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山,竹水軒院內。陸豐一個人在這不大不小的院子裡晃來晃去,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那種孤寂的感覺,不僅沒讓有陸豐感到不適,反而還讓他覺得頭腦清明,思想更加闊野。
與青銅派爭戰後已經過了七日之久,因為這一次戰鬥,不僅消耗了兌兌脈與艮脈大量人手,同時還小傷了兌脈的元氣。雖然當天陸豐感覺好像是一直都是崑崙派在擊殺青銅派,但其實不然。所謂殺敵一萬,自損三千就是這個道理。那青銅派的弟子們,雖然人數較少,但水平卻不在崑崙派之下。就算不敵,那一個人假如能傷崑崙半條命,那麼多人的話,起碼也夠崑崙派小喝一壺的了。
「豐哥!」竹水軒外,一個靚麗的女子站在門口。今天她又換了一身新的衣服,那花紅略帶一絲金邊的外套,讓這女子顯得格外粉嫩。瓜子小臉,再加上一些淡妝,就是和尚估計也得多瞅上兩眼。
但陸豐不知道為什麼,卻不太願意見到她。因為,最近他發現和這女子的共同語言越來越少了。真怕有那麼一天,兩個人站在一起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是好。
來的人正是鄧姍,在竹水軒已經沒有不認識她的人了。自從七天前,那青銅派一事了結之後,因為兌脈小傷了元氣,所以唐淵博也不好帶走陸豐,更加沒有理由留在這裡。所以便提前帶著丁賀回到唐門那邊去了,走時和陸豐約定,事情都結束之後,讓陸豐自己去唐門找他。
就但待唐淵博剛走的同一天,這鄧姍便開始主動來竹水軒與他會面。因為兩個人的口頭關係,所以陸豐也不好不見。
只是兩個人要是在竹水軒就這樣卿卿我我的,怕是韓履霜也不好受吧?
「走!」陸豐二話不說,就像往常一樣,拉著鄧姍的手就往外走。
竹水軒四周環境優雅,可以說是有林有水。陸豐把鄧姍帶到了小溪旁邊,一邊打掃地上坐了下來,一邊對對姍說道:「姍妹,怎麼一天換一件衣服呀?你的衣服可真多。」
「人家是女子嘛,哪個姑娘衣服不多?」鄧姍嬌咧嬌氣的說道。
是呀,哪個姑娘的衣服不多?想想與自己一起長大的韓履霜,好像平時真沒見過她穿什麼衣服。雖然崑崙派要求統一服侍,那都是在重要會面和集體活動中才要遵守的。平時過日子,誰成天總穿那一件衣服?但是韓履霜卻不同,長這麼大好像也沒換過幾套新衣服。平日裡和自己一樣,門派內發下來什麼衣服,他們就穿什麼衣服。
想到這裡陸豐不禁微微一笑,和韓履霜一起生活的日子還真是美好,值得回憶。
鄧姍看著陸豐微笑的樣子,不禁一陣癡迷。他這是在笑什麼?是跟我有關麼?看在鄧姍的眼裡,陸豐的笑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和藹。她從來沒有見過像陸豐這樣溫柔又體貼的男子,是的,在她印象之中,所以的男人都是很粗野的。
「豐哥。」鄧姍見陸豐沒有和她說話,而是一個個呆呆地看著小溪,便小聲地叫了一聲。
「哦?」陸豐反應過來,他可不想在鄧姍面前提到韓履霜,故此找了一個理由,道,「我想家了,時間過得真快,這一晃眼都過了九個春夏了。」
鄧姍沒想到陸豐竟然這麼會轉移話題,聳了聳香肩,道:「想家了,那就回去看看啊。咱門派不是有年假可以回家探親的嘛?」
際豐看了看鄧姍,似乎想到了什麼。對啊,雖然認識鄧姍有一段時間了,但卻還不知道她的身世呢。看著她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樣子,怎麼會是一個普通的修真弟子?難道,她的背後還有什麼大家庭或是大的勢力?也只有這樣的家庭,才有可能把子弟送到山上來修真,試圖光大門楣。
「你是不是還有家人?」陸豐試探著問了一句。
只見鄧姍點了點頭,一臉疑惑的樣子看著際豐,反問道:「難道,你沒有家人麼?」
陸豐全身一震,自己還有家人麼?已經九年沒有回去了,那個高歲已高的爺爺,還有總是想壞自己的父親……
為什麼?想到這裡,陸豐心中一陣惆悵。為什麼別人家的父母會對兒女那樣的好。那百般的呵護,真叫陸豐羨慕又嫉妒。雖然這九年來,除了山林間一事外,陸豐也沒有下過山。但在門派之內,還是見到過有母親的小孩的。
「你怎麼了?」鄧姍也是頭一次與陸豐聊到涉及家庭的話題,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隨便的一句話,竟然讓陸豐觸動如此之大。
陸豐,你到底有什麼樣的身世?
鄧姍可是知道陸豐一些秘密的人。一個在道門學過佛法的男子,在鄧姍的心中是無法想像的。但是這個人偏偏就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不得不讓她相信,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人。
鄧姍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給任何一個人,因為她也清楚,一旦說了出去,會給陸豐帶來無妄之災。
陸豐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我還有家,只不過卻是一個很複雜的家庭。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也許,在他們的眼裡,我已經早在九年前死掉了吧!」
語畢,陸豐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想到九年前,他還是八歲的孩童之時。在程家村,那被冤枉的情景。當時自己還小,不懂得人情事故。但現在長大了,多少有些理解當初為什麼母親要這樣對自己了。
因為爺爺說過,要將父親一半的家產分給自己。是的,就是因為這個。陸豐這麼多年來,並不是經常想這個問題。因為每一次想,都會給自己帶來無盡的痛苦。想來,誰的母親坑害自己會不傷心?
看著陸豐傷感的眼神,鄧姍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來一定是提及到了陸豐的傷心處吧。對於這一點,鄧姍還是小有經驗的,那就濁轉移話題。
道:「豐哥,你看這小溪我美呀!」
陸豐苦笑了一下,你這轉移話題的功夫太遜了吧。但自己也實在不願意往家中之事多想,所以便順著鄧姍的話題聊了下去。
道:「是呀,這小溪還真美!」
就當這兩個人沉浸在這無比的閒暇之時,卻不知道背後有一個人影一直在跟著他們。
不遠處,小竹林內。因為這片竹林離小溪距離較近,而且易於隱藏身形。所以韓履霜每次跟著他們出來,都會躲在這裡。
韓履霜一個人靠著一棵竹子坐在地上。因為他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來偷看罷了。所以一來沒有製造出什麼聲音,二來也沒有什麼囂殺之氣。故此,對於一對沉浸在戀愛洋河之中的男女,這七天來從來都沒有發現後面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韓履霜不想一抬頭就看見自己不願看見的場景,於是把自己的身子則了過來。但自己還是忍不住轉頭看去,當陸豐他們兩個人保持著距離坐下時,韓履霜就會心中放鬆一些。但當看見鄧姍故意往陸豐身邊竄時,內心就好像針紮了一般的難受。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反正就是見不得這兩個人好。要是陸豐與鄧姍兩個人好上了,韓履霜想來定會發狂。韓履霜自己已經想好了,如果陸豐與鄧姍這兩個人真的好上了。自己就投小溪自盡。因為她知道,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了。
別說是看到這兩個人好上,就是看到陸豐拉著鄧姍的手,她的心就像被鞭子抽過一般。
不時,韓履霜還會落下兩行眼淚。畢竟,韓履霜就算再傑出,也不過是十八年華的姑娘。對於戀愛朦朧到清楚這一過程,她已經開始深刻地體會到了其中各各滋味。
她真的很後悔,為什麼自己與陸豐生活了這麼多年,沒有早些放下矜持與他確立關係呢?是自己在害羞,還是害怕?
看著那大膽又心細的鄧姍,突然感覺自己這修行了近十年的修真者,在感情這一方面真得不如一個普通人。起碼,對於鄧姍來講,她是可以正面面對感情的。可是自己,卻只能躲在一個別人看不見的角落裡哭泣。
韓履霜雙手抱膝,小聲地哭了出來。雖然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流淚了,但這還是頭一次哭出聲來。她也不想,但她卻怎樣也忍不住。
正當陸豐與鄧姍聊得開心之時,突然陸丰神色一暗。
「豐哥,你又怎麼了?」鄧姍實在想不明白,陸豐今天到底怎麼了。剛才還聊得好好的,怎麼這麼一會就又變臉了。都說女人變臉比變天還快,今天她算是見識了,男人有的時候比女人變得還快,而且次數更多。
陸豐暗淡地一笑,道:「沒什麼!」
雖然陸豐口上這麼一說,但卻鄧姍心裡產生了無形的隔閡。陸豐是一個不擅長撒謊的年輕人,那一臉不對勁的表情,怎麼可能瞞得過鄧姍?就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一些端倪來。
陸豐並沒有說話,而是低著頭,靜靜地聽著背後傳來的哭聲。韓履霜那每一聲的哭泣,陸豐的心也隨著會流出一滴淚。雖然一直和鄧姍聊的很開心,但那加強過的耳力,怎麼可能聽不到韓履霜的哭聲?要說剛才韓履霜沒有發出聲音的時候,陸豐還有可能發現不了她。但現在陸豐知道了,弄不好這幾天自己與鄧姍在外約會,每次韓履霜也都暗地參與其中。
想到韓履霜那孤單的背影,一個人在竹林裡哭泣,陸豐心下何忍?
此時的陸豐,全身心地把意識都放到了韓履霜那邊。不僅如此,就連臉上的表情都開始哀傷起來。鄧姍看在眼裡,心中怎麼可能好受。和我在一起,卻想著別人麼?鄧姍不傻,剛還和自己聊得開心的陸豐,突然間表情換了又換,這代表什麼?
代表自己在他心中並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一定還有別人的比自己更重要。當陸豐想到那個比自己更重要的人時,哪怕自己就坐在他的身邊,也如同無物一般。
這個人到底是誰?誰有這麼大的魅力,讓陸豐能如此地想念?是他說的那些複雜家人麼,還是那個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韓履霜?
想到這裡,鄧姍全身一震。也許,就是那個和他一起長大的韓履霜。想到前些日子,陸豐要正娶韓履霜,卻讓她無名無份地給陸豐做小,鄧姍一股氣洩不出去,哼了一聲。
本來鄧姍以為,自己發現了些聲音怎麼著也得讓陸豐看她一眼吧。可惜的是,陸豐就好像被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地在那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豐哥!你這是怎麼了?」因為自己的被無視,鄧姍略帶一些怒意地叫醒陸豐。
「啊?」陸豐雙眼迷離的看著鄧姍,這讓鄧姍很不適應。平時的陸豐不這樣啊,就是她與陸豐在戰天那裡時,也不增看見他這樣迷茫過。
「對不起,我……」陸豐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解釋,但他真坐不住了。陸豐覺得,如果自己就這樣聽著韓履霜哭泣之聲,而無動於衷的話,那自己還叫個男人麼?哪怕當著鄧姍的面,哪怕很有可能惹來鄧姍的氣憤,他也不得不做一件事。
「豐哥,能告訴發生什麼事了麼?你這樣,很嚇人的,我也很難過。」鄧姍希望聽到陸豐的解釋,她更希望聽到陸豐說想起了家人。但無奈陸豐讓她失望了,因為陸豐說了一句傷透她心底的話。
「我聽見,小姐師在哭,她就在附近!」於是,陸豐說完話後,也不等鄧姍什麼表情,便一個人站了起來,往竹林的方向走去。
鄧姍就好像石化了一般,呆在那裡久久不能動彈。這算什麼,對著自己的女人說自己要去找另一個女人?鄧姍沒見過這樣的,就算在家族中,自己的姐妹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男人。畢竟,在她的家庭裡,還是很盛行一夫一妻制。
竹林中,韓履霜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一轉頭便看見陸豐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
「難道,我被他發現了?」韓履霜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在不知覺中,自己的哭聲越來越大。身為同是修真者的陸豐,怎麼可能聽不見?
韓履霜此時不想見到陸豐,更不願意讓陸豐看到自己剛剛哭過的樣子。於是,站起身來就往回跑。但陸豐的是何人?那神鬼莫測的九星望月步可不是吃素的,當他看見韓履霜站起來就往回跑時,腳下步法連邁五步便到了韓履霜的身邊。
「小師姐!」陸豐一手抓住韓履霜的手臂,看著側過臉的韓履霜。
雖然陸豐也不知道如何面對小師姐,但在這一個人孤寂的哭泣後,韓履霜那莫名的哀傷讓陸豐一陣觸動。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逃避了,這樣對三個人都不會是好處。
於是陸豐大膽地撫摸著韓履霜的臉,一手把她那嫩稚的臉頰扭了過來,並且溫柔地擦拭著未干的淚痕。
鄧姍慢悠悠地從溪邊走了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別提心中有多麼複雜。她知道,自己就算是和陸豐在一起,恐怕也要和韓履霜共同分享一個男人。不僅如此,一個不好自己還得成為第三者。不僅不能在同派面前光明正大地和陸豐在一起,而且還要四處小心,可能連家門都不能出。一旦被人看見自己與陸豐生活在一起,流言蜚語定會不少。
不行,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鄧姍暗暗告訴自己,絕不能和別的女人一同分享自己的愛。尤其是在這個不能被認可的情況下,更加不能不明不白地與陸豐在一起。
名份,對於一個有出身的女子來說是何等的重要!鄧姍雖然自知不是名門貴族,但自己的家庭在朝中也是小有威望。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父母考慮吧?自己的女兒不明不白地給人家做了小三,在朝中還有何臉面混下去?
當鄧姍看見陸豐不顧一切地去追韓履霜時,鄧姍本來是想放棄的。但想到自己與陸豐同患難時的情景,那相互依靠,不離不棄的精神,鄧姍的眼神突然由混濁變得清明起來。
是的,她終於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幸福要靠自己的雙手爭取,而不是別人的施捨。既然陸豐對她沒有那根深蒂固的愛,那鄧姍就得化被動為主動。如若不然,還不如早早地放棄,長痛不如短痛的好。
但鄧姍是那樣的人麼?不是,鄧姍從來都不是那說被拋棄就被拋棄的那種人。雖然鄧姍脾性不壞,但並不帶表她就懦弱。可以想像,一個懦弱的女子會被家庭安排到崑崙山上修真麼?
想到這裡,鄧姍咬著牙,強忍住心中的不平,慢慢地走到了陸豐旁邊。就在這時,更讓她吐血的事情發生了。
那韓履霜擺明了是跟自己做對,見鄧姍走了過來,韓履霜卻一把抓住陸豐,擁抱了起來。
這可把鄧姍氣壞了,見過不要臉的,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你跟豐哥是什麼關係?當著人家紅顏知己的面,就這麼肆無忌憚地抱他,還有沒有女人的矜持了?
其實這時的韓履霜也想通了。當她被陸豐追上來的時候,當她被陸豐溫柔地擦拭眼淚的時候,韓履霜就已經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陸豐愛的人是她……
既然如此,韓履霜又怎麼會把本來屬於自己的幸福讓給別人呢?以前,韓履霜也許會放不下矜持不敢面對這份感情,但現在不一樣了。如果自己再不付出什麼行動,怕是真的要投小溪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