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小陸豐與周文才二人在城外練習步伐,直到剛才陸豐走第四步的時候摔了一身泥為止。於是,兩人決定今天到此為止,明天繼續。說好次日卯時泥地相見後,便一同走了回去。
兩人走到城門前,發現城中衛兵騷動,城門似關似開,大異於平常。小陸豐不以為然,道:「今天守城的兵叔叔是怎麼了,這城門半開不開的,今早上還不這樣呢。」
周文才見多識廣,一看這架勢,又要打仗了。於是開口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城門似開似合,一定是在防備什麼。如果沒猜錯的話,又要打仗了。」
「打仗?」說起打仗,陸豐並不陌生,「可是才停戰不到一年啊,又要打仗!」
哎,周文才歎了一口氣,無奈地道:「世態炎涼呀。」
「幹什麼的?」一個守城兵大步走了上來,剛剛收到邊防軍報,說邊疆有外族侵略,望都城小心謹慎。
陸豐抬頭一看,這不正是去年私下收師傅進城費的那個兵叔叔嘛。還真是冤家路窄,去年小,不懂事。但今年不一樣了,一想起這種私下收老百姓錢財的官兵,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是幹什麼的,給我站住。你們看上去這麼陌生,一定有問題。」那守城兵手掐著腰,仔細地看著周文才。在他眼裡,周文才身穿華麗,裝扮文雅。最重要的是,手裡還拿著一個看上去挺值錢的棍子。而且此人看上去面生,又像是挺好說話的樣子。不宰他宰誰?
至於旁邊的陸豐,看上去就是個小屁孩兒,還一身髒兮兮的。這守城兵才懶得多看他一眼,會髒了自己的眼睛的。
「這位兵爺,我們是早上剛從城裡出來散步的,這是要回家,沒別的意思。」周文才不想惹麻煩,好言說道。
「哼,我怎麼沒看見你們走出去呀?」說著,這位兵爺習慣性地伸出一隻大手,掌心朝上,一臉自得地笑著。
因為這幾個月裡,陸豐一直和天量他們在一起,所以就很少來城門口了。別說是身上髒兮兮的,就是穿著乾淨衣服,這守城兵也不見得認得出來。雖然只有幾個月,但陸豐的變化著實不小。個子長高了不說,樣子多少也成熟了一些。看上去,完全是一個小大人。
這兵爺只覺得有雙虎目盯著自己,渾身不自在。左右瞅瞅,最後低頭一看,原來是這半大孩子在瞅自己。「你奶奶地,看什麼看,沒見過兵爺?」守城兵一著急,用著地道的家鄉話,罵了起來。
周文才剛要說什麼,但聽陸豐將話搶在了前頭,道:「我見過兵爺,但沒見過你這樣無恥的兵爺。一會我就告訴我爹,讓他撤了你的職。」
呃?守城兵頓了一頓,再仔細地看了一看這小傢伙,怎麼瞅都有些面熟,但就一時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呢?兵爺想了好半天,周文才二人也不點破。
皇天不付有心人,過了好一會,那守城兵猛得一震,終於想起來了。這不是陸中士家少爺麼?哎呀,這回可踢到鐵板上了,只是為啥這陸少爺髒兮兮的,還摔了一身泥?
這位兵爺也不是吃素的主兒,要真沒腦子早就下崗了。於是眼珠子一轉,心想:好在剛才沒有直接要銀子,還有迴旋的餘地。
道:「那個,什麼。是陸少爺吧?」守城兵前半句說得也有聲有力,後半句就可以說是低聲下氣了。
「你還認識我?」陸豐終於鬆了一口氣。要這門衛真不認識自己,那還真不好辦了。
「當然認識,陸家二少爺,誰不認識呀?」守城兵一臉獻媚地笑著。
這時,城門大開。從城中走出一隊兵馬,大張旗鼓。鐵血兵騎,長矛盾牌。一排排,一列列,走步鏗鏘有力。饒是這一代修真高人周文才,見了這陣勢,都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一下。
陸豐抬頭一看,因為出生在軍事家庭,所以對陣勢還略有瞭解。雖然這陣勢嚇人,但充其量不過五百人中隊。其中鐵騎兵二百,長矛兵三百。帶隊的人身穿中士鎧甲,魁梧地騎在鐵血寶馬上。那一臉威武,氣宇不凡的中士,不是自己的父親又是誰?
此時,陸柏轉頭一看,也看到了這邊的陸豐。雖然因為這個兒子間接地害死了心愛的嬰紅,但他並不恨這個兒子。雖然陸柏為人有些好色,但根本上還算正派,不做那些缺德的事兒。心愛的嬰紅雖然去世了,但也是全為了這個兒子。
陸柏凝望著陸豐,對,就是這個兒子,讓嬰紅付與了全部的愛。六年了,直到今日,陸柏還能在陸豐的身上,看到嬰紅的影子。
陸正南因為陸豐沒有了天賦,而不再理睬他;程曉琴因為陸豐不是自己親生孩子,而疏遠他。在別人看來,陸豐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陸家少爺,但實際情況只有陸家人才知道。陸家上下,只有陸柏他一個人還算理會他,把他真的當成一個人來看待。
就連陸府的下人,都不會真的拿陸豐當少爺看。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陸豐只能活到十歲。
本來照陸老爺子的想法,是先讓他活下來。然後十年的時間,慢慢再找其它的辦法去解毒。只是沒有想到,陸豐被救治後,連天賦也失去了。讓其灰心意冷的情況下,陸豐成了眾失之的,所有人都排擠他。
陸柏看著陸豐,百感交集。眼神中,更是透露出無奈和失望。這麼多年來,陸柏教會這個兒子讀書念字,完全是看在嬰紅的份上才會如此的。本來他也愛這個兒子,本來他也不會對其冷漠。他認為,就算自己的父親不再理睬陸豐,他也不會放棄這個兒子的。
不過後來一切都變了。就是因為這個兒子,讓他失去了心愛的嬰紅;還是因為這個兒子,他成為了家中的笑柄。一個出生神力,天賦異稟的兒子,卻夭折了?就這樣的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雖然心中無恨,但多少也產生了些埋怨。
架!陸柏騎著馬,慢慢地走到了陸豐前面。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陸豐渾身上下全是泥巴,樣子就像剛從泥坑裡爬出來一般。這個孩子越來越不像話了,昨天一夜未回家也就算了,大清早的又跑出來玩泥巴?
心裡這樣想著,又看了看旁邊的周文才。陸柏只是世俗界的一個普通人,見到周文才這等修真人士,自然不會認識。他也沒有理會,在他心裡,誰跟陸豐走在一起,都無所謂。陸豐只能活到十歲,就讓他有個快樂和自由的童年吧。
周文才看見陸柏騎馬過來,也很識趣地走開,單獨地留下陸豐和陸柏兩人。
「爹,你這是要打仗去了麼?」上一次陸豐剛出生的那年,也打了五年的仗,但陸柏因為是守城軍中士,所以並沒有離開洛陽都城。這一次不同,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看到陸柏帶著中隊出城,一副上前線打仗的陣勢。
陸柏點了點頭,道:「兒子,以後我不在你身邊,記得自己保護好自己。如果喜歡在外面住,就不要回家了。你娘很放心你,你也不用時時掛記著家裡。我能給你的,就是一個自由的童年。」
說完,陸柏轉身便要離去。
「爹!」陸豐在他身後喊了一聲,但他並沒有理會。以前他一直是個守城軍中士,從來沒有上過前線。但這一次不同,昨天夜裡總軍府下道指令,讓他調離守城部隊,前往一線。而這道指令正是他的父親,陸正南下的。
陸老爺子不希望二兒子做一輩子守城軍,這次開戰,便是一次機會。藉著自己在軍中的地位,輕而易舉地將他調到了前線。只有上場殺敵的士兵,才更有希望成為將軍。
這是他第一次上前線,心中不免有些緊張。而身後的這些士兵,也不是跟他多年的守城兵。對他來講,陌生的不僅僅是這些士兵,更是未來。
陸柏沒有回頭再看陸豐一眼,率領中隊,一路向前。在陸柏眼裡,希望就在前方。只要打勝這場仗,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只是不知道,這次打仗還會不會向上次一樣,一打就是五年。如果是那樣的話,陸豐今年已經六歲了……
「爹!」陸豐看著父親就這樣離他越來越遠,臨走時對他說的話,彷彿還清晰地在耳邊回應。
陸豐見父親沒有理睬自己,便向前跑了幾步。但再快的速度,又怎能趕得上馬快?沒跑幾步,本來就很累的陸豐,更是體力透支。
「爹!」陸豐從小到大,雖然在外面野慣了,但還從來沒有離父母這麼遠過。這次不僅是陸柏第一次出征,更是陸豐第一次離開父親。陸豐也不傻,在家裡,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自然是心中明鏡。這唯一對他好的父親就這樣離開,一想到回家要獨自面對那冷漠無比的母親,小陸豐頓時心中一寒,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爹!祝你早日旗開得勝,凱旋歸來。」說著,陸豐遙望遠方,此時已經看不到那氣勢雄雄的部隊,而是早已從東方升上來多時的太陽。
啪。周文才拍打著陸豐的肩膀,雖然什麼話也沒有說。但卻站在陸豐的身旁,那種無言的鼓勵,更讓陸豐堅強起來。
周文才很理解陸豐此時的心情,這一幕他也曾經歷過。正是相同的經歷,才讓他無緣再見父母。於是富裕的生活就此結束,毫無生存能力的周文才不得已走向要飯的道路。
周文才苦笑了一聲,這都是陳年舊事了,還想它幹什麼?這種悲壯的事情,不會發生在陸豐身上的。這小子蟑螂命,遣神散都沒能殺死他,還能有什麼可以擊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