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萊達,你在做什麼!?」
斯科特的聲音。
莫雷聽到了耳朵邊急促的呼吸聲,和雨打枝葉的嘈雜聲音混在一起,顯得不太分明。
……是普萊達!?
他想要轉頭去看,只是脖子上被冰冷的匕首抵著,只要稍微一扭頭,脖子上的皮膚就會感覺到那沾了雨水的濕冷陰寒。
「你們別過來!」普萊達尖聲叫,聲音就在莫雷的耳邊。他的聲音大得要命,震得莫雷耳朵嗡嗡直響。
……還真是他。
莫雷心裡一緊,想到今天自己在提議要分道揚鑣時,普萊達就開始變得奇怪的表現,先是一反常態不斷說話,百般譏諷自己,阻止自己離開,後是在著急著要逃離這片死屍遍地的地方時,他不復往常的小心,滑倒在地,再然後就是剛才,這個傢伙突然變得主動,提出那個方案,讓我妻由乃帶糰子引開了血蟲……
……糟糕,由乃!
「你早該想到的。」C.C突然在code頻道裡出聲,「不過我想現在你並不需要擔心那個粉發女孩,有你的魔力幫助,在賽場森林裡面,應該是沒人能比得過她的。比較按這個世界的力量計算,她已經足可匹敵低級的魔法師了,而這個世界的二年生,都只是中等級甚至低等級的魔法學徒。」
莫雷忽然感覺背後被人一推,身子踉蹌向前,兜帽上的雨水被這一晃,滴落在他的鼻尖上,很不舒服。那匕首跟著向前移動,沒有割到他的脖子,令他很是慶幸。
他被控制著向前走了幾步,就聽普萊達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轉身。」
莫雷深吸口氣,依著普萊達的話,慢慢轉身。普萊達始終貼在莫雷背後,控制著莫雷,冰冷鋒利的匕首抵在莫雷脖子上,呼吸粗重雜亂。
「你……為什麼……」莫雷勉強說話,只覺喉結上下一滑動,就會碰到刀刃,冷汗涔涔。
「閉嘴!」普萊達沉聲打斷了莫雷的話。
「普萊達,你瘋了!?」斯科特、嘉米爾一幫人站在一邊,因為估計莫雷,不敢上前。
「到底怎麼回事?」
「你這是在幹什麼!?」
雜亂的聲音響作一團。莫雷能夠聽到普萊達的聲音越來越粗重,終於承受不住,嘶聲大吼:「給我閉嘴!」他太過激動,手上不自覺用力,把匕首往裡縮了縮。莫雷就覺脖子一痛,有一道直線勒了進去。
「別……別衝動。」他勉強說話,覺得脖子上皮膚似乎破了。普萊達聽到莫雷的話,才慢慢深呼吸,調整了呼吸頻率,匕首終於再次握穩,稍微往外鬆了鬆,莫雷這才覺得脖子上輕鬆一些。
「該死的瘋子,你想要做什麼?」嘉米爾手指普萊達,想要上前卻又不敢。白瑩的在雨中晃晃悠悠,照出眾人的表情,群情激奮。
可是莫雷眼瞧著對面,心裡卻忽然一驚。
對面包括斯科特和嘉米爾在內的九個社員裡,有三個傢伙默默地站著,不言不語,彷彿面前發生的場景和他們毫無干係。
「小心……」莫雷張嘴想要出聲提醒,但他的領口猛然間被普萊達一提,脖子被雨衣衣襟勒緊,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們幾個,該動手了。」普萊達突然說。
莫雷眼皮一跳,就見對面那三個一直沉默的人突然暴起,從雨衣裡掏出粗大棍子,朝著斯科特等三個人重重敲去,他三個的召喚獸也同樣暴起,放倒了另三個人。斯科特的月光犬、嘉米爾的籐蔓,還有其他四個召喚獸這才反應過來,一時護主心切,紛紛撲上跟那三個召喚獸鬥在一起。
天上的雨漸漸小了,烏雲散去了不少,森林裡露出些光亮來,卻依舊十分的昏暗。
月光犬那六隻召喚獸與三個叛變召喚獸相鬥,自然佔了上風,只是它們的召喚師昏迷,無法提供魔力支持,而那三個召喚獸氣勢正盛,一時竟然僵持住了。
而就在這時,幾道光芒乍現,落在相持戰鬥的召喚獸身上,九隻召喚獸齊聲哀鳴,倒地難起。
「你們做什麼?」那三個人頓時變了臉色,轉眼瞧往黑暗之中那光芒出現的地方。
「放心好了,你們的召喚獸沒死掉。」黑暗之中有人說話,莫雷驚了一跳,他聽的出來,那是奇亞的聲音,一個想法立時間跳入他的腦中。
「你們……都被收買了?」他臉色有些發白,沉聲問普萊達。
普萊達卻沒有說話,只是握著匕首的手更用加用力,以致指節發白。
奇亞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的身後跟著十來個人,魔法系的學生奧羅拉也在其中。奇亞和奧羅拉眼睛盯著莫雷,眼神陰冷。
莫雷心裡一突,驀覺身體裡魔力加速流逝,通過連心魔紋,他能夠感覺得到,我妻由乃正在快速移近。
「該怎麼辦?」他在code頻道裡問C.C。
然而不知為何,code頻道裡毫無回應,像是C.C那裡斷了聯絡。
「好了,你的任務完成了,把那混蛋交過來吧。」奇亞將目光從莫雷身上移開,看向普萊達。
「你別想了,我不會把他交給你的。」普萊達沉聲說道:「我的目標是他的召喚獸由乃。如果把他交給你,我可就沒指望了。」
「怎麼會呢?」奇亞咧著嘴笑了笑,「那只特殊變異型召喚獸*交給你,可是咱們一開始就談好的條件,我們自然不會反悔。」
普萊達沉默不語,手上也絲毫不見動彈,依舊死死將莫雷控制在匕首之下。
奇亞笑容轉冷,又說:「別忘了這計劃可是斯羅大人定下的。按照計劃,那混蛋應該由我來控制。如果你要執意由你控制的話,我也沒意見,只是出了差錯,到時候面對斯羅大人,一切後果,可就由你自己負責了。」
……果然,我猜中了。
莫雷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裡。他很明顯能感覺到,在奇亞提及「斯羅」兩個字時,普萊達的呼吸一亂,手重重抖了一抖。
「那好,把他給你們也可以。」普萊達猶豫了片刻,終於妥協。而後他緊跟著又說:「不過我要你們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奇亞擰眉問。
「那傢伙的那個調換召喚獸的魔法陣,把它給我。」普萊達指著奇亞身後左側一人,粗喘了兩口氣說:「我要和莫雷調換召喚獸,需要那個魔法陣。」
「那個魔法陣有很大的副作用的。」奇亞繼續擰眉,「斯羅大人把那個魔法陣給了我們,我們又付出了二十年的生命力,才讓一個魔法學徒和魔法師調換召喚獸,把血蟲攜帶進來。付出二十年生命力,你確定你需要麼?」
莫雷頓時一怔,有些恍然,卻又有些無奈。這些緣由,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現在已經於事無補了。
他沉默著觀察普萊達的反應,就見普萊達咬了咬牙,狠狠點頭,說道:「我要。我資質普通,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達到魔法師的境界,到那時再召喚,我等不及。」
莫雷心下一歎,有些苦澀。一個月的生活,他大多時間都在玫瑰酒吧裡面,同學也就只熟識了斯科特和普萊達兩個。他把這兩個人當做要好的朋友,卻終究沒想到普萊達會因為覷視我妻由乃而對他下黑手,還為此連累了斯科特他們。
只見對面奇亞發出一聲淡淡的冷哼,他身後左側那個人從雨衣底下掏出一個銀白盤子,遞到他手上。奇亞接過銀盤,說道:「喏,這就是那個魔法陣,現在對我們也沒用了,給你吧。」他說著把銀盤甩手扔了出去。
那銀盤在空中飛旋,激起水花四濺,而後落在莫雷跟前,濺了莫雷一腳的泥水。
普萊達一手持著匕首,仍然架在莫雷脖子上,彎腰用另一隻手拾起銀盤,而後推著莫雷慢慢向奇亞走了過去。
「我知道你很恨莫雷,恨不能殺死他。只是因為斯羅的要求,你才妥協,只想要折磨他一頓。」普萊達邊走邊說:「你折磨他,我不會阻攔,但是在這之前,我要先完成我的願望。我會挾持著他,直到獲得了那只叫做由乃的召喚獸。所以請你耐心等上一等。」
「哼,看著這混蛋失去心愛的召喚獸的模樣,一定也是很愉快的。你把這混蛋交給我,我也會滿足你。」奇亞冷聲笑道:「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耐心。」
普萊達呼吸再次粗亂。他猶豫半晌,最終把匕首放開,將莫雷往奇亞那處重重一推。
莫雷一個踉蹌,隨即就被奇亞右側一個穿著武士勁裝制服的傢伙制住。
「C.C,該怎麼辦!?」莫雷心中無措,只得又在code頻道裡呼叫C.C。
「真是個笨蛋。」C.C的聲音終於出現,然而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別忘了——你是半個code。」
……半個code?這時候又有什麼用?
「阿莫——」
我妻由乃急切擔憂的聲音突然穿透大雨,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裡。
眾人尋聲轉頭,只見我妻由乃衝破了雨線,從黑暗中急奔而出,就要衝過來。
那制住莫雷的傢伙突然間也取出匕首,抵在莫雷上面。
莫雷心中抽緊,和我妻由乃隔雨嚮往,卻只能滿臉苦澀,無措可施。
我妻由乃腳步頓時一止。她的粉色長髮和衣服都已全部濕透,貼在身上,而唯一隨她動作亂晃的,就只有手裡那只血色的觸手怪了。
「真是正好呢,糰子和由乃碰在一起,我和你碰在一起,符合調換召喚獸的條件了。」普萊達突然轉頭,對著莫雷面目猙獰地笑起來,他一手高舉銀盤,一手按在莫雷肩頭,忽然間張狂地笑了起來。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莫雷心裡發急,詢問的心聲一遍又一遍地響徹code頻道。
雖然我妻由乃和這個世界的召喚獸並不一樣,但畢竟她確實是自己召喚出來的,這個所謂的調換魔法,會不會成功實在說不準。但是我妻由乃陪伴在自己身邊近一個月,一次又一次地幫助自己,又無時不刻不在照顧和保護自己,即使只是有這種調換的可能,自己又如何能夠接受?
普萊達手中的銀盤散發出了光亮,比那白瑩的光芒亮了好多倍。
而C.C,終究沒有回應。
……該怎麼辦?
莫雷心中大急,腦中卻忽然閃過C.C先前的話。
……半個code。
……能行麼?
……可是不行又能如何?
……只能試一試了!
那血色觸手怪驀然發動,繁多的觸手盤上了我妻由乃的身體。莫雷瞧在眼裡,一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深吸口氣,豁出了命大叫:「由乃,殺人吧!」
——而後,他便撞上了他脖子前面那鋒銳的匕首。