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柏出征數日後,他的大哥和三弟也陸續離開洛陽,趕往前線。在這段日子裡,陸府上下一片祥和,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糟亂。
陸柏臨走時,對陸豐說的那些話,陸豐時刻都記得。他也曾考慮過,要不要搬到般德寺去住。不過後來想想,還是算了。畢竟陸府才是自己的家,那裡還有個母親,哪怕她並不太喜歡自己。
就這樣,雖然邊疆一直戰亂,洛陽都城一直嚴守把關。但陸府中的日子卻過得祥和,陸豐也每日早出晚歸,練著他的三十六路羅漢拳和九星望月步,樂不思蜀。
一晃眼,兩年過去了。陸豐八歲這年冬季,剛一入冬,就迎來了第一場大雪。這場大雪下了將近三天三夜,本來還不算寒冬的天氣,就讓人提前穿好了棉衣。
一大漢,一個人獨自地走在街上。平常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時稀冷無比。如果你想在這樣的路上買一件稱心的商品,那你想都別想。能買到熱乎的包子已經不錯了。在這麼冷的天氣裡,出門買東西的人不叫有病,出門賣東西的人才是有病。連買商品的人都沒有,你還出來賣啥貨?純是找刺激呢,有人說這不是做生意,這是在做寂寞。
那名大漢身穿一件很破的棉襖,凌亂的頭髮,再加上很長的連毛鬍鬚,讓人看上去像是難民一般。他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嘴裡還不停地謾罵著:「媽的,還是都城呢,連個人影都見不著,什麼鬼地方?」
見路上找不到人,便開始敲著一間間屋子。
「喂,有人嗎?外鄉來的,身上沒銀子了,要口飯吃……」
砰,門還沒開,就聽屋內一重物打在了門上,但聽裡面一婦女大聲罵道:「哪來的要飯的?敲什麼敲,滾!」
那大漢哼了一聲,裹了裹棉襖,心想:不就是有個住的地方嘛,囂張什麼?
「喂,有人嗎?外鄉來的,身上沒銀子了,要口飯吃……」
這名大漢一點沒有因為剛才的事情而影響心情,繼續為他的肚子努力工作著。這年頭不好混呀,到處都在打仗,流民失所,饑不裹腹。這都城又死守城門,不讓流民進入。已經有好多同鄉餓死在外,自己本是流浪漢一名,無親無掛,在城門混亂之時就偷著混了進來。本來以為進了城能吃上飯,沒想到都城裡的人家,一個比一個黑。連口剩飯都不給也就算了,幹嘛還要罵人?
喀,這家人門開了一個小逢,一年輕男子探頭望了望,道:「這位大哥,你是怎麼混進來的。像你這樣的,能進城,有本事。」說著,還伸了伸大母指。
雖然這年輕男子沒有罵人,但也僅是說了這一句話,後又把門關上,沒再理會。
那大漢剛要再說點什麼,年輕男子卻沒有給機子。明顯吃了一個閉門羹,鬱悶的大漢只好再繼續尋找好人家。
找了幾家,他的運氣還真好,弄到了一張粗糧餅吃。在這戰爭時期,就是都城的糧倉也是爆緊。不是那些人家壞,不給他飯吃。是家家都糧食緊缺,大部分的糧草,已經運往前線,供戰爭使用了。百姓已經有一年多沒有糧食吃,往常打仗不這樣的。這一次不知道怎麼回事,有錢你都買不著糧。
這名大漢高興地吃著粗糧餅,沒幾口就被吞進了肚子裡。隨後,還意猶未盡地舔著手指頭。「哎,沒吃飽。算了,餓不死就行了。」大漢自言自語地道。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找到一個可以住的地方。已經近一個月的時間了,他都是睡在外面。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日子可並不好過。尤其這大冬天的,一個不好,還容易被雪埋裡。
正想著,突然眼前一亮。隨後又揉了揉眼睛,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再次睜開眼睛後,他可以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只見沒過腳脖的雪地上,有一個看上去只有幾歲大小的男孩,穿著單薄的布衣,在那做什麼?對,是跑步。
小陸豐今年已經有八歲了,再過不了幾個月就進入了九歲。距離六歲習武,已經有兩個半年頭。這兩年來,陸豐個子長了不少,但小臉看上去,還是嫩嫩的。
通過周文才和天量大師的細心調教,在外功上,小陸豐已經有了一定的火候。這兩年來,陸豐最經常做的鍛煉,就是長跑。繞著洛陽城,一圈又一圈地跑著。因為城外出不去,他只好在城內跑。無論是冬天,還是夏季。兩年下來,城中已經有不少人認識了這個奇怪的少年。
八歲的陸豐就算個子長得再高,也不能像成年人那樣。所以在大漢的眼裡,陸豐還是一個身材矮小,瘦弱無比的孩子。
那大漢只見一個可愛的小男孩,一蹦一跳地往這邊跑來。
大漢呆傻了一會,上前攔住陸豐道:「等一下,等一下。」
陸豐今天心情非常的好,早上的跑步訓練已經讓周文才追不上他了。周文才還說,陸豐的九星望月步已經大成,達到了圓滿。心情正高興的陸豐,連蹦帶跳地跑著。只覺眼前突然冒出一個人來,一身破舊的棉大衣,連毛鬍子大黑臉。要說有多不順眼,就多不順眼。
不過再看到這大漢友善的笑臉後,陸豐還是停了下來。
「我說娃子,這大冬天的,你不冷呀?」大漢的棉衣好像扣子不太好使,為了能更暖和一點,習慣性的裹了裹棉大衣。
「我不冷大叔,只要常跑步,就可以為身體產生熱量,就不會覺得冷了。」陸豐本來不想搭理這名大漢的。不過一聽他說話的口音,讓他想起了城外的流民。因為自己是陸家少爺的特殊身份,雖然不能出城,但也經常在城門口轉悠,而沒有人去管他。
在陸豐眼裡,那些流民很是可憐。如果陸豐有能力的話,他一定毫不猶豫地幫助他們。可是他卻不能,他的能力只能讓他私下想想而已。
那名大漢憨厚地笑了一聲,道:「我說娃,這大街上也沒幾個人,跟你挺有緣的,不如借個光,幫我找個能住的地兒。」
陸豐歪了歪頭,心想:這大叔還真直接,不過看在你挺可憐的份上,我幫你想想辦法吧。
「那你跟我來吧,現在是國難時期,大家都很不容易,我的能力有限,也幫不了所有人。哎!」一邊走著,陸豐一邊對大漢說道。
那大漢聽到陸豐能幫他找到地方住,別提有多高興了。近一個月來,他的最大夢想就是告別睡在雪地裡的日子。本來粗魯的性格,一下子變得和藹起來。
「你也別叫我大叔了,我又不姓大。我姓劉,你就我劉叔吧。」老劉也不管自己的手乾不乾淨,上來就摸了摸陸豐的腦袋,表示對此子的溺愛。
陸豐被摸頭也習慣了,沒有說啥,只是心裡想著,一會又得洗頭了。
老劉跟在陸豐後面,一路向前。當走到般德寺門口時,不禁讓老劉征了一下。沒想到洛陽都城內,既然還有寺院。要說有家寺院也很正常,但大多數的寺院都修建在郊區或人煙稀少之地。很少有像般德寺這般,修在大城市中,雖然只是城角。
「文叔,文叔!」進寺後,陸豐很熟悉地走在前面。寺內的景色對他來講,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只是老劉卻第一次見識,看看這,看看那。
天量師兄弟在那下棋,周文才正閒著沒事兒呢,一聽陸豐回來了,好傢伙終於不寂寞了。
周文才也心裡高興陸豐的進步,只是走到前院一看,也不禁征了一下。但看陸豐旁邊,一個身穿破棉大衣,連毛鬍子大黑臉,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傢伙站在那裡。這人誰呀?有點像丐幫弟子,但還有些臉生!
不過在外人面前,自然不能掉了架子。挺了挺身板,大聲道:「臭小子,怎麼帶個人回來,不先打個招呼呀?」
「文叔對不起,只是這個劉叔是外鄉流民於此,實在可憐,沒有地方住。所以才……」被周文才這麼一說,陸豐也有點委屈。說實在的,如果可以,他真願意把城門外的那些流民,一起收了回來。只是他還沒那大本事。先不說文叔和師傅這關能不能過,就是讓這些流民進城,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洛陽城可是都城,天子腳下。讓這些流民進城,先不說會不會造成混亂,就是城中的糧食也不夠吃的。本來就緊缺的物資,不可能再讓更多的人去瓜分。至於這些流民,在朝廷的想法中,就自求多福吧。
周文才摸了摸下巴,此事關係重大。陸豐突然間把人帶回來了,不收不太好,但收下了,又怕會出現什麼事情。於是走到老劉身前,一手抓住脈門。
這一舉動著實讓老劉嚇了一跳。我一個大老爺們的手,有什麼好抓的。該不會是……
老劉剛要破口大罵,但聽周文才連連點頭道:「嗯,可以。是個練武的好料子,身子骨硬朗,體內中虛外陽,陰陽調和有度。如果你沒地方去,可以叫我一聲師傅,不僅可以在這裡住下,還可以跟我學功夫,你可願意?」
啊?老劉渾身一振,做了一輩子老百姓,沒想到都五十歲了,還會有這樣的機遇。想想自己這把年紀,要不是這位高人說自己是塊材料,背不住真要做一輩子流浪漢呢。
老劉性格雖然粗魯,但也是個聰明人。還沒等陸豐反應過來,就跪下磕起頭來,一聲接一聲地叫著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