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強代理人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柏葰案
    李明峰又給杜翰、焦佑瀛、宋慶等人講了一下西方的民主制度、蒸汽機、火車等先進東西,聽得眾人暈頭轉向,不知身在何處。

    「那個美利堅的皇帝竟然每四年換一個?還是由百姓投票來選?那豈不是天下大亂了?」學了一輩子儒學的杜翰實在是無法接受這麼震撼的思想。

    「怎麼會亂?不換才會亂!」李明峰笑著解釋道:「他們不叫皇帝,叫總統。一任總統假如治理天下治理的好,老百姓安居樂業,生活的舒心,自然會用手中的票讓他再做一屆。假如他做的不好,不是個明君,那麼老百姓就會用選票來將他推翻,換一個更英明的人來做!」

    「那被推翻的皇帝……不,是總統,他豈能甘心?」焦佑瀛吞了口唾液問道。

    李明峰越說越來勁,聽到焦佑瀛的疑問,他眉飛色舞的講道:「不甘心他也沒有辦法!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軍隊是天下人的軍隊,不是某個人、某個家族的私產。

    在西洋,洋人學的不是君君臣臣的孔孟之道,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是世人皆平等。所以,在美利堅,軍隊的各級將領也只會聽從民選的總統。」

    聽完李明峰的講述,眾人神色各異,杜翰是連連搖頭,表示無法接受這種思想。焦佑瀛則若有所思的默默念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至於宋慶、郭友乾等人都聽得呆了。

    「好了!不要再談這個了,否則可是要遭人口舌。這是洋人的治國之法,咱們大清還是要用孔孟之道來治理國家!」李明峰笑著說道。

    眾人也都知道,李明峰這一席話確實有些犯禁的意思,所以連連點頭,表示明白老李的暗示。

    李明峰不知道,他這些話對宋慶等武夫倒還沒什麼影響,但是卻大大的刺激了杜翰和焦佑瀛。

    這兩人都是為官治國三四十年的人物,他們從李明峰隻言片語之中,已經發覺了這種制度的先進之處。雖然固有的封建儒家思想,讓他倆對這種民主選舉的政治制度懷有很大的疑慮,但是現在懷疑現有制度的種子,卻已經在這兩個老儒的心中紮下了根。

    李明峰這一席話,完全是一時興起才說的,並沒有任何深意在其中。但是老李不知道,因為他這一番賣弄,倒讓這西方思想更早的進入到了中國的士大夫階層。

    天色漸晚,眾人盡歡而散,李明峰送走宋慶、郭友乾等人之後,拉著杜翰、焦佑瀛二人返回了常勝軍在京駐地。

    三人坐轎返回了營地,現在陳星翰、劉銘傳、吳長慶等人都被關了起來,所以只有蔡宜群一個人出來迎接。

    陳、劉、吳三將被關了足足半個月了,蔡宜群雖然不敢說,但是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老蔡,我心裡有數,你不用擔心他們三個。雖然他們被關在刑部大獄,但是咱們常勝軍的人,一般人還不敢欺負。」進入營帳之後,李明峰先安慰道。

    「末將曉得了!」蔡宜群行禮道。他嘴中雖然說曉得了,但是神色間卻仍然隱含擔憂。

    四人落座之後,李明峰先張口問道:「杜大人,焦大人,我找兩位來此,就是想問一下崇文門的案子。」

    杜翰、焦佑瀛剛剛坐下卻又站了起來,神色惶恐的道:「我倆都是待罪之身,平頭百姓,哪裡當得起大人您這麼稱呼?」

    李明峰揮了揮手,示意他二人坐下:「既然如此,在下還是叫兩位先生吧!以兩位之才學,一聲先生,是應該叫的!」

    看到杜焦二人點了點頭,李明峰繼續說道:「崇文門的事情,兩位先生也都知道。現在聖上的登基大典已經舉行完畢,這個案子也要浮出水面了,還請兩位先生給分析一下將來可能出現的結局。」

    聽完李明峰的話,焦佑瀛略一沉吟,道:「依我看,李大人的打算恐怕要落空。最初我也認為只要抓住寶鋆之子的不法,和文祥之子的擅調禁軍兩條罪狀,肯定能讓寶鋆和文祥失勢。但是崇文門事發之後,兩宮太后雖然明顯護著大人,但是卻也沒有準備對文祥、寶鋆下手的意思。

    要我看,母后皇太后性情溫和,想要息事寧人。聖母皇太后則是有幾分顧忌六王爺的權勢,不敢對六王爺下手太狠,所以現在來看,這案子的恐怕最終結果就是處理一下下面的人罷了。」

    杜翰也點了點頭,說道:「而且此事現在由刑部負責,刑部的兩個尚書,綿森和趙光都和恭親王有幾分交情,所以這案子到最後,應該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早就發現綿森、趙光和鬼子六的關係不同一般,聽兩位先生的意思,難道他們之間還有舊誼?」李明峰疑惑的問道。

    焦佑瀛說道:「綿森是宗室,和六王爺關係一直不錯。至於趙光,則是欠了六王爺幾分人情。」

    「幾分人情?」李明峰不解的問。

    焦佑瀛點了點頭,道:「是的!這事還要從三年多以前說起,那年也就是咸豐八年的順天鄉試是由大學士柏葰任主考,那一次考試被人檢舉有舞弊之事。

    說實話,自從乾隆末年以來,科場舞弊倒真是越來越嚴重,發展到現在,幾乎每一場科考都有舞弊,只不過輕重程度不同罷了。

    但是憑良心說,柏葰柏中堂這人倒是個耿直清廉之人,那次的科考中也沒出什麼大問題。但是既然有人舉報,還要查的,查來查去,倒也查出了幾個行賄送禮的事情,只不過事情都不是柏葰辦理的。

    雖然柏葰沒有受賄,但是他手下的考官卻受賄了,他就有了失察之責。柏葰時任文淵閣大學士,是當朝正一品的宰相!按理說這麼點小事,正常也就是個罰俸罷了,最多也就是個降級留用。

    但是當時先帝最信任的是肅順,肅順和柏葰有宿願,所以當先帝詢問肅順該如何處理此案的時候,肅順就極力要求處死柏葰。

    當時朝中掌權的是載垣、端華等人,他們自然是站在肅順一邊,極力勸諫要求嚴懲柏葰。先帝當時還猶豫不決,認為案子太小,豈能擅殺大臣。

    但是哪知道,在關鍵時刻,恭王爺卻出面極力保舉柏葰。先帝對恭王爺一直不放心,他看到恭王爺出面保舉柏葰,心中就認定,私下裡,柏葰和恭王爺一定關係密切,甚至兩人很可能結黨營私。

    和六王爺結黨,這是先帝最不能容忍的。這麼一來,本來一件小事,卻演變成了大案,咸豐爺就直接下旨處死柏葰。」

    李明峰問道:「那趙光和柏葰是什麼關係?」

    杜翰在旁邊說道:「趙光是柏葰的學生,趙光能有今天,全憑柏葰的全力提拔。當時朝中就有人開玩笑,說柏葰待趙光比待他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要好!」

    焦佑瀛也微笑著點了點頭,表示也聽過這樣的玩笑。

    「到了行刑那天,人都壓到菜市口了,當時柏葰都沒意識到自己死到臨頭。實際上,我們也沒想到能有這個結果。咱大清的慣例,一般除了造反謀逆之外,一品大員都是可以免死的。

    照往常,即便被問了死罪,人被壓到菜市口待斬,在問斬之前,皇上都會派人送來特赦令,俗稱駕帖。駕帖一到,死罪全都改為流放。

    柏葰當時都已經叮囑家裡人了,抓緊收拾行禮,準備到新疆去。但是,先帝認定柏葰交結恭親王,所以在是否下駕帖一事之上,猶豫不決。

    趙光是刑部尚書,當時就在法場之上,他看到時辰不對,生怕駕帖送的晚了,所以連忙入宮去請先帝下駕帖。

    奏折送進了宮裡,當時先帝正和肅順在一起,看了奏折之後,先帝想起了柏葰昔日的好處,歎了口氣道:『罪無可恕,但情有可原!』

    假如當時在先帝身邊的人是和柏葰不錯的大臣,他只要順著說皇上的話幾句,就能為柏葰爭得免死的駕帖。但是壞就壞在,當時是肅順在身邊!

    肅順聽了這話,也不替柏葰說話,直接走出門外,對等在外面的趙光說道:『上諭是,情有可原,但罪無可恕!』

    肅順將兩個詞組這麼一調轉,整個意思就完全相反了。趙光看到聖上之意甚決,也不敢再勸,只能哭哭啼啼的到菜市口去給柏葰送行。

    柏葰看到學生哭成這樣,知道事情不好,當即就破口大罵,詛咒肅順死無全屍。但是無論怎麼罵,都不可能改變他的命運了,最終時辰到了,柏葰還是被一刀了結了性命。

    柏葰死後,六王爺極力主張厚葬。先帝殺了柏葰之後,也有些後悔,所以也就應了六王爺之請。就因為這事,趙光就對六王爺感恩戴德,成了『恭王黨』。」

    聽到焦佑瀛講述陳年舊事,杜翰不僅感歎:「哎!柏中堂死的冤啊!自從隋唐開始科舉以來,足足千年光景,從未有過一個一品大員因科場舞弊案而被處斬,柏中堂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啊!」

    「這麼說來,刑部的兩位個尚書都會為文祥、寶鋆開脫?」李明峰才不管柏葰是否冤枉,他最關心的還是崇文門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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