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更新正文,這些寫來換口味的,不看亦可~~)
烏有歷224年8月20日夜。,quanben,
雲絕略略低下頭,努力不使漫天飛揚的灰塵進入眼睛。他一手拄著細長而寬的刀,另一隻手彷彿毫無生氣地低垂下來,雙目微微有些赤色,冷冷盯著眼前這個背負短槍的男人。那把槍頭雕刻著流雲金紋的短槍已經明白無誤地告訴了雲絕他的身份——曾經的野雲閣主,槍神楚仁。所以楚仁沒有開口,沒有說他是誰,也沒有說他為什麼來帶這裡。
在雲絕的身後,十四歲的雲風擋住了楚仁看向雲靈君的視線,把靈君慢慢帶到走廊邊的石柱下,手中悄悄將剛從自己袖中取出的黑色短弩塞到她的手裡,低聲在她耳邊囑咐了幾句。
「你很不錯,縱使你父親在你這個年紀也遠不如你。」楚仁出奇慢地把槍從背上解下,單手指向雲絕,一面說道。
雲絕一直就這樣看他沒有動,似乎有些懶懶的沒有力氣,又似乎沒有聽見楚仁的話,笑了笑,道:「這世上有很多人,有很多事,都不是想清楚以後才去做的。就像你,就像我……知道我為什麼不害怕嗎?你今天到這裡,不是為了你兒子報仇,因為你知道你兒子還活得好好的,你也不是為你的手下們,因為他們對你來說就只是手下而已。對你來說,什麼大義都是假的,事實是,你只是為你的臉面走到這裡,所以,我不怕你。」
楚仁把槍**身邊青石鋪的路面,深深吸了口氣,把右掌平舉起,對著雲絕,凜冽而刺骨的槍芒瞬時間鋪天蓋地地湧向雲絕,硬生生將雲絕逼退了一步,這便是宗師的氣勢,縱然已在十日前慘烈一戰中重傷,又在今夜被方至弱冠之年雲絕層層設計,亦是毫不相讓。然而這終究是流水山莊,雖然精銳盡被拖在北方與呼蘭人對峙和圍剿野雲閣上,倘若沒有某些勢力的暗中操作,楚仁甚至已然有了死於此地的覺悟。
「你不用槍,不解下來就是了,何必既解下來,又棄之不用。」雲絕把刀向前扔在一旁,譏諷道:「你怕看戲的人說你只會欺侮晚輩,又怕這是一場佈置好對付你的殺局。呵呵……不愧是前輩啊!」
「流水山莊裡可不止我一個外人,不然以你『葉子』首領的身份,怎麼可能現在才發現我。」
雲絕冷笑道:「這到底是誰設的局,還很難說呢!不過我到真佩服那個人,能把局勢引導到這個地步,真是殺得我流水山莊天昏地暗,說不定也要步野雲閣的後塵了……」
楚仁道:「你比你父親明白,也比我更明白,江湖從來不是一個人的遊戲。」
「我知道,所以你寧願相信你的槍,也不願相信你自己。」雲絕一面說,一面一步步地靠近楚仁,每走一步,槍芒便在他身上劃出一道見紅的傷口,走了五步,雲絕已是渾身浴血,卻依舊臉色平靜的向楚仁拍出一掌。這一掌,似乎彙集了雲絕的所有力量,雖然輕飄飄地拍過去,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這是有死無生的一掌,沒有防禦,或者說雲絕根本沒有想過自己能擋過楚仁的進攻。只不過,兩掌相碰時,卻出人意料地毫無聲響,在雲絕順勢後退時,雲絕袖中「彭」地冒出了一股濃黃色的煙霧。楚仁輕輕後退一步,冷哼一聲,要震散朝他快速包圍起來的濃霧。就在這時,雲絕已從袖中連發三支黝黑閃著綠色光芒的弩箭,如同三道影子在電光火石間射進濃霧裡,楚仁怒吼一聲,生生將弩箭震開,但也被逼退了一小步,但他反應過來時,雲絕已重新握住了他的刀。
當他握住那把刀時,原本因為受傷而黯淡的眼神驀地明亮起來,沒有任何停留,斜斜躍上半空後,雲絕便輕飄飄如一片落葉般落下,手中的刀在空中畫出玄妙的軌跡,與楚仁那只代槍的手指相對。雲絕每一刀都似留有餘地,有都似全力而發,與楚仁槍芒相碰竟隱隱有金戈相交之聲。楚仁自一開始因自恃身份,反而看起來像是落了下風,又受毒霧侵擾,已是滿腔怒火,手指勁氣四溢,在雲絕形如流水般的刀氣下,如同走筆紙上一般讓。人眼花繚亂。雲絕不斷借力躍起,又招招以命相博,忽而已是數百招。
「鏘!」劍分。人分。
「絕妙的刀意,一流的身法,二流的功力,下流的手段,這就是雲家的落葉刀嗎?真是陰險不讓乃祖啊。」楚仁平了平胸中激盪的氣勁,對著面色潮紅的雲絕冷笑道。雲絕瞇了瞇眼睛,道:「你似乎也受傷了吧?!我的閣主大人。不過,比起我來,我想那邊看戲的那些人更願意讓你閉上眼睛。武功再強又怎麼樣?不過是個高級打手罷了,一瓶毒藥就能解決掉,別跟我講什麼江湖規矩,我不信奉那個。這世上永遠不會少了落井下石的人,野雲閣已經沒有了,你一個人又算什麼?」
楚仁強忍著怒火,沒有發作,冷笑道:「這就是為什麼要滅我野雲閣?」
雲絕搖了搖頭,道:「這句話,你不該跟我說。」
「那我該跟誰說?」楚仁怒喝道,雙掌全力一拍,生生打碎了雲絕腳下的石台,雲絕輕飄飄地躲開後,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楚伯父,你失態了……」雲絕不理會嘴角粘濕的血,沉默片刻後,突然一笑說道。彷彿對著老朋友,又彷彿方纔所受的傷已經沒有了影子,他眼前的不過只是個不幸的老人罷了。楚仁訝然地看著雲絕不斷變換的臉色,一時也沒有再動手。
雲絕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江湖本來就沒有為什麼,更何況,江湖的頭上還頂著一個朝堂。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人精,他們不會允許江湖上有太多游離於控制之外的勢力存在,在帝國面前,你拿什麼去跟他們鬥?」
楚仁聽後,默然不語。
血紅色的妖月斜斜掛在天際,烏黑的層雲漸漸重疊在一起,從西雲山上吹來的風帶著一股血腥味吹得雲絕衣衫亂響。楚仁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不可動搖靜止在雲絕身前,這就是一個月前孤戰天下的宗師,槍中的王者,有十五年是活在傳奇裡的那個人,然而,就像所有人一樣,傳奇也會老的。因為,楚仁已經老了,雙鬢的白髮因為剛才的爭鬥已經有許多掙脫了出來,散落在臉上,就如同墓碑上即將碎裂的石塊上鋪滿了枯黃的苔。刀削般的皺紋亦如一道道傷口,雖然依舊是中年的樣子,但楚仁知道,他的生命正在以每日可以感覺到的速度流逝著。或許,自己很快就拿不動槍了吧!要是再年輕十歲……楚仁這樣想著,一面又看著眼前這個倔強而孤傲的少年,第一次有了些許迷茫。
或許,自己又一次做了別人的棋子吧!
楚仁自嘲地笑了笑,但是他還是拔出了他的槍,緊緊握在手中,就彷彿握住了他的生命,他的榮耀。雲絕緊緊繃著臉,右手因死死握著刀柄而有些發白,落葉自樹端斜斜墜下,紛亂如斯,在他眼中留下這一瞬的光影,於是,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兩個人、一桿槍、一把刀和滿世界的落葉。
刀出手,從地面裹捲著落葉向楚仁攻去,這風華一刀如同繁花迷眼驚艷絕倫,迅疾如幻影一現,只讓人覺得任何人站在刀的對面都無法相信自己能擋住這一刀、這一人。然而,站在刀前的是楚仁,槍神楚仁。一槍,擋住了如同有千百把刀的刀影,又一槍,刺入了雲絕的肩胛骨。雲絕冷哼一聲,用內勁夾住槍頭,右手提刀橫掃,楚仁踩住刀背,順勢向上一躍,欲將槍頭拔出。
然而……楚仁心中卻驀然升起一股寒意,躍起的身軀猛地一滯,幾乎就在此時,一把劍出現在他眼前。
這是雲風的劍,絕妙的一劍,在最適合的角度、最恰當的時機、最致命的方式刺出的一劍,雲風為刺出這一劍,也如同雲絕一般放棄了全身的防禦,八成的功力只在這一擊,只是,雲風只有十四歲。
停留在空中的楚仁沒有任何借力處,只能強自扭動身體,運起不到兩成微薄的內力於劍下硬接這一劍,這對於楚仁來說單薄的內力卻在劍刺入一分後直直震碎了這把劍,楚仁怒吼一聲,用肩頭將雲風劍碎後擊來的一掌反震回去,再一槍把握著斷劍的雲風擊飛出去,撞碎了含月樓下那只巨大的石獅子。
「小風!」雲絕奮力一拍地面,就在劍碎時,一刀劈向楚仁,楚仁揮手一擋,迅速向後退去,有揮槍擊飛了一隻斜射來的弩箭,落在滿是碎石的地上,忍不住吐出一口殷紅的鮮血,臉色慘白。
雲絕一落地便瘋子一般衝向重傷的雲風,直直跌在了他身邊,生生忍住了叫痛聲,但還是一口氣沒接上來,咳出了一口血。雲絕飛快地在雲風身上點穴把血止住。躲在一旁的靈君也也哭叫著跑過來,雲風此時緊閉著眼睛,嘴唇發抖,汗流如注,顯然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雲絕不敢移動他,只是把雲風身上劍的碎片如拈花摘葉般拔出,靈君則從身上取出三粒藥丸小心餵給雲風,雲風臉色才漸漸好了許多,掙開眼睛,卻是嘴角一彎,朝兩人笑道:「運氣不錯,只斷了幾根骨頭,只怕是以後不好用了,**,浪費了我這麼多血!」
雲絕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你最好別再說話,小心扯動傷口。」
靈君剛把手指搭在雲風手腕上,便驚叫了一聲道:「二哥脈象好亂,好像中了毒!」
雲絕亦是一驚,他本不長於醫術,但作為「葉子」首領也常跟毒藥打交道,自是知道能對自小修行內功的雲風起作用的毒藥必是極其難解,頓時臉色陰沉下來。和雲絕雲風不同,靈君自幼隨名師習醫,感覺自然深切一些,知道雲風的傷拖不得,方纔的藥也只能吊住他的命。
雲絕厲聲向正在療傷的楚仁問道:「是不是你做的?」
雲風卻輕輕拉住雲絕,在他耳邊小聲道:「今晚的事,不止一個人布的局,看來流水山莊的存在真是犯了眾怒了,家裡有內奸,小心應付……」
「我明白!」雲絕朝他點了點頭。
「我剛才不殺你們,自有不殺你們的理由,你們若要報仇,我隨時恭候。」楚仁向四周暗處的那些眼睛看了一眼,轉頭對雲氏兄妹說道。
雲絕冷笑道:「承蒙大恩,他日必當拜還。現在若無事,還請閣下離開。」
「你不必如此作態。」楚仁看了一眼地上的雲《《》》雲家子弟多修煉克制天下毒物的『風靈決』,又怎麼會在此時中毒……」
「楚伯父!」雲絕打斷楚仁的話:「我聽說巴州的一個鎮子上新近遷來了戶姓楚的人家……」
「你在威脅我嗎?」楚仁可謂一身了無牽掛,唯有一子喚作楚孝,與雲風同年紀,在當日野雲閣一役時楚仁已暗囑將其帶往巴州一地隱居,此事只有他和那個帶楚孝走的人知道,現在卻忽然被雲絕提起,然到「葉子」隱藏在野雲閣的內鬼已經強大到可以察覺到這麼隱秘的事了嗎?還是那個人也不可信?
雲絕笑道:「我可不認為你會不在乎自己的兒子,要不要賭一把,看看是你兒子先死,還是我二弟先死?」
楚仁聽了雲絕的話,依舊面無表情,只是似乎突然感覺到了什麼,皺了皺眉頭,向後退了幾步,眼神有若實質般掃向四周,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啊——」
正在此時,山莊裡突然響起一聲慘叫,淒厲的聲音遠遠傳來,靈君嚇得手不禁一抖,正好將從雲絕手裡接過的傷藥灑落在地上,卻又聽見幾聲更淒厲的慘叫。只聽得慘叫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靠近,雲絕猛然起身將靈君與雲風護在身後,戒備地看著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