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宮太后在此的消息尚未傳出,所以李明峰帶著四將也是屬於私下拜會。
讓小梅通傳之後,五人都整理好官服,小心翼翼的走入房中。李明峰膽子要比他們四個大得多,進去之後還掃了一眼,發覺慈安和慈禧都端坐在床上,小皇帝則在地上玩耍。見到這些人進來,慈禧喚過小皇帝,將其抱入懷中。
「臣李明峰叩見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皇上!」
「臣蔡宜群」
「臣劉銘傳」
「都起來吧!」慈安淡淡的說到,此刻,她倒真有那麼幾分太后的威儀。在昌平歇息了一天,兩宮太后和小皇帝的元氣都恢復了,又換了身華貴的衣服,所以連帶著整個氣質都又了變化。
「李卿家忠君愛國,這次要是沒有李卿家,哀家姐妹和皇帝就要落入奸賊手中了!」慈禧緩緩的說。
慈安點了點頭,繼續說到:「哀家的命也是李卿家救的,李卿家功勳卓著,哀家和妹妹商討了一下,一致認為有功當賞。」
慈安對小梅點了點頭,這個機靈的小女官遂朗聲說到:「傳兩宮太后口諭:記名總督、壽春總兵李明峰,昔日在江南多有戰功,近日又救駕有功,特升為直隸總督!等到聖上迴鑾之後,再行頒旨,詔告天下!」
直隸總督!李明峰雖然早就料到慈安太后會大大的封賞他,但是他仍然沒有想到,直隸總督這個職位會落到他的手中。
直隸總督,掌管山東、河南、直隸三省,是天下督撫之首,地位猶在曾國藩的兩江總督之上。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慈安竟然能說服慈禧將這麼個實際權力極大的職務賞給李明峰。
楞了半響,直到小芳在旁邊輕輕咳嗽了一聲,李明峰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臣李明峰謝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慈恩!」
「起來吧!」慈禧一反往日的神情,此刻竟然也笑瞇瞇的說到。
「你身後這幾位都是什麼人啊?」看到李明峰謝恩起身,慈禧又問到。
蔡宜群、陳星翰等人連忙自我介紹了一番,就這幾句話,即使是劉銘傳這等彪悍人物說起來,也磕磕巴巴,緊張不已。
「呵呵,不用怕,哀家又不吃人!」慈禧微笑著說,「常勝軍護駕有功,你們四個都賞帶花翎!」
四人叩頭謝恩完畢,今天貌似很高興的慈禧太后又樂呵呵的說到:「對了,剛才的口諭哀家倒忘了,竟然只升了李卿家的官,倒顯的哀家小氣了!」
略一沉吟,慈禧繼續說到:「再賞黃馬褂一件,賜穿!」
李明峰再度磕頭謝恩,但是此時,心中卻頗為納悶。這慈禧昨天以前還對自己頗為防備呢,為何到了今天,竟然對自己的態度大變?
李明峰站起來之後,看到慈安太后對自己微笑著點了點頭。李明峰知道,這是有話要單獨說。轉過身去,李明峰將剛剛得到賞賜的四將遣了出去。小梅和小芳也被兩宮太后支了出去。
李明峰剛剛落座,小皇帝就從慈禧的懷中掙扎了出來,跑到李明峰面前,拉著老李的衣袖,聲音清脆的嚷到:「李叔叔,額娘不許我出去玩,你帶我出去好嗎?」
「皇上,君是君、臣是臣,您以後不要再叫我李叔叔了,讓外人聽到會出事情的!」李明峰溫聲說到。雖然老李沒什麼君臣觀念,但是卻也不敢逾制。朝廷和江南不同,在朝廷裡,必須要謹慎行事,一點紕漏都不能出。
「那叫什麼?」小皇帝不解的問。
「和你額娘一樣,叫李卿家就好了!」李明峰微笑著回答。
「李卿家救駕有功,皇帝叫你聲叔叔倒也無妨,以後私下裡就這麼叫吧!」慈禧說到。
李明峰是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最後只好苦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反對還是默認。
「李大人,詔書已經擬好,兩印也已經用上了,現在就可以了!」慈安一邊說,一邊回頭從床上取出一塊黃綢做的簡易聖旨。
李明峰伸手接過,展開一瞧,發覺這道聖旨是揭露肅順謊言的,而且聖旨中也號召所有臣民一致抵抗八大臣。
「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忠君愛國,而且手中還有精兵十萬,臣想請太后單獨下旨給僧王,調他前來護駕!」李明峰說到。
「可以!」慈安應了下來,「是否也該給恭親王一道?京內兵勇都歸恭王調遣,如果有恭王相助,大事易成!」
「如此最好,但是」李明峰說到這,面露難色。
「李卿家,這裡沒有外人,有話直說便可!」慈禧說到。
「既然如此,臣也就放膽直言了!六王爺人稱鬼子六,奸猾無比,臣擔心即使是聖旨到了六王爺手中,六王爺也不會奉旨而來!」到了此時此刻,李明峰仍然沒有忘記抓住一切機會污蔑奕訢。
慈禧皺著眉頭,默然良久,最後說到:「哀家看六王爺不是這樣的人,李卿家不必擔心。」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明峰也不能再往奕訢身上潑髒水了,否則會被懷疑別有用心。
慈禧見李明峰不吭聲,語調一轉,問到:「李卿家,不知你為何不肯今日就護駕入京?」
李明峰對此一問早有準備,連忙答到:「由昌平入京,起碼還有六七十里的路徑。太后的車駕在此的消息一旦洩露,肅順率軍追來,就憑三千常勝軍,在野外難以抵敵。況且,京師也並非如聖母皇太后所想一般,平安無事,京內與肅順關係密切的大臣也不少。帝后一旦入京,萬一被京中某些心懷叵測之輩劫持,事情就更加不妙了!」
李明峰所說確實有幾分道理,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都是鐵帽子親王,匡源、穆蔭等人都是軍機大臣,京內故舊不可計數。現在北京附近的幾座大營,雖然歸恭親王調遣,但是這幾座大營的高層將領也和八大臣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怡親王和鄭親王的不少族親也都在軍中供職,關鍵時刻,兩位親王一封密信過去,豐台大營、神機營、西山銳健營、通州大營這京城四大營到底是站在哪邊,也不好說。
所以,最佳的選擇,還是要先剷除八大臣,然後再返回京師。只要八大臣一倒,軍中親八大臣的一黨失了首腦,勢必會倒向兩宮太后一邊。
「但是昌平城小,常勝軍兵力又少,一旦肅順等賊傾力來攻,李卿家可有把握守住?」慈禧問到。
「回聖母皇太后,就憑臣這三千常勝軍,依靠高城堅壘,肅順就是來個三四萬人也休想能攻破!再說,順義尚有兩千援軍,與昌平互成掎角之勢,昌平絕對萬無一失!」雖然李明峰心裡也沒幾分把握,但是在兩宮太后面前他可不敢露怯。
聽了李明峰慷慨激昂的保證,兩宮太后神色間都輕鬆不少。慈禧微微一笑,聲音一轉,又問到:「昨個聽姐姐說,李卿家準備護駕迴鑾之後,要請兩宮垂簾?」
聽到這話,李明峰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剛才老李還頗為疑惑,不知慈禧今天為何性情大變,竟然拿權勢極大的直隸總督來獎勵自己。現在李明峰才想通,原來這慈禧還是打的垂簾聽政的主意。
昨天慈禧聽慈安說,李明峰竟然也垂簾聽政,可謂是心花怒放,所以今天才一反常態。
一直以來,朝臣勢力都是反對垂簾聽政的。滿朝文武,王宮親貴,只有恭親王奕訢才垂簾。
當然,慈禧也知道,奕訢並非是真心垂簾聽政的。奕訢是以垂簾為籌碼,拉攏慈禧,依靠帝后勢力和近支親王勢力的結合,共同對抗八大臣勢力。
現在聽到李明峰這個掌握一定實權的大臣肯真心他垂簾,慈禧豈能不喜?這樣以來,慈禧就有了更多的選擇。
李明峰想削弱恭親王,慈禧又何嘗不想。一旦肅順倒台,恭親王的權勢將會比今天的肅順還要高上幾分,到時候,垂簾聽政的皇太后到底能掌握多少權力,她也不敢說。
李明峰的出現,為慈禧提供了一個選擇。慈禧可以通過扶植李明峰來對抗恭親王,以防恭親王權力過大,威脅帝后勢力。
李明峰解開了心中的疑惑,也輕鬆不少,不禁答到「確有此事!如今聖上年幼,理當由兩宮太后垂簾聽政!」
「難得你有此忠心!」慈禧高興的說到,「李卿家,只要你忠於國事,哀家也不會虧待你的!」
李明峰暗笑,慈禧這是把交易講的明明白白了,只有李明峰將來「忠於國事」,那直隸總督的實質任命才會下來。所謂忠於國事,不過就是托詞罷了,慈禧要的是李明峰對垂簾聽政的。
李明峰又說了幾句沒營養的忠於朝廷的大話,然後才告辭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