朝廷施壓,讓購艦大權轉移到李明峰手中。但是事情後來出現了變化,英國首相換人了,整個外交政策也調整了,威妥瑪秉承國內政策,也放棄和李明峰的合作了。
老李本打算藉著這個機會來收點回扣,貪墨些銀兩,現在看來這個計劃是泡湯了。這個肥到不能再肥的差事到底落到了奕訢手裡。
李明峰有些鬱悶的問道:「總共花了多少銀子?」
龔橙說道:「總共大約一千兩百萬兩白銀,訓練艦已經到旅順了。巡洋艦和炮艦已經到淡馬錫,現在主要問題是旅順的海軍基地沒有修建完成,英國人的軍艦倒是隨時都可以到岸。」
淡馬錫就是新加坡,此時是英國的殖民地,也是英國海軍在遠東的一個重要基地。
李明峰聞言,有些詫異的問道:「怎麼可能這麼快?我離開剛不到兩年,他們就是在我走的時候立刻就決定下來,然後再到歐洲談判,再修建,再運到東方,這整個過程起碼要四五年的時間,怎麼現在就全部到港了?不可能啊!」
龔橙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奕訢為了省銀子,買的是英國的退役軍艦。只有鐵甲艦是新造的,目前剛剛開工,據說三年之後才能建成交付。其餘的巡洋艦、訓練艦、炮艦、魚雷艇都是英國海軍使用二十以後淘汰下來的。」
李明峰聞言怒斥道:「媽的,買舊貨還這麼貴!這鬼子六不知道在裡面吃了多少回扣!」
根據李明峰的調查,這些軍艦就是買新的,也就是大概這個價格。奕訢買的二手貨也這個價格,老李斷定其中必定有不少貓膩。
但是老李不知道,實際上他真的是冤枉奕訢了。李明峰所打聽的價格,是英國海軍從自己的船廠的購買軍艦價格。要是外國人從英國船廠購買的話,價格是要翻番的。而且奕訢不但購買了軍艦,還僱傭了五百名英國海軍的退役軍官、士兵幫著將軍艦駛回東方。
大清無人會使用現代軍艦,要不是李明峰建成了水師學校,按奕訢的意思,他乾脆就要建立一支僱傭軍。奕訢曾經計劃著,將來北洋水師艦艇上的高層指揮官、炮手等關鍵職位都由洋人擔任,大清士兵就做些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便可。
但是既然李明峰自己掏腰包培訓大清自己的水師精英,奕訢也樂得清閒。鬼子六雖然奸猾,但是以他的見識,還意識不到一所學校能對北洋水師起到多大的影響。
龔橙滿懷憂慮的說道:「看來北洋水師不在大人掌握之中啊,北洋水師是一股很強的力量,而且旅順就在金州百里之外,大人要是不能掌握北洋水師,將來必有後患。當初大人極力主張將北洋水師設在旅順,現在看來這無異於引狼入室啊!」
李明峰不屑的說道:「沒事,北洋水師初建,我還有插手的機會。丁日昌是水師提督,寶鋆的兒子景灃是左總兵,另外還有一個右總兵是朝廷讓我選人擔任的,這次我正好保舉常勝軍中的人出任剩下的這個總兵職務。
丁日昌沒後台,景灃的老爹寶鋆的後台是奕訢,將來北洋水師必然就是奕訢和我之間的爭鬥。奕訢的權勢大,我鬥不過他,但是他畢竟是大清的親王,不能總在旅順處理水師的事情,他早晚是要回北京的。
到時候,我就是遼東官職最高的,有我在,景灃休想控制北洋水師!」
龔橙聽了這話,仍然沒有緩解憂慮:「但願如此吧。」
李明峰見狀,也沒有繼續解釋,轉口說道:「龔大哥,這次回去以後,你也就不用四處奔波了,我看你還是到直隸幫我鎮守保定吧。」
龔橙不解的問道:「保定文有邱青林,武有吳長慶,運作的很好啊。」
李明峰搖了搖頭道:「邱青林畢竟是士子出身,讀的都是孔孟之道,讓他管理衙門事務還成,但是要讓他在保定進行資本主義的工業改造,就勉為其難了。吳長慶帶兵打仗還成,但是卻欠缺點膽略。這次我讓你到保定去,是為了徵召些兵馬,憑吳長慶的膽略,無法勝任。」
聽了這話,龔橙深深的看了李明峰一眼,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李明峰的含義。老李所謂的膽略,就是指「造反」的膽子。雖然吳長慶對李明峰很忠心,但是李明峰這次是想要大規模擴軍,想要直接對抗朝廷,沒有「天大的膽子」的人,是無法勝任的。
龔橙多少年來,一直琢磨著要推翻清朝,李明峰將這個任務交給他,那是最適合的了。
李明峰繼續說道:「新疆一役,常勝軍損失慘重,急需新兵補充。而且這一戰也讓我看明白了,我們要建立完成的兵役體制,不能總靠臨時徵召士兵。常勝軍的老兵,雖然善戰,但是也都是南征北戰十幾年的老兵了。
他們年紀大了,再過個五年七年的,這些士兵逐漸步入中年,就不能依靠他們上陣殺敵了。我們要建立成熟的兵役制,每年要徵兵多少,然後退役多少,形成制度,這才能保證常勝軍的戰鬥力。
而且保定經過這四五年的工業建設,整個軍工體系基本完善了,每年除了外銷的武器之外,還能剩下五萬條前膛槍和兩萬條後膛槍。這些武器足夠武裝二十萬常勝軍了,武器彈藥已經不再是常勝軍擴張的阻力了。只有兵力多了,龔大哥的理想才能實現啊。」
龔橙的理想是什麼,大家心知肚明,不好直接挑明。
龔橙有些不解的問道:「可是朝廷只給了常勝軍九萬名額啊,遼東和保定都有朝廷派的監察官員,一旦增兵,恐怕難以瞞過朝廷的耳目啊。」
李明峰道:「那就要我們想辦法分兵了。比如這次新疆擴軍,就在朝廷的視野之外,整個新疆都是我的勢力,朝廷的手現在已經伸不進新疆了,常勝軍在新疆到底是有一萬人還是三萬人還是五萬人,朝廷絕對調查不清楚。
朝廷能監督保定有多少軍隊,能監督遼東有多少軍隊,但是在外的軍隊,朝廷卻監督不過來。我們就是要藏兵於外,讓朝廷也無法具體查探我們的真實實力。」
龔橙提醒道:「大清也就只有一個新疆罷了,中原十八個省,哪個不是在朝廷監督之內呢?藏兵在任何一個省都休想瞞得住朝廷。」
李明峰似笑非笑的道:「誰說我要藏兵中原的?」
龔橙問道「那還有哪裡能讓咱大清的軍隊駐紮?」
李明峰笑著答道:「這次西征讓我明白,咱們可以藏兵於國外,或者藏兵於戰陣。只要一直打仗,朝廷總不能讓我們裁軍吧?咱們的兵馬都在外面打仗,或者駐紮在外面,朝廷也無法準確探知咱們的人數。」
看到龔橙還不是很理解,李明峰更加詳細的解釋道:「其實這都是前人們用了無數次的招數了,所謂的養寇自重嗎。當年吳三桂就不斷和安南那邊的人作戰,就是為了讓朝廷無法削減他的兵力。咱們也可以不斷的挑起事端,朝廷能調動的軍隊,只有十萬新軍。
大清還要靠這十萬人馬保衛京師呢,即使有戰爭,也絕不會調動這些人馬。到時候,朝廷還得依靠常勝軍出征。既然要靠我們出征,他總不能讓咱們裁軍吧?只要咱們在外不停的作戰廝殺,朝廷就不知道咱們到底有多少兵力。那樣常勝軍在直隸不停的徵兵也就名正言順了!」
「養寇自重。」龔橙忍不住讚道,「好計謀!」
李明峰又叮囑道:「但是你在徵兵的過程中,一定要注意政治審查,免得混進來奸細。尤其是保定的軍校學生,絕對要注意思想考察,一旦有朝廷安插的探子進入常勝軍高層,那事情就不好辦了!」
雖然不明白什麼叫政治審查,但是聯繫李明峰前後所說的防止探子、奸細,龔橙也大略的知道老李是什麼意思,不禁應道:「嗯,此事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從金州到北京,尤其是還押運著戰利品、俘虜,再加上李明峰時不時的還要坐轎子,導致這段路程足足的走了半個月。
同治六年五月初,李明峰一行抵達北京城外,距離很遠李明峰就看到了城門下旌旗林立,無數官員在城外的涼棚內等候迎接。
清朝制度,出兵打仗,要走德勝門,意思就是圖個吉利,希望能夠得勝而還。而收兵回來,則要走安定門,意思就是希望以後都能平平安安的,不再有戰爭。李明峰算是收兵回來,所以走的就是安定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